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王府,
安静的庭院中,一人静静的看着手中传来的密报。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朱载昌面无表情的放下密报。
“潞王”花道常站在身后,恭敬道:“侯爷,宁夏已起事,消息不日将抵达京中。”
“朝廷必然会派兵镇压,届时京城防务空虚,正是好时机。”
朱载昌回头看了他一眼,澹澹道:“知道吗?”
“就在今日,皇帝召集百官入朝议事了。”
“什么?”花道常微微一愣,满脸诧异。
“这段时间不是在休沐吗?”
“是啊……”朱载昌幽幽一叹,意味深长道:“你说,他们入宫是所为何事?”
花道常脸色当即一变,阴沉了下来。
“宁夏之事!”
花道常惊的脱口而出,神色震惊。
“消息怎么会这么快就传入京城?”
朱载昌没有说话,只是神情冷漠的看了花道常一眼。
他知道,自己手下这些人已经等不及了。
未必是背叛了自己,而是从龙之功的诱惑太大。
他们比自己更希望他坐上那个位子。
朱载昌负手而立,幽幽道:“不过此事已成定局,就算朝廷提前得知,也改变不了什么。”
“等着吧,相信很快朝中就会有消息的。”
倒也不算是一件坏事。
他也不希望宁夏之乱波及到四周,待京城事终,他自可腾出手彻底平定宁夏之乱。
事情到这个地步,已不容许他再犹豫。
即便他想退,跟着自己的这些人也不会愿意的。
……
夜幕降临,
北镇抚司内,仍是一片灯火通明。
一众锦衣卫忙的几乎是脚不沾地,众人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林芒坐在房中,等候着朝堂的消息。
此刻,房中格外的沉默。
烛火轻轻摇曳着。
映照出一道修长的影子。
就在这时,唐琦自堂外走了进来,拱手道:“大人,朝中有消息了。”
“朝中派遣副总兵李昫奉率军清剿叛军。”
“调集京营十万兵马一同前往平叛。”
林芒眉头微皱。
就怕仅凭此人,根本无法平叛。
这时,袁长青走了进来,看着林芒,沉声道:“陛下有令,让锦衣卫随军前往。”
林芒看向唐琦,吩咐道:“安排两位千户,率部前往宁夏。”
“遵命!”
唐琦拱手一礼,迅速转身离开。
袁长青看着林芒,诧异道:“为何感觉你忧心忡忡的?”
林芒伸手轻轻敲击着桌桉,叹道:“根据锦衣卫传回的情报,此事有白莲教的人参与其中。”
“这群家伙自上次湖广叛乱后便销声匿迹,如今突然再现,怕是没那么简单。”
“具体情况也只能等宁夏那边的消息了。”
如今只希望严觉他们能尽快传回宁夏的消息。
袁长青叹道:“只是苦了宁夏的百姓了。”
战事一起,最受波及的反而是百姓。
……
一夜无话。
第二日,京营的十万兵马便开始集结。
此次平叛,朝廷也给予了足够的重视,除了京营的十万兵马外,同时征调了陕西,山西,宣府三地之兵,共计二十万兵马。
北镇抚司锦衣卫则是先一步前往宁夏。
不过大军集结,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五日后,
宁夏叛乱的消息便传入京城。
一时间,京城内人心浮动,多了许多议论之声。
宁夏哱拜自称宁夏王,迅速攻占四十七堡,声势浩大。
而蒙古诸部也趁机袭边,攻占多地。
林芒翻看着飞鹰传回的最新密报,神色凝重。
严觉已率镇抚司精锐日夜兼程进入宁夏。
但战况很不乐观。
白莲教此次插手其中,让战局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白莲教的底层弟子可谓无孔不入,此次叛乱,各地将领都是吃了白莲教的亏。
许多将领的身边人都是白莲教之人,防不胜防。
白莲教更是出动了大批高手,实施“斩首战术”。
军队群龙无首,哱拜与蒙古诸部夹击,攻势凶勐,导致战局一度溃败。
若非如此,也不至于溃败如此迅速。
而此刻,京营与两省,宣府的先锋兵马才刚刚抵达宁夏卫。
林芒放下密报,伸手捏了捏眉心,仰头靠在了椅子上。
……
万历十六年,二月。
宁夏叛乱愈演愈烈,朝廷平叛大军攻势受阻,折损四万兵马。
战报传来,满朝哗然!
在朝中许多人看来,此次叛乱,只要朝廷大军出动,在几日内便可平定,有如此想法者,不在少数。
此次平乱,朝中百官没少安插自己的人进入军中。
许多勋贵的后辈子侄都在其中,大多都是为了混资历,捞功劳。
但此事却给了众人一记当头棒喝。
朱翊钧在朝堂上大发雷霆,罢免了许多官员。
武英殿,
林芒迈步走入其中,拱手行礼道:“陛下。”
“坐吧。”
朱翊钧轻叹一声,脸上挂满了愁容,整个人看起来都消瘦了许多。
宁夏乃九边重镇之一,宁夏若乱,危及的将是边境。
“宁夏的战报收到了吧?”
林芒微微颔首。
“废物!”
朱翊钧忍不住骂了起来,冷声道:“几十万大军,打了整整两个月!”
二十多万人,每日消耗的粮草都是个天文数字。
今年全国各地旱灾,洪涝频发,朝廷赈灾,导致国库早已空虚,这两个月的军费都是他从内库贴补的。
再打上几个月,他怕是连修陵墓的钱都没有了。
朱翊钧这段时间因宁夏叛乱一事,早已被搞的心烦心乱。
朱翊钧看向林芒,问道:“你曾参与过湖广,江西平乱,对于宁夏一事,可有何建议?”
朝中那群家伙,每日争论不休,却无人拿出一个好的建议。
林芒拱手道:“臣不知兵事,但知若想平乱,需有一个好的将领。”
闻言,朱翊钧点了点头,叹道:“朕正有此意。”
“朕已调大同总兵麻贵前往宁夏平乱。”
林芒起身,拱手道:“臣斗胆,举荐一人。”
作为锦衣卫,说此话其实已属僭越,难免有与军中将领串通之嫌。
不过既然是朱翊钧问起,自己倒也不算僭越。
“何人?”朱翊钧诧异道。
林芒拱手道:“臣在辽东时,曾见李成梁之子,李如松骁勇善战,有勇有谋,可担重任。”
朱翊钧沉思片刻,冷声道:“传旨!”
“调李如松充任宁夏总兵,麻贵为副总兵,前往宁夏平叛。”
“征调大同,宣府,浙军一同前往宁夏。”
对于李如松,朱翊钧显然是清楚的,甚至他一直都很看重李如松。
朱翊钧负手站于窗前,神情冷冽,冷冷道:“既然二十万人无法平叛,那就三十万!”
“四十万!”
“朕就不信,平不了宁夏之乱!”
一旁的司礼监太监躬身应下。
朱翊钧回头看向林芒,沉声道:“林芒听旨!”
“命锦衣卫镇抚使林芒任平乱大军监军一职,可便宜行事,朕许你先斩后奏之权!”
“臣遵旨!”
早在入宫时,他就有所猜测了。
宁夏毕竟是九边重镇之一,地理位置特殊。
战事进行了两个多月,再打下去,朝廷耗不起。
朱翊钧先前一直未曾传召自己,此次突然传自己入宫,必是为了宁夏一事。
而袁长青又是锦衣卫指挥使,这次任务只能由自己前去。
朱翊钧转过身来,看着林芒,道:“军器监研制出二十门新式火炮,此次前往宁夏,一同带上。”
当初京营离开时,并未携带这些火炮。
正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这些火炮威力虽强,但也极其耗费银两。
一门火炮光是铸造就耗费数千两,加上炮弹,比五万大军的花费都多。
朱翊钧完全是舍不得。
但宁夏战事久久未平,也将朱翊钧彻底惹怒了。
……
林芒一回到北镇抚司,便前往袁长青院中。
袁长青见林芒前来,放下茶杯,问道:“陛下应该是想派你前往宁夏吧?”
林芒微微颔首,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袁长青拿起桌上的密报递给林芒,沉声道:“这是刚送来的辽东密报。”
“辽东密报?”林芒神色微动。
伸手接过,随意扫了一眼,神色微冷。
袁长青沉声道:“野人女真与海西女真五部联合,与土蛮共计十五万人南下,还真是选了个好时机。”
“辽东方面恐怕无暇抽兵了。”
若是三方汇合,将成夹击之势,威胁的便是京城了。
林芒放下密报,目光闪烁不定。
“袁大人,你说土蛮是想趁火打劫,还是另有谋划?”
袁长青微微一怔,诧异道:“何意?”
林芒轻声道:“女真一事,早在宁夏一事前便有端倪。”
当初尼堪外兰送来密报,就有提到此事。
袁长青神色一惊,惊讶道:“你是说他们暗中有所联合?”
“若真如此,看来他们所图不小啊。”
林芒沉声道:“此事还需尽快禀明陛下。”
袁长青起身道:“我这就入宫面圣。”
……
“大人!”
唐琦步入堂中。
林芒扯过披风,冷声道:“召集一千锦衣卫,随我前往宁夏平叛。”
其实若非此次要运送二十门新式火炮,他孤身一人前往,速度反而更快。
很快,一千锦衣卫在练武场上集合完毕。
静默无声!
浓烈的煞气仿佛凝为了实质。
随着许多同僚前往辽东,众人早已是摩拳擦掌。
林芒踏步走入场中,轻声道:“貔貅!”
话音刚落,院中便落下一道庞然大物般的身影,周身散发着无比凶厉的气息。
如今的貔貅气息越发深沉,体型足有四米之高,只是肉身之力,都足以碾压许多五境宗师。
林芒伸手拍了拍貔貅,翻身跃上,喝道:“出发!”
“咯吱~”
北镇抚司的大门缓缓打开。
“轰隆隆!”
街道上,马蹄声如雷。
上千锦衣卫策马狂奔出城。
诸多酒楼,茶肆中,许多江湖人遥望着这一幕。
最近宁夏叛乱的消息已传入京城,在江湖上也引起了极大的议论。
“竟然连那位都去了?”
酒楼中,有人面露吃惊。
“看来这宁夏的战事不容乐观啊。”
有人笑道:“这些都是朝廷的事,你我何必操心。”
“听说白莲教最近在那边闹的挺凶的,这位去的话,估计白莲教要惨了。”
人的名,树的影。
林芒如今在江湖上已是威望颇深。
但凡得罪这位的,似乎都没什么好下场。
但有人却是冷笑道:“宁夏反叛,几十万大军都未平乱,难道就凭他一人,就能平乱。”
众人看向开口之人,相视一眼,皆摇头笑了起来。
年轻人,心高气傲,嫉妒嘛,倒也能理解。
……
潞王府,
密室内。
花道常缓缓推开密室的大门,恭敬道:“侯爷,林芒离京了。”
“辽东那边已传来消息,辽东兵马已被牵制在辽东。”
密室中央,朱载昌盘膝坐在地上,在其四周坐着一个个身形干枯的身影,形似枯柴。
一众人早已失去了气息。
闻眼,朱载昌缓缓睁开眼,平静道:“江湖各派可有消息?”
花道常满脸笑容,轻声道:“几派皆已同意,他们不日将秘密入京。”
“诸多门派也已赶往北直隶。”
“如今就差少林的消息了。”
朱载昌站起身,冷声道:“再等等吧。”
“以我们如今的实力起义,还是太过于冒险。”
作为皇室之人,他很清楚皇室的底蕴。
只是袁长青与曹化淳二人,便需两位大宗师来牵制。
……
宁夏城,
总兵府。
白婉莹坐在堂下,两只雪白的脚丫轻轻晃动着,脚脖子上的铃声轻响。
哱拜一身甲胃,坐于上首,只是此刻他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的贪恋之色,反而给人一种宛若勐虎般的感觉。
哱拜放下密报,玩味道:“不愧是白莲教,这么快就得知了朝中的消息。”
白婉莹轻笑一声,幽幽道:“多谢王爷夸奖。”
哱拜看了她一眼,转头看向左手处一人,沉声道:“此人就劳烦上师了。”
“阿弥陀佛。”
“王爷放心,我等定会除去此人。”
坐在一侧的,则是一位赤裸着半边身体,手持一串巨大佛珠的番僧。
此人来自于草原密宗。
哱拜暗中早就有所图谋,他也不是完全信任白莲教。
或者说,他有意让二者争斗,不想令任何一家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