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王闲云如此轻描淡写,甚至还有余力与耿耀闲谈,梦蝶怒火中烧,铺天盖地向王闲云飞去的紫气中,甚至还夹杂了方才困住他双手的紫带。王闲云仍面色如常,左闪右避,分明好几次都是险之又险地避过,可那些紫气却无论如何都不能伤他分毫。
王闲云接着道:“至于破解之道,则很难言传。若真说有什么诀窍,那便是心中笃定,这万千幻象之中,必定有一个是实体。”
话音未落,王闲云突然动了。在此之前,他无非是在原地辗转腾挪,那些紫气也并未给他足够大的空间。可他飞身而起的那一刹那,却好似瞬间移动到三尺之外一般。他的目标是四个梦蝶之中的一个。耿耀一眼看去,四个梦蝶毫无分别,完全看不出真假,可王闲云却十分笃定,转眼间便冲到那梦蝶面前。
“呃!”梦蝶呻吟一声,还未来得及向后躲开,王闲云便已经一手掐在她的脖子上,力道不大,却足以控制住她的行动。旁边的三个梦蝶还试图冲过来救援,王闲云一声大喝:“别闹了!我不想对你动手,可姑娘也知道,你并不是我的对手。”
三个梦蝶身形一滞,也不再攻来,而是楞在原地,随后如方才一样,伴随着紫色的微光缓缓消逝。王闲云放开手,梦蝶一连向前走了好几步,咳嗽几声。
耿耀赶忙冲上去,扶住梦蝶,道:“姑娘,可有受伤?”
梦蝶一把将他推开,“别碰我!”她的声音近乎于哽咽。
耿耀不知所措地退到一旁。相识这些天来,他从未见过梦蝶如此狼狈的样子。即便与人拼斗中吃了亏,女子也一直在冷静地分析,寻求破局之道。可现在的梦蝶却歇斯底里,如同受了委屈的小姑娘一样。
王闲云温言安慰道:“姑娘,你大可不必如此。你与你师父之间的事,我也略有耳闻。聚散离别,是人间常情。姑娘大可不必如此介怀。”
“你懂什么!!”梦蝶吼道,“你自以为你很了解我吗?很了解我师父吗?我不知你从哪里听说我跟师父的事,但你一个外人,少对我们地事指手画脚!”
王闲云很是有耐心,也不发怒,笑了笑道:“姑娘若这么说,我闭嘴便是了。只不过姑娘还是冷静一下为好,下面还有半月的路程,你我要老是这么僵下去,耿兄弟可要头疼了。说到底,我们跑这趟远路,不都是为了把耿兄弟安全送回南唐吗?”
梦蝶转身便走,走不到两步,又回过头道:“你们都别跟过来!”
耿耀苦笑,目送梦蝶紫色的倩影消失在视线中。“王大哥……我有些糊涂了。你真的认识梦蝶姑娘的师父?”
王闲云将短刀重新插回刀鞘内,甩了甩有些酸麻的手腕,叹息道:“不过是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说到底,还是我多嘴了。”
“……”
“她跟她师父很像。”王闲云凝视着梦蝶远去的方向,喃喃道:“不,应该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真不知道阿蝶从哪里找来这样一个跟她九分相似的姑娘。看到她,就好像看到年轻时的阿蝶。”
耿耀问道:“王大哥与梦蝶姑娘的师父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王闲云想了一阵,反问道:“你可认得她师父?”
耿耀摇头道:“不认得。梦蝶姑娘不愿对我说她师父的事。”
王闲云叹了口气,道:“那我也不能说太多。你只需要知道,她师父是全天下,最厉害的方术师。”
耿耀等了好久,也没听到王闲云再补上“之一”两个字,迟疑道:“最……”
“你没听错。”王闲云很是笃定,“虽说我远离武林已经有些时日了,但那些方术教派出过什么人才,我也是略有耳闻。至少当今世上,我敢肯定,没有谁的方术能超过阿蝶。”
武功高如王闲云,都对梦蝶的师父有如此评价,耿耀咽了口唾沫,道:“呃,怪不得梦蝶姑娘的方术也这般出色。”
“她与她师父还有些距离,不过这女子天赋出奇,不逊色于阿蝶。假以时日,或许真能达到阿蝶的高度。”
耿耀若有所悟,“这么说来,天下第一的方术师,与王大哥这般武功,也算十分相配了。”
王闲云先是楞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耿兄弟性子倒是直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还真让我有些难为情。不过你猜的不算全对。我跟阿蝶之间,没什么特别的男女之情。”
“那梦蝶姑娘为何如此激动?”
王闲云耸了耸肩,“其中细节,我不好多说,你可以去问梦得姑娘。她若愿意说,我没什么意见。”
梦蝶并未走远。在宿营地不愿的一处悬崖边,梦蝶席地而坐。、
北国的山路本就崎岖难行,这一段更是堪称险峻。梦蝶若稍有不慎,失足摔下悬崖去,便是方术再通神,也难免要将性命交代了。
梦蝶呆呆地看着远处的山峦,单薄的衣衫随着风轻轻摆动,勾勒出纤细有致的身姿,如同与远方的雪景融为一体,倒是幅美不胜收的景致。
耿耀没敢出声,小心翼翼地一步步挪到梦蝶身边,生怕惊扰了梦蝶。女子似乎没什么反应,就当耿耀不存在。耿耀把梦蝶身边的雪清了清,跟梦蝶并肩而坐。清风吹过,梦蝶的一缕青丝轻轻扶在耿耀耳边,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两人沉默许久,谁都没有开口,似乎都专心欣赏北国雪山的风光。
“你来做什么?”终究还是梦蝶先开了口。
耿耀挠了挠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恨自己嘴笨。良久,才支支吾吾道:“第一次……看到姑娘这么难过。我……”
梦蝶随手抓起以一把雪,砸在耿耀身上。
“呃,姑娘为什么砸我?”
梦蝶没好气道:“奈何不了那王闲云,好歹还能拿你出出气。”
头一次见梦蝶如此俏皮地说话,耿耀心中一暖,笑道:“若姑娘能开心些,砸砸我也无妨。”
气氛不再如之前那般紧张。梦蝶双手抱膝,轻轻将俏脸靠在膝盖上,轻声道:“王闲云让你来的?”
“不,是我自己。看见姑娘难过,我也不开心。”
“你这么会哄女孩子开心,在南唐想必也是被女子众星捧月吧?”
“哪里有。”耿耀苦笑一声,“哥哥大我几岁,长得也俊俏些,又能文能武。我在哥哥身边,就像个小跟班似的,哪里还有姑娘看得上我啊。”
梦蝶低声不语,似乎是在玩味耿耀方才说的话。
耿耀犹豫一下,道:“姑娘若不嫌弃,能跟我说说么。姑娘师父的事。”
耿耀其实隐隐已经能猜到些许。梦蝶自幼跟着她师父修习方术,恐怕平生除了师父之外,也没跟太多人接触过。这才对人之间的交往有些生疏。梦蝶也说过自己没有亲人,她的师父对她来说,想必也是再造之恩。
“其实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梦蝶柔声道,“我之所以来北魏,其实是因为与师父断绝了关系。”
“断绝了……关系?”
“四年之前,我与师父大吵一架,就此分道扬镳。我不愿在南唐多呆下去,便来到北魏生活。自那之后,我与师父便再也没了联系。说来惭愧,现在的我,连师父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做徒儿的失败到这个份上,又如此不知感恩,恐怕天底下也只有我这一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