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曦一直不明白，一向与谢四小姐没什么交情的谢玥齐，为什么会在她失忆之后，那么早就来看她，那么热衷于陪着她。

因为谢玥齐从未害过她，所以谢灵曦便不再去想了。

原来，是因为，他是皇上的人。

谢灵曦轻轻合上眼，深吸一口气，鼻腔里萦绕的全是又香又刺鼻的酒味。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精顺着咽喉如同溪水一般流向身体深处。她的胃燃烧了起来，她却毫不在意，连饮三杯。

“曦儿！”成非凡看不下去，抬手按住她的手腕。

“我没事！”谢灵曦将杯子撂在桌上，“非凡哥，我没事。”

杯中零星剩下一些酒，溅到了她的手上。成非凡将手帕递给她，谢灵曦接过来擦手。

“我大概早就知道一些，只是突然听到有些接受不了……”

谢灵曦苦笑起来，酒喝得有些猛，现在有些上头了。她拿起茶杯，想要压一压，成非凡及时制止了她。

“喝茶容易醉的。”

“非凡哥，他没害过我，我应该没什么难受的，可还是……”

“曦儿，我没办法随时随地陪着你，很多事情，还是要你自己判断。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但对世事了解太少，也太容易相信人……”

或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谢灵曦的眼中流下两行清泪。

“相信人不对吗？”

成非凡一时语塞，而谢灵曦那边酒精冲到脑子里，她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于是趴在桌上等成非凡的答案。

“曦儿？”

谢灵曦趴在桌上，呼吸均匀，睫毛上挂着泪珠，不住颤动。

成非凡抬手想要抹去谢灵曦脸上的泪珠，却是被一个人按住手臂。

“非凡，微薇不胜酒力，我这就带她回去了。”

莫云骁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醉仙楼，他轻轻抬起谢灵曦的胳膊和脑袋，然后根本不管成非凡的意见，将谢灵曦背到身上。

“微薇不想让你知道她来见我。”

“我知道，今天是你派人送她回去的。”

莫云骁背对着成非凡，话毕小心翼翼地背着谢灵曦离开。

谢灵曦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躺在风留居的床上了。她不记得昨天是怎么回来的，而且还有人帮她换了寝衣，她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金桂！”

谢灵曦在套间的里间，她朝外面叫了一声，金桂很快就来到她面前。她一向和衣而睡，此时金桂来到她面前的时候衣着整齐，一双大眼睛晶亮且精神。

“小姐。”

“昨天我是怎么回来的？”

“是……是少爷派人送你回来的。”

谢灵曦心下稍定：“云骁不知道吧？”

“嗯，没事的，小姐放心。”

谢灵曦起身更衣，将自己打理干净之后，金桂已经给她端来了早点。

“看见云骁了吗？”

“王爷说，他今早去挑店面，准备开店的事，就不和小姐一起吃早点了。”

谢灵曦本来想吃过早点就出门去逛逛的，可头还是有些疼，看来昨天喝酒实在是有些猛。她躺在罗汉床上，窗外就是莫云骁弄的豪华庭院。

她想要再睡一会儿，可脑子里转的全是和谢玥齐之间的相处。其实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只存在与身体，但不存在与精神。但对于她来说，谢灵曦除了把谢玥齐当朋友，一直也把他当成亲人。

她的亲人很少，在原来的世界里，她与亲人之间的关系十分淡薄。对于她来说，也许活了两世，她的亲人便只有谢玥齐和梁姨娘。她以为，亲人之间，是不计得失地对彼此好，而谢玥齐和梁姨娘便是那样对她的。

现在看来，一切都显得有些荒唐和滑稽。

可谢玥齐……如果她没有喝糊涂的话，昨天成非凡说他从十岁开始便是皇上的亲信。那时他才那么小，怎么会走上这样一条路？

在她看来，谢丞相虽然有些偏疼嫡子嫡女，但对庶出的儿女也绝算不上苛待。就算对比让人心里产生了落差，可那么小的谢玥齐，是什么让他决定追随皇上呢？

谢灵曦突然大笑起来，她嘲笑自己的愚蠢。她怎么忘记了，莫家人身上与生俱来的气质，就让人想要追随。

倒是谢玥齐，他从那么小就跟随皇上，那么，他夹在谢丞相与皇帝之间，会不会有忠孝不能两全的时候呢？

比起自己心里的难受，谢灵曦现在更多的是心疼谢玥齐，难怪他明明很有才华，外面却鲜有人知。大多数人都只知道谢五公子交际甚广，实际上是为了给皇上多收集一些信息，笼络一些人才吧！

所以他会想要调查方微，然后在得知方微就是她之后，一反常态地表露出他出类拔萃的才华。因为那时候，皇上已经不需要他隐没在暗处了。有她在暗处给皇帝笼络人才，谢玥齐便光明正大地走到台前为皇帝做事了。

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她都注意到了，却从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是她太傻……

人总要长大的，上辈子她想要一辈子躲在象牙塔里，结果上天为了惩罚她的幼稚，便把她送到这个世界来。来到这里之后，她接触了各种各样的人，有文人、有军人、有官宦、有氏族，可她还是一点都没长大。

她总是不自觉地付出一腔热血，她不介意别人是否会回报她，只想做到问心无愧。但是，她可以接受没有回报，却不能接受身边的人惦记着捅她一刀。

现在，是时候该长大了。

人生于世，未必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害人之心，可识人之明却必不可少。如果不具备最基本的判断能力，那么，我们凡事都会遂了别人的心意，却未必能够保护自己。

关于利己和利人，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事情。没有必要上升到品格的高度就可以处理得很好。如果一个人希望你好，他肯定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情，那么，你也要对自己好，才算对得起为你好的人。如果对方不希望你好，那么，你为什么要为他好而对不起自己呢？

当然，并不是所有时候，我们都可以如此理智。而且那样的话，或许也失去了身为人的乐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