湍河就想它的名字一样，离得老远就能听见它奔流不息的声音。越是走近，耳边的水声就越大，直到最后，连身边的人说话都听不到。

可置身于这种喧嚣之中，却让谢灵曦觉得无比宁静。仿佛这个世界上只有她，再也不会有人跟她纠缠什么是是非对错，讨论什么是责任义务。

突然，手被抓住。熨帖的温度好像瞬间传遍全身，谢灵曦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手竟然这么冰、这么凉。

莫云骁的手宽大修长，光滑的指腹覆在她细嫩的手背上，虎口的交错让她有一种两人的心在彼此契合的错觉。

短暂的失神中，谢灵曦的表情柔和起来。

世界上只留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虽然自由却也孤独。倘若有贴心的人陪伴，会是何等地温暖幸福！

“怕了？”莫云骁附在她耳边以一种调笑的口吻说道。

两人站在渍渍冒水的木筏上，狂躁的水流将使得它晃晃悠悠的，鞋袜早已被缝隙冒上来的水浸湿。在这种汹涌的河水上漂流而下，安全措施却只有两根麻绳。

“你不是和我一起嘛！”

谢灵曦不以为然地笑了，她的笑容宛若雨后的晴天，清朗中带着丝丝凉爽，却有让人不禁沉溺在这份自然的舒畅中。

莫云骁将一根麻绳系在两人之间，距离近得快要贴在一起，他拉着她趴下，又将两人绑在木筏上。谢灵曦看着湍急的河流上泛着白色的水浪，她突然觉得自己很疯狂，而且最疯狂的是，她想一直这样疯下去，什么都不想。

谢灵曦的声音柔弱悠远，如果不是两人离得极近，莫云骁根本听不到这仿佛来自远方的低语。仿佛是哀求和祈愿的话语，让莫云骁不禁低头去看她。

“无论我们身上多么肮脏，这样清澈的河流都能把我们冲洗干净吧？”

“你是我见过的，最干净的人。”

他的答案似乎并不重要，莫云骁眼中映出的是她幽深寂寞的神态，封闭的心灵仿佛谁都走不进去。除了将谢灵曦抱得更紧，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谢灵曦没有回应他，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笑。莫云骁一手扣住她身侧的木筏边缘，另一只手做了个前进的手势。谢灵曦可以感觉到，身后两人一同踹木筏的边缘。

木筏像失去束缚的孩子，猛地冲向河水。

巨大的水流拍打在脸上和身上，谢灵曦突然明白莫云骁为什么让她穿女装了。这样一直冲到下游，身材曲线绝对一览无遗，谁都能看出她是女的，何必掩耳盗铃。

谢灵曦抬手将面纱解下收起来，完全打湿了的话，也就失去它本来的遮蔽作用了。她正想要将放到怀里，莫云骁压在她后背的手臂却是紧了紧。

“别乱动。”

谢灵曦将面纱攥在手里，偏头看莫云骁。

他的眼神专注地盯着前方，就算迅猛的河水一次又一次地打在他的脸上，莫云骁也没有丝毫眨眼的意思。他时不时地调整着身体的重心，掌握着木筏的方向。

其实这个漂流和现代还是有很大区别的，现代有无数的安全措施，而且就算这里地势比较平缓，现代也不会在这么湍急的河流上设置漂流。

谢灵曦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就算现在比过去坐过山车的速度还要惊悚，打在身上的水量也远不是激流勇进可以比的，甚至有点疼，她却一点儿都不害怕。

奔流的河水洗刷着她的全部视觉和听觉，莫云骁的手臂压在她背上就像固体水柱一样，她整个人都被水包围着。感受着奔流的河水，谢灵曦觉得她眼前的就是整个世界。

世界有时候很大，大得无边无际，每走一步，都能看到未知。世界有时候也很小，小到只是眼前的水浪身边的人，再无其他。

即使说话，莫云骁也听不到，而且她还会喝上一大口水，但谢灵曦此时却非常想告诉莫云骁她此时的心境。朱唇微动，莫云骁只是专心应对着迅猛的河水，丝毫没有注意到她。

一路在高坡坚石中躲躲闪闪，谢灵曦非常佩服莫云骁对木筏的掌控能力。就好像是在开船一样，真的能够在这湍急的河流中，指哪走哪。

虽然在一整天漂下来，偶尔有几个缓坡能让他们喘一口气，但没有几秒，马上就到了急坡。到达下游的时候，谢灵曦觉得自己快被水泡发了，身体也因为颠簸的木筏而硌得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

她觉得自己身体都僵了，莫云骁肯定更糟糕。

精神一直高度紧张的莫云骁，此时终于松了一口气似的，如果没有谢灵曦扶着他，可能根本就没有力气站起来。

木筏停在下游的一处河滩上，一个身着墨绿色长衫的中年人等在那里。看见他们之后，一脸担忧地跑过来。

太阳已经下山之后的冷风吹得两人直打哆嗦，莫云骁接过中年人手里的毯子，先将她包了起来，然后才给自己围上。

“少爷、小姐，请上车。”

马车简陋而且窄小，但对于浑身上下都被河水打了个透的人来说，绝对是遮风挡寒的好去处。莫云骁跟着一起上来，狭窄的马车里，二人的呼吸声清晰可见。

“没想到你漂流这么好。”

听见谢灵曦非常有诚意的夸奖，莫云骁哭笑不得。

“既然没想到，你的胆子是不是太大了点？刚才一个不慎，我们两个就没命了！”

“无知者无畏嘛！”

谢灵曦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莫云骁大概是太累了，不止没有跟她逗贫，只是一盏茶的工夫就睡着了。

谢灵曦把他身上的毯子掖紧，把自己身上的毯子也重在上面。

到了一处民居，两人下车，刚才的中年人毕恭毕敬地对两人行礼。还有两个小丫头迎了出来。

“少爷，小人已经让下人烧好热水，少爷和小姐可以前去沐浴更衣。”

“奴婢丹桂，奴婢金桂，给小姐请安。”

丹桂穿朱红色裙子，金桂穿赤金色裙子，两人都是十四五岁的样子，丹桂垂着头毫不做声，金桂却时不时地抬个眼，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调皮地打量着她。

“小姐，您真漂亮！”

金桂的话把旁边的丹桂吓了一跳，中年人的表情也变得难看了。

“没规矩！”

“丁伯，奴婢知错啦~奴婢这就带着小姐去沐浴！”

金桂嘻嘻哈哈地说着，听起来丝毫不像认错。她直接从后面将谢灵曦推进了屋。丹桂在旁边看见谢灵曦愣怔的模样，赶紧替金桂打圆场。

“请小姐原谅金桂吧，她就是这么一个风风火火的个性，但心很好的。她这样咋咋呼呼的，是因为喜欢小姐。”

“嗯。”莫云骁安排的人，她没什么不放心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