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罢,谢灵曦躺在床上,头脑无比清醒。她认为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刻,比起熟睡,更适合冥想。
东原国与北地自古便是姻亲,上一辈是小王爷取了北地的公主,这一辈,本来等怡心公主莫云泠及笄,就要嫁给北地君主贺兰冰寒了。却不曾想,贺兰冰寒并不想娶莫云泠,反而要娶东原的第一才女。
既然依旧是联姻,皇上自然人不介意嫁过去的是公主,还是官家女子,甚至民间女子。只是这样一来,莫云泠就自由了,她可以自由选择她的驸马。
原本怡心公主的命运在她出生的时候就写好了,此刻却被改写。而她相中的驸马,是方微。
谢灵曦听到谢玥齐带给她的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无比感慨:幸好怡心公主是孝王爷的女儿。
十思楼的茶客现在都担任要职,虽然她和他们已经没什么共同语言,但早先的情分还是在的。皇上要是想拉拢方微,嫁个妹妹给她实在没什么奇怪的。到那时,她不是抗旨就是欺君,横竖没有活路!
但无论他们兄妹关系再好,莫云泠毕竟是孝王爷的女儿,皇上肯定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但又必须吊着孝王爷,所以这个婚事必定会拖下来。
或许现在该去跟莫云骁提她的条件了。
这是恩试阅评过后就达成的约定,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去找他提,只是因为没有合适的时机。但现在提起莫云泠的婚事,莫云骁的婚事势必再次提上日程。虽然朝廷新人辈出,皇上也有了不少心腹,但依旧不能排除,皇上用她和莫云骁的婚事安抚谢丞相这个老臣。
莫云骁……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又究竟在想些什么,她完全不懂。早在最开始,她对他比起欣赏,更多的就是害怕,害怕自己被算计,害怕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现在终于可以摆脱这个人了,为什么会心神不宁呢?
因为喜欢这个人了?别开玩笑了!她喜欢的人多了,她喜欢谢玥齐、喜欢梁姨娘、喜欢江枫、喜欢霍霆、喜欢十思楼里很多很多茶客。
对于她来说,喜欢这个词或许显得有些廉价,只要这个人身上有她喜欢的闪光点,她就会去喜欢这个人。而且,她还是一个善于发现别人闪光点的人。所以,多了一个喜欢的人,原本对她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就和一些人今天又记住了一个人的名字一般平常。
她在莫云骁身上,看见了太多太多的闪光点,就是喜欢上他,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只是,他太特别了吧?名义上毕竟是她未婚夫,而且还是迄今为止最难读懂的人。
谢灵曦翻了个身背朝里侧躺着,脑子里晃过的全是莫云骁,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他的眼波流转、俊脸含笑。
那天她被那人的弓箭手射伤,莫云骁在病榻前环抱着她,曾经柔声细语地与她说话。那宛若大提琴的混润音色,将她紧紧缠住,呼吸加速却仿佛还是透不过气。
啊——
谢灵曦内心抓狂,脸上的五官纠结地弩在一块,正琢磨怎么把脑海里关于他的影响格式化,却赫然发现,窗外有人影晃动。
又是那个人。
“窗外的,你很闲吧?能不能找点酒来,咱们喝一杯?”
谢灵曦心里烦躁,不想想太多,反正要害她的话,上次就可以下手,不必等候什么时机。她直觉上觉得外面的人是无害的,所以就搭话了。
只见窗外人影一颤,随即不见了。不知道是跑了呢?还是去找酒了呢?
谢灵曦觉得她自己疯了,莫云骁完全把她弄得丧失最起码的判断能力。一个半夜呆在未嫁女子窗外的人,怎么可能是在看风景?
不多时,窗子被从外面打开,借着月光,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了进来,他手中拿着一支酒壶,先行放在窗台上,又拿了一只酒杯进来。
谢灵曦满意地笑了,虽然不知道是敌是友,但心烦意乱的半夜能找到人一起喝酒赏月,还真是有意思!
“多谢。”
“曦儿客气了。”
谢灵曦正在斟酒,男子一句话,让她想拿酒杯泼他!
温润的男声,话语间带着坏坏的挑逗,但行为却非常君子。初五的弦月说不上亮,大概她来到窗边,屋外的男人也就顶多看见她的影子。他没有到她的房里来,没有碰她,也没有往房里探头探脑。
男子再次将手伸进来,手中举着杯子,从胳膊的姿势可以看出,他是背对窗子的。
“灵曦谢公子了。”
谢灵曦很识趣地给他斟上酒,然后举杯与他碰了一下。她一个在现代活过的人,只会通过这些繁文缛节去判断对方的人品,她本身并不在意。而窗外的男子显然对于她的举动非常好奇,饮了酒,他又将酒杯送了进来。
“曦儿果然与其他女子不同。”
“公子再这么叫我,这酒可就没法喝了。”
“曦儿也可以叫我……”
“免了!”
谢灵曦打断了他的话,她本以为窗外只是什么人派来的,从这份洒脱的举止来看,绝对不是屈居人下的人。
“知道公子不是来害我的,就足够了。”
谢灵曦再次给他斟了酒,然后与他碰杯。她现在只差一步就功德圆满了,没必要再招惹这些不一般的人徒增麻烦。
“吓着你了?”
“还好。”
“哈哈!还嘴硬!”
窗外的男子又饮一杯,然后将空杯子放到窗子里,这次,他没有举着杯子等着她倒酒。
“曦儿之前为何十分用心地经营十思楼?是为了安王爷吗?”
“在公子看来呢?”
谢灵曦无所谓似的与男子打着太极,她连窗外冒出个男人都处变不惊了,现在还有什么能吓到她?不过,这个男人的声音很好听,她可以保证,以前一次都没有听过。
京城里有头有脸的男子,她几乎都见过了,有的是十思楼的茶客,有的是对方微感到好奇,去十思楼见她,有的是想利用她,总之,官员也好,富家子弟也好,没有谁是她没见过的。
窗外这个男人,最多也就二十来岁,谢灵曦完全理不出头绪,实在猜不出他是哪一路的。而对方却清楚地知道她是谁,以及她就是方微的事情,真糟糕!
“曦儿既然不想说,我便不问。天还早,去休息吧。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用害怕,我会守着你。”
谢灵曦身子一僵,会发生什么事?
还没来得及问,男子已经将两只空酒杯还有酒壶都拿了出去,然后便离开了窗口,借着窗缝,谢灵曦能看见一个身着夜行衣的瘦削背影。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他知道刚刚的两杯酒都被她浇花儿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