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耀看着王闲云与那壮汉相斗。王闲云的身法固然十分巧妙，可壮汉的拳法却也粗中有细，几乎滴水不漏。细细想来，这套拳法与王闲云传授给他的刀术，竟颇有相似之处。壮汉明面上使的是拳术，实际上与王闲云的刀术几乎同出一脉。两人的武功都仿佛已超脱出兵器自身的限制，于他们而言，用拳还是用刀，其实都不太重要。兵器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招式外化的形式而已。

正交谈间，两人已然斗了二十招开外。只见王闲云围着那壮汉辗转腾挪，却难以近身。那壮汉粗壮的双臂在空中舞得虎虎生风，动作虽不算太快，却能恰到好处地拦住王闲云的每一次攻击。

耿耀知道，以王闲云的速度和身法，壮汉本应即刻便被王闲云的短刀划得满身是伤才对。起先耿耀还以为是王闲云面对自己的弟弟有所留手，但后来发现并不仅是如此。以那壮汉的内功之强劲，拳法之精妙，王闲云能在他面前不住周旋，就已经殊为不易。若换了自己，走不出三招，定会被那壮汉一拳毙命。

“王闲云在等。”梦蝶道。

“等什么？”

梦蝶沉声道：“他们弟兄二人，武功显然师出一门。只是他这弟弟被迅狐用什么秘术摄住心神，因此只留下本能，所以功力稍逊。但尽管如此，王闲云若想破了他的拳法，就必须动用杀招。可他……”

“并不想伤到他的弟弟，是么。”

梦蝶点头。

“死局……”耿耀喃喃道。另一边，郭天行斜靠在船的围栏上，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耿耀心中涌起怒火，便要冲上去。梦蝶忙道：“你现在冲上去，便是给王闲云添乱。若被那大汉近了身，谁都护不住你。”

梦蝶的语气十分复杂。耿耀不知道女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可她对王闲云始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现在向来，若王闲云所说不错，梦蝶的师父跟王闲云便是师兄妹关系。这么说来，梦蝶与王闲云也可算是一脉同门。再看梦蝶对王闲云的关切之情几乎溢于言表，耿耀更觉一分酸楚。

另一边，那壮汉一连出了五十余招，却始终没能碰到王闲云一下。但同时，王闲云的短刀也未能伤到自己的弟弟。可是王闲云全力催动内功，将速度提升至极限，方才与壮汉战个平手。可壮汉虽不住地狂吼，但丝毫不见疲态，王闲云的额头却已不满汗珠，面容紧绷。

眼见壮汉又是一拳上来，突然间，王闲云大声吼道：“你还没清醒过来吗！我们一直演戏过的这些招式，你难道统统都忘记了吗！”

壮汉的身形突然顿住了。那是几乎只存在于片刻的沉默。但就在那一刹那，壮汉那双血红色的双眼黯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温厚沉稳的眸子。王闲云刚面露喜色，那壮汉立刻便恢复了过来。高高举起的拳头带着风朝王闲云砸去。王闲云没能像刚才那般潇洒地躲开，狼狈地在船上打了个滚，闪到一旁。

大汉一拳砸在船上，胳膊竟深深地没入船体，砸出一个大窟窿。他们所乘的船本就十分脆弱，又没了划船的人，在这风浪之下几乎摇摇欲坠。大汉不住地狂吼，试图将自己的拳头从船身里拔出来，却似乎正巧被卡住。

王闲云抓住机会，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在大汉跪着的双膝上轻轻一踩，整个人接力便骑上了大汉的肩头。与这壮汉相比，王闲云骑在肩头，竟如小孩子在父亲的肩膀上玩耍一般。王闲云双手勒住壮汉的脖子，整个人几乎挂在壮汉的身上。

壮汉呼吸受阻，更加狂躁，怒吼一声，便将胳膊从船身中拔了出来，带出断裂的木头四散而飞。这艘船几乎被壮汉彻底砸破，破口处开始汩汩地向外冒水。

可王闲云顾不了这许多。他奋力勒住壮汉粗壮如树干般的脖子，拼尽全身力气。壮汉一双大手抓住王闲云的手臂，想将王闲云甩开。可王闲云死死抓住不放，壮汉不好向身后用力，一时间两人竟僵持不下。

“醒醒！给我赶紧醒醒吧！”

耿耀第一次见到王闲云如此撕心裂肺地呼喊，再也不似之前那般，仪态尽失。那壮汉仍疯狂地往脑袋后又锤又打，可王闲云一边咬牙忍下，一边将全部内力都灌注到双臂之上。无论如何，那壮汉终究还是凡人。呼吸受阻，劲力便渐渐弱了下去。

耿耀不禁在心中暗自为王闲云加油。虽与这壮汉素不相识，但耿耀知道这兄弟二人此前一定感情身后。虽不知道他们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但王闲云在对弟弟说话时的悔恨与不干，却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王闲云的双臂上已然流出血来，而壮汉眼中的红光也愈发的黯淡。渐渐地，壮汉停止了挣扎，缓缓跪倒在地。王闲云见弟弟似乎正逐渐清醒，便慢慢放松了力道。

就在此时，只听郭天行冷笑道：“王大侠，你未免太小看了迅狐的秘术。你们兄弟二人武功相近，就凭你一人，还救不了你弟弟。”

郭天行刚一开口时，梦蝶手中便凝出两道紫气，朝郭天行射出，生怕发生什么变故。可郭天行毕竟只是右手手筋被挑断，武功并没有全废，一个闪身，便灵活地躲开了梦蝶的紫气。他的左手中，握着一个黑色的物件。放到嘴边时，耿耀才发现那是一只哨子。

“你敢！！”王闲云厉声大喝，可郭天行又哪里会如此听话？那哨子在他口中被吹响，可几乎并未发出什么响声。可下一刻，原本已渐渐消逝的红眼却又猛然亮了起来。

王闲云来不及跳开，一双巨手便从两边伸出，一边抓住王闲云一条胳膊。王闲云的内功之浑厚，耿耀远远想象不到。可就算他这般浑厚的内功，落到这壮汉手中时，竟如一个小孩一般毫无反抗之力。虽奋力挣扎，却根本不可能挣脱。

只见壮汉双目血红，发出非人般的吼叫，手臂上青筋暴起。

“啊啊啊！！”王闲云的惨叫让耿耀脸色发白。男子瘦削的身躯几乎要被壮汉的双手揉碎一般。

“杀了他。”郭天行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

“你……”牙齿咬破嘴唇，王闲云却说不出话。

壮汉以不可抗拒的力量将王闲云的身体高高举起，随后重重地砸向船上。那是耿耀根本无法想象得巨大力量，几乎将王闲云的身体嵌入到船身当中。王闲云口中鲜血狂喷，摊倒在船上，几乎动弹不得。

船身剧烈地摇晃，耿耀担忧道：“再这么下去，船要沉……”话音未落，梦蝶竟已经冲了上去。

“梦蝶姑娘！！”耿耀的呼声被远远抛在身后，梦蝶冲上去，挡在王闲云的面前。女子纤细的身影在壮汉面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梦蝶仍那样毅然决然地挡在王闲云面前。

王闲云双目欲裂，狂吼道：“你快躲开！！你不是他的对手！！”

壮汉早已杀红了眼，右手紧握成拳，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意，朝梦蝶重重砸下。梦蝶双手运起紫气，让紫气从船身中喷涌而出，化成两道细线，缠住壮汉的右臂。两道细线仅有麻绳般粗细，可上面蕴含的力道，却足可拉住数头发了疯的公牛。

只见壮汉树干般的手臂被紫气的细线缠满，一时间竟动弹不得。壮汉似乎没想到面前这个看似纤弱的女子也能有如此强的力量，略微试着挣扎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