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耀问道:“梦蝶姑娘之前是否跟他们有什么过节?”
梦蝶摇头道:“我与青城派从未打过交道,这群人我也从没见过。不过看样子他们好像认得我一样,一路跟我到这里。”
耿耀拿余光偷偷去看,那群青城派弟子中领头的是个有些岁数的中年人,腰间配一把长刀,身材高大壮硕,显然也不是个善茬。众弟子聚拢在一起,也不饮酒,小厮上来询问,都被他们挥手赶开。
耿耀愈发觉得不妙,“我们现在怎么办?”
梦蝶一时拿不定主意。外面的声音愈发嘈杂,似乎爆发了什么争执。梦蝶知道再拖下去也没有好处,便道:“我们趁着天还未黑,先出城去。到了城外,他们若还跟着,我想办法料理他们。”
想到梦蝶的方术,耿耀暂且安下心来。回房收好行囊,两人结了房钱,出门上马。镇子里果然已经乱作一团,官兵们挨家挨户地敲门。但凡是家中有成年男子,都要被拉去充军。两人趁乱上马,一路向城外飞奔。
耿耀时不时朝身后看,果然那些青城派弟子随后也跟了出来。不过他们人多势众,很是扎眼,很快便被官兵盯上。不过领头的那中年人亮出自己的身份后,官兵也没有过多为难。
两人一路溜出城外,耿耀还来不及为躲开官兵的追查而庆幸,便听见身后的马蹄声。
梦蝶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跑!”
耿耀赶忙挥动马鞭。两人一路向前方猛冲。天色已晚,辨不清道路的方向,只能隐约看到远处青州城高大的城墙,方才知道他们前进的方向没错。身后的那群青城派弟子紧追不舍,距离竟渐渐被缩短。
“随我进林子!”梦蝶调转马头,两人从小道窜入旁边的树林中。众青城派弟子也急忙跟进去。
这片林子虽说也尽是枯木,但毕竟都是盘根错节的老树。再加上天色昏暗,两人冲入林中,身后追赶的青城派弟子一下子便迷失方向,只能勉强听着声音追赶。
只是他们毕竟人多势众,领头的那中年人也是反应迅速,一声令下,众人便分散包抄。耿耀跟梦蝶也不熟悉路,眼看就要被追上。
耿耀道:“姑娘,这下我们怎么办?”
女子回头看了一眼,突然道:“下马!”
出于对女子近乎无条件的信任,耿耀翻身下马。马匹一直向前奔驰,巨大的冲劲让耿耀在雪地上连滚了好几圈,重重地撞在一棵粗壮的树根上,方才止住身形。另一边,梦蝶翩然下马,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把耿耀衬托得愈发狼狈。耿耀一向以为方术师不会在身法和轻功上有什么造诣,可梦蝶似乎远在他想象之上。
周围尽是马匹奔驰的脚步声,还有青城派弟子的叫喊声。只是今夜月色实在太暗,什么都看不清。
“那两个人下马了!”
“大家分头去追!不要走脱了!”
众弟子一边叫嚷,一边向耿耀这边靠近。虽说林子够大,可耿耀知道自己根本无处可躲,早晚都被发现。
“你别慌,坐在原地不要动。”梦蝶丢下一句话,竟也坐在雪地上不动。再看时,发现女子全身上下都萦绕着淡淡的紫气,那紫气渐渐向周围扩散,最终将周身数十尺的空间都囊括其中。
三个青城派弟子出现在耿耀的视线中。那三人手里都提着长剑,随时准备动手的样子。耿耀下意识地拔出腰间的匕首,却又想起梦蝶的嘱托,不敢轻举妄动。
就如之前一样,那三人径直朝耿耀所在的方向走来。明明之间的距离已不过十步之遥,可那三人仿佛瞎了一般,对耿耀视而不见。三人在四周探查一阵,没发现任何异常,便转身又去找自己的师兄弟。
嘈杂声渐渐远去,那群青城派的人以为自己跟错了方向,急急忙忙地又往别处去了。紫气渐渐消散,梦蝶长出一口气。耿耀忍不住赞叹道:“姑娘,你的方术简直神了!那么多的人,都找不到咱们两个!”
梦蝶从小到大都被人称赞自己在方术上的天赋,恐怕早就麻木了,淡然道:“幻术本非我的专长,能唬住这七八个人就已经是极限了。若不是顾及师父与青城派的交情,这群人直接杀了也未尝不可。”
“呃……”耿耀脑门冒汗。很多时候,女子纤瘦的身形都让他很难想象这就是那个刚一见面就取了数条性命的狠辣方术师。父亲从小的教导,为人应当行善,能放任一条生路,就不要多造杀孽。一旦关系到与人性命相搏的事,这梦蝶便宛如涉世未深的小女孩一般,说杀人,便毫不顾忌地杀了。
见耿耀神色有异,梦蝶莫名其妙,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啊!呃……没事。”耿耀赶紧收起思绪,尴尬地站起身,拍拍身上的雪,“咱们接下来去哪?”
梦蝶道:“方才马匹走散了,我们先去把马找回来,然后去青州城。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青州城中很可能不再安全。不过既然你家在青州有接应的人马,那我们还是应该先去汇合。那群青城派的人可能还没走远,我们小心行事。”
两人商议一阵,正要动身去找跑走的马,只听身后一人笑道:“梦蝶仙子,这么匆匆忙忙,是要往青州去吗?”
梦蝶全身一僵,叹息一声,回过身道:“终究还是逃不掉。”
来人正是苍山派弟子郭天行。不过他身后还跟着十余个苍山派的弟子。说话间,众人迅速围成一团,将耿耀两人围在中间。耿耀注意到郭天行身后还站着个身材瘦削的老人,年纪大约六旬上下,长髯鹤发,身姿昂然挺拔,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此人在苍山派的地位显然比郭天行要高,一直板着脸,负手立在一旁。
耿耀的长枪被绑在马上,此时身上仅有一把防身用的匕首。在梦蝶手中吃过一次亏后,众人都不敢怠慢,手中拿着兵器,摆开阵势,随时准备动手。
梦蝶丝毫没有惊慌,只是冷冷地注视着郭天行,“莫非苍山派的门人都像你这般闲?耿耀与你们毫无瓜葛,为何如此穷追不舍?”
郭天行笑道:“梦蝶仙子不必如此。常言道,事出无常必有鬼。这位耿兄弟对‘花无缺’三字如此敏感,显然是知道什么内情。我苍山派对捉拿花无缺一事极其看重,任何一点可能有关的线索都不会放过。耿兄弟若是能老实跟我走一趟,把事情交代清楚,之前梦蝶仙子打伤我众师弟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梦蝶冷笑,“堂堂苍山派,难道就是这般死缠烂打的做派?我们明明无可奉告,你们却非穷追不舍。”
“多说无益!”一直在郭天行身后的那位老者一声断喝,“我且问你,今日这人,你是交还是不交?”
这老人看似身材消瘦,没想到一开口声若龙钟,震得耿耀耳膜发疼。如此声响可不单单只靠嗓门大就能达到,此人必定内功深厚,方能如此讲话。自己的父亲耿辉平日勤练内功,就是为了在战场上排兵布阵之时,能吼出让所有人都听到的声音。
梦蝶丝毫不惧,依旧淡然道:“我若不交,你能奈何?”
郭天行脸色一变,道:“如此无礼!梦蝶仙子,你对我百般漠视,郭某我都一笑而过。这位可是咱们苍山派分舵主之一的谈锋谈长老,你怎可如此怠慢!”
耿耀不禁皱眉。这郭天行之前行事洒脱不羁,看着还有几分武林侠客的做派,可一见地位比自己高的人,就立刻卑躬屈膝到如此地步。那张称得上英俊的脸上此刻却满是阿谀奉承之意,让耿耀着实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