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汉使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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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时少年,归来乃是巍巍老矣,张骞年岁非老,然道路之险厄,而使其少子作老也,时间传说之下,世间除刘彻外,再无人信张骞存活,而张骞不仅活还,手指汉臣使节,亦如离时之样,张骞即完刘彻之任,亦将汉臣使节归还,如此人生,当真完美!——华夏鼎世

元朔三年,对于刘彻来说,这几年都是要命的年,除了这几年面对已经证据确凿的淮南王刘安外,匈奴人的北伐,也迎来了高潮。往日都是几万几万,这一次干脆就是十几万的疯狂进攻,还是多路的。但刘彻也知道,不把淮南王这个硬啃的骨头给废掉,不然就会在这第四次北伐的时候,再次出现马邑之围的结果。只是两个人的归来,暂时的打破了这元朔五年的种种计划!

司马迁是最先回来的,没有给刘彻打招呼。在入未央宫前,最先见到的就是刚从城外打猎归来的霍去病。

“去病,看这里。”司马迁这些年老了许多,霍去病也长大了几岁:“我的天,你回来了?”

司马迁一步一步的靠近霍去病,看着这个从稚嫩孩童蜕变成如今的青年壮士,司马迁算是明白了天子刘彻的幸福了:“来来来,让我看看你。”

霍去病手提野狼走来,这野狼还没有完全的断气,嘴角留着的血使得司马迁很奇怪:“这东西没死?”

野狼不懂人话,但懂感觉,知道这两个人类在谈自己,所以眼睛微微睁开,先是瞄了眼把自己伤成这样的霍去病,看起侧脸之下的勇武,又想起了刚才自己偷袭被擒的样子,最终还是放弃了。这样迎面走来的司马迁,便成了野狼临死之前要同归于尽的希望。

司马迁是手无缚鸡之力,但经过和老虎的对峙后,人身之下,总有一种奇怪的反应。

所以在野狼垂死挣扎,偷袭司马迁的时候,司马迁的身体不自觉的闪了一下,躲过了偷袭。之后扭头回来,便是霍去病已经狠狠的撕断了野狼的头颅。

鲜血留下,一股腥臭随即而来,司马迁并没有退却,还是凑上前去闻了下:“战争上的味道,也莫过于此吧。”

本来霍去病害怕司马迁受伤,本能的也往后退了一步。可刹那间,司马迁身体机能的躲闪,让霍去病也寻觅到了文人的厉害。同样是身体机能的反应,霍去病撕断了野狼的头:“太史令这些年,辛苦了。”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走,去见陛下去。”司马迁在霍去病的带领下,算是对天子刘彻进行了突击。

未央宫里的椒房殿,刘彻在烦闷之时,已经很少去霍去病那里了。卫子夫作为皇后,深知刘彻内心的变化:“陛下,今年事多,可您也要多休息,莫伤了身体。”

如今的卫子夫早已成为了世间最为荣耀的女人,和窦太后一样平民出身,但宫内所有评论,都是一股脑的好意,说从卫子夫当皇后以来,连阳光都能照进永巷了。

刘彻听着宫里的这些美言,望着在自己身边从不怎么多言的皇后卫子夫,也在细细的琢磨着刚才卫子夫的话:“子夫,你说的有道理,事情得一件一件的解决,饭也要一口一口的吃。”

话音刚落,腰别宝剑,臂怀无头野狼的霍去病便走了进来:“陛下,您看谁来了?”

刘彻倒没什么,只是卫子夫微微皱眉:“去病,也不小了,怎么能拿这些东西来陛下面前?”

“姑姑,这不重要,您看谁来了?”霍去病刚说完,饱经风霜的司马迁便缓缓的走了进来:“陛下,皇后,臣司马迁,回来了。”

司马迁这些年的游历,在固定时间都会传回未央宫里。所以刘彻知道司马迁一直安全的,便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如今司马迁突然出现,原本光滑的脸色也如同历经天雷地火一样,刘彻这种安详的激动,使得留着一时半会动不起身:“你过来啊。”

司马迁放下身上报复,缓缓的来到了刘彻身边,被刘彻一把拉到了一旁:“你别动,让朕看看你身上的伤。”

司马迁身上的伤痕主要就是那次恶虎相斗的结果,霍去病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连连对司马迁生出了佩服的情谊:“天呐,太史令你一文人,竟然能够降服恶虎?”

司马迁嘿嘿一笑,回道:“上有雷神祖宗,下有燧人祖宗,两位祖宗相助,别说恶虎了,就是恶龙来了,也得乖乖的留下命来。”

这一次是司马迁亲自的说明当时的险情,连不多话的皇后卫子夫,也听得心渗不已:“只劈了一次,天雷就正中恶虎,周边的地火也不伤害你,太史令,这是老天爷让你活啊。”

司马迁心里激动的要死,知道自己身边有可以解决万难的天子刘彻,也有瞬杀饿狼的霍去病,还有这个温柔至极,几句话就能抹平人心中思绪的皇卫子夫,说话也就敞开了心扉:“陛下,那里所在,臣回来的路上试图寻找。只是那地方好像消失了一样,臣找不到了。”

“你说的是老祖宗待过的地方吧?”刘彻记得书信之下,确实有关于那远古山洞里的一些事情。只是司马迁病痛在神,没敢深入了解。

“陛下,是这样的。”司马迁想了想,还试探性的问了一下:“陛下,那山洞臣还想去,您会应允吗?”

刘彻想了想,这些年司马迁不在宫里,有些重大时间的记录缺失不全。又看着司马迁的身体伤痕累累,整个人虽然神采奕奕的,但双目之下,身体是拉胯的:“这几年先休息休息吧,等北边安稳了,朕跟你去看看。”

司马迁也没想现在就去,这一趟来回几年,差一点让自己丢了老命:“陛下,臣还有话要说。”

司马迁突然的正式了起来,刘彻眉头一皱,瞬间明白了意思:“淮南王的事?”

司马迁点了点头后,眼睛看了看皇后卫子夫,也看了看霍去病。

卫子夫的眼色极好,瞬间明白了司马迁的意思:“去病,陛下和太史令有大事要谈,你这野狼放在这里不太好,我姑姑带你去处理一下吧。”

霍去病也不是傻子,知道这是要密谋了:“也好,陛下,太史令,我先跟姑姑去一下。”

等二人走后,司马迁明显的愁闷了许多:“陛下,这淮南王和吴王不一样,说要造反吧,但也没见得造反什么。但若是不妨,今后有恐出大事。”

“朕早就盯上他了。”刘彻的话让司马迁很是震惊:“陛下,风声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那倒不是,朕安排在匈奴人的眼线给了朕回复,说当年那商人聂壹把军臣单于给忽悠住后,原本马邑之围是可以围歼军臣单于了。但事后走漏了风声,军臣单于并没有上当受骗。”刘彻皱着眉头,司马迁明白这些看似淡薄的话语里,实则包括着要命的事:“陛下,您怀疑是淮南王报的信?”

刘彻先是沉了一会,而后摇了摇头:“淮南王有个女儿叫刘陵,那些年一直都在长安城里。”

司马迁听后明白了,同时也想起了自己在淮南国的这段时间里,见到过的刘陵:“此女...确实有些可怕。”

“他是朕的姐姐,早年也和朕有过肌肤之亲。只是朕当年就觉得这刘陵的心里有个魔鬼,便一直没有做出什么表达来。现在多方面的证据都指向了刘陵,若真的是她做的,朕一定拿她给那些失去生命的将士祭旗。”刘彻只是让司马迁知道这些,司马迁也明白此事兹大,刘彻敢告诉自己必然是认为自己忠诚,便把自己在衡山和淮南王刘安拜把子的事情告诉了刘彻,想看看刘彻的反应。

刘彻听后不仅没有责备,反而觉得这么做是对的:“太史令你别慌张,朕其实也很欣赏这位淮南王,你和他拜把子纯属相互吸引,都是文化人啊,能同心不易。不过你也要明白,交情是交情,道义是道义,若今后淮南王当真反了,你可不能给朕拖后腿。”

司马迁能得到刘彻这样的回答,哪里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陛下,臣懂了。”

二人在商议一些关于今年军事行动的一些事情时,远在霸陵的李广,迎来了一生中最恶心的一日。

李广自第一次北伐被俘后,虽然得以活命。但从文景二帝两个世代积攒的名气和功绩,在这次北伐失败后,算是彻底的消散殆尽了。李广一直都在生气,但这火没处发,只得以喝酒打猎来填补自己心中的烦闷,希望有朝一日能够重新启用,再而立功之后,得以真正的封侯。

可李广失望了,从元朔元年开始到现在,连续两场北伐都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其中得知消息今年还要北伐,但内部名单里都出现了原先卫青的两个偏将苏建和张次公,都没有自己。

更让李广难受的是,这苏建和张次公都被封了侯了,自己如今庶民一个,时间一长,连买酒的钱都没有了。

“灌强,你好歹承继了爵位,怎么还跟老夫一样闷闷不乐的?”李广的身边是当年被丞相田蚡冤杀的颍阴侯灌夫的孙子灌强,此时正在闷闷不乐的跟在李广身后。

“飞将军,这爵位之事当真没什么用,连诸侯王的待遇都变成了那样,咱和您一样,也没什钱财买酒了。”汉帝国到了现在,除了真正意义上的贵族有所希望外,很多被封了爵位的人并没有得到什么真正的好处。推恩令的实施也不知单单面对诸侯王的,理论上是除了皇族之外的所有群体,都在推恩令的研讨之下。

这颍阴侯灌夫的功绩,还是当年跟随高祖打天下有的。虽然后面还做过丞相,但能力有限,时间一长世代一过,什么事情都会变的。

“扯淡吧你,你能连个酒钱都没了?”李广越看灌强越难受,自己奋斗了一辈子,在三个世代的皇帝之下立过赫赫战功,如今因为一次莫名其妙的失败,变成了庶民。而灌强之流不仅从未上过战场,但却顶着自己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荣耀。

灌强知道自己的身份惹得李广不高兴了,但也没有办法,也不能让自己的身份和李广对调,自己成为庶民吧:“飞将军,后面那个,是您的儿子吗?”

李广回头一看,正是自己的第三子李敢,此时正在威风凛凛的骑着骏马,眼睛里飘受着不同的杀意:“对,此乃老夫第三子李敢。”

“将军的儿子果然英勇,若是有机会上得了战场,必然会为朝廷所封赏的。”灌强在李敢的身上打出了李广的兴趣,李广侃侃而谈,快把自己的三儿子给夸出花来了:“哎...也是没得办法,老子混不出去,儿子也不行啊。不想那卫青,运气好不说,再有几年,侄子霍去病也得上战场了。”

谈起卫青,李广是一脸的不懈。但说到霍去病,饶是目空一切的李广,也不免暗自惊奇,认为这个从未上的战场的年轻人,终将有一日可以完成惊动天地的事。

二人带着为数不多的亲人随从,从北边而来,直奔霸陵以南的森林之处,希望从这里打打猎,抒发抒发心情。

之所以不在草原打猎而选择距离长安百余里的霸陵,也是因为连续几次的北伐,使得匈奴人在万里长城的边上安排了足够多的斥候精骑,生怕在长远的万里长城边上,忽然又来了一群从天而降的汉军。

在入霸陵的时候,霸陵尉便看出了在前方骑马的素衣之人乃是飞将军李广。但霸陵尉并没有主动上前说什么,毕竟这里离着长安城这么近,今年北伐的内部名单能传到北疆,霸陵尉这里当然能知道一些。

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吧,李广在路过霸陵关的时候,和霸陵尉一个俯视一个仰视,但二人不约而同的同时冷哼了一声,搞得原本一点问题都不该有的擦肩而过,留下了一丝诡异。

事后二人没有把过错归咎于自己,而是都在琢磨别人的事。比如李广,明明是自己眼神过于轻浮,又是骑马入关,一路上心中的愤恨和不满,虽然没有直接发在霸陵尉这个陌生人身上。但那一声冷哼,李广却认为自己是对的。

反观霸陵尉,心中对于飞将军李广的名号虽然知道,但从李广那居高临下的眼神中得以发现一种愤怒的蔑视。自己明明与其无冤无仇,用这般眼神看自己,岂不是没事找事?

二人的冷哼都认为自己没错,霸陵尉没有管这些,还是在亲自的守卫着长安城的咽喉关口。而李广却是越想越气,最终把所有的愤恨,都发泄在了野兽身上。

一下午的凶狠使得李广暂且的忘记了这半生的不痛快,独自一人坐在周边摩挲声响的山石之上,望着远处已经能够微微看到灯火的长安城,李广便稍微的回忆了一下。

这回忆的事情大都伴随着无奈和痛苦,谁都一样。如今李广思绪万千,周边又是如此荒凉,自己仿佛和远处的长安城格格不入,那里的人们封官加爵,享受着名利双收的人生。而自己原本就是秦世的贵族后裔,更是以清白之身成了汉帝国将军。从第一日见到草原上那迅疾如风的匈奴人后,李广的心里就暗自决定了,自己这辈子一定要延续祖先北击匈奴的愿望,几十年如一日的兢兢业业,成了为数不多匈奴人闻名就怕的汉军将领。

可如今打匈奴人的将军中,大大小小几十个人都被封了侯,自己却成了庶民:“呵,普天之下,独人于匈奴困境之中可得存活之人,除我李广之外,还能有谁?”

自己当年是和匈奴人硬碰硬的,如果公孙敖和公孙贺,甚至卫青都能一同玩命,也不至于所有的匈奴人都冲着自己来,导致了最后的兵败被俘。想到这里,李广望着天上缺了一块的圆月,心想这群天生怕死的混蛋都能有圆月的时候,自己这辈子的圆月,终归是得有缺口。

越想越气的李广,除了喝酒之外再无他想。喝完了就打碎的样子,被自己的三子李敢看到了。

“父亲,今日喝酒太多了,周边有声响,我怕有野兽。”李敢是明显担心李广,但被李广一巴掌扇飞出去:“混账东西,老子当年在重伤之下射杀老虎的事还历历在目呢,如今遇到点声响就吓得要死,今后上了战场,难道遇到匈奴人你就跑吗?”

李广光着膀子,身上的伤疤全都裸露在了面前:“你也来陪我喝点酒吧,毕竟父子一场,我还是要信任你们的。”

李敢也知道自己刚才惹怒了父亲,便赶紧爬起来,忍着痛喝着酒水。

几杯酒水下肚后,李敢也醉了,面对还是喋喋不休的父亲,也生出了叛逆的意思:“父亲,别说了,都是陈年黄历,我现在就回北疆杀几个匈奴人出出气去。”

李敢骑上就走,李广叹了口气,喝完了最后几坛酒水后,连灌强都不打招呼,便一路的骑马飞奔,很快的就追上了儿子李敢。

李敢在离开后故意加速,企图甩掉父亲。但李广何许人也,飞将军的名号也不是白给的,在耽搁了一阵后,还是追上了李敢。

“混小子,你是故意的吧?”李广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心里却异常的兴奋,认为只有自家人才能和自己一起共进退。

李敢也是真的佩服,自己的骑术是被俘的匈奴人教的,同龄之人鲜有敌手。可如今玩命的狂奔了,还是被父亲追上:“父亲厉害,儿子要好好的跟您学一下。”

李广是个被情绪左右的人,心情不好时,做任何事都怀着暴戾的心态。但若是心情好时,那就跟大善人一样。现在李广被儿子李敢搞得心情正好,寄希望赶紧回到北疆,哪怕是做个民间的游击队来打击一下匈奴人也好。

抱着这样胸怀的李广,一路和儿子李敢飞奔到白天不愉快的霸陵关口,希望赶紧过关之后,一路无畅的回归自己该回归的北疆之上。

阴风吹过,李广父子二人站在了霸陵关口,望着已经关了的大门,心想着在这里过上一夜,就等于耽搁了一夜:“兄弟,能开开城门,让我们父子俩过去吗?”

李广心情豪迈,说话的语气也变了许多。身旁的儿子李敢更是第一次的看到父亲如此的温柔,也不禁温柔了起来:“对啊大哥,我们父子俩是要去北疆打匈奴的,您就行行好,开个门吧。”

霸陵关口是匈奴突破万里长城后的长安城屏障,在当年秦世的时候便是拱卫京师之地的重要关门。汉世以来,除了高祖刘邦之外,很多皇帝和重要之人,都葬在了霸陵这个地方。所以霸陵的地理位置极为重要,夜间关门防备,没有长安城未央宫的命令,是万万不能打开的。

守卫见着二人英勇,明白这二人定然是出关战匈奴的人。可身份太低,不能直接打开城门:“这...二位啊,没有陛下和太尉的亲令,就算是大将军,也不能打开这关口的。”

李广稍微怒了一下,但随即就明白了守卫所言非虚:“小兄弟,你说得对,但万事得有个变通对吧。我就不信,你这里从未放过一人过去?”

李广在北疆多少年,时常的需要打探长安城里的一些事情。所以暗探之下,除了从周边的深山老林里传递消息外,这霸陵的夜晚,当然也偷偷摸摸的进出过很多次。

但这次李广是失算了,从元光六年的三路军失败开始,这霸陵到了凌晨时分,变必须关闭城门。李广是庶民了,在无官位和钱财的情况下,哪里还会有人冒险给李广来送消息?

李广是不能体会这些事情的,本身的高傲在此刻又体现了出来:“年轻人,老夫给您好好说话呢,你这是要做什么?”

守卫被李广的行为给吓住了,一时间没敢说话。李广误以为自己有了面子,便连连催促守卫开门,根本就没注意在城门的阴暗处,一个人也是一样喝醉了,在忍着:“这位自称老夫的人啊,陛下亲自下达的命令,你让我们通融一下,若是因此丢了性命,你能负责吗?”

李广猛然间发现在城门的阴暗处确实还坐着一个人,且浑身是酒气:“兄台,我是李广,和陛下也很熟,我跟儿子去北疆打匈奴人的,不信你看看,这是我的凭证。”

李广到现在才存着这些凭证,因为这是自己一生的荣耀!

可在阴暗处的人显然是不吃这一套,咕咚咕咚的把整坛酒水喝完后,便从阴暗处走了出来:“飞将军,李广。”

李广一看正是白天和自己不爽的人,强压着怒火说道:“对,我是李广。”

“李老将军,我是霸陵尉。同是朝廷的官,请给个面子。我把我的住处让给你,今夜我和兄弟为您守卫,明早时间一到,就为您开城门,您看如何?”霸陵尉在确定了此人就是李广后,思索之下觉得北伐的事情,早晚还得让李广加入。所以言语之下,尽是完美的话。

李广眼睛一眯,瞬间的想起了中午和此人的擦肩而过:“霸陵尉?好大的官啊。”

李敢在旁边拉了一下李广,可这不仅让李广没有失去心气,反而是激怒了李广:“老夫在北疆大大小小的仗打了上百起,除了那次被俘之外再无败绩。开城门吧,老夫要赶紧去北疆,好重回往日巅峰。”

“李广,别说你现在是个庶人,就算是你还是个将军,本官也不能给你开这个口。”霸陵尉的手上有实权,整个地界的兵马自己完全可以调动,比李广在北疆驻守的时候还要厉害:“放你过去?等你立功之后,给我霸陵尉和兄弟们买棺材吗?”

“放肆,谁让你跟老子这么说话的?”李广从马上跳了下来,示意自己要强闯关口。

“来人,弓箭准备。”霸陵尉也是怒火烧心,自己明明是按规矩办事,就算是皇亲国戚来了也得给自己面子。可这个被匈奴人俘虏过的败军之将,此时竟然敢命令自己:“本官认为你们父子是奸细,但念在你这些年征战有功,就不惩罚你们了。就在这里候着,明早开了城门再走。”

李广何时被这般羞辱过,刚要奋起上前便被儿子李敢抱住了:“父亲,人多势众咱们别吃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在李敢的搅和下,李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恶狠狠的等着霸陵尉。

一夜过去,李广是第一个走出这霸陵关口的。一句话没说,头也不回头,但心里的怨恨,已经让自己失去了理智。

李广和李敢从霸陵往北走,而张骞却是已然说动了大月氏的王,跟着大月氏的队伍重返西域。

为了躲避匈奴人在西域的暗探和眼线,大月氏示意走天山雪路。张骞觉得在这里还是要听大月氏的,便带着甘父和大月氏的人,从昆仑边境一路往东走。

昆仑山是华夏古山,除了西王母以及上古灵兽的传言外,西域人都说当年的在这里有无数九黎族人生活,都是在逐鹿之战后分散到这里的。后面创世夏世的大禹,其所在的羌族,也在昆仑山的边上。

昆仑山的原著居民不算是西域诸国范围内的,但也从未断了和西域诸国的联系。大月氏和这里的国家并不是很熟,只是觉得这里地势险要,匈奴的骑兵,应该不会在这里扎堆。

但世事难预料啊,如果按照原先走康居到大宛的话,没准还一路无畅。等到了大宛之后,再跟普通商人一起走河西走廊直接回到朔方城,基本就等于可以安全回到长安了。所以在看到匈奴骑兵远遁而来的时候,张骞的副将甘父萌生了死意:“张使,这是天意使然,咱虽然是汉臣,但终归是胡人,就让我去吧。”

张骞看对方人马并不是很多,便想通过战力和匈奴人死磕:“你要投降?还是去送死?别这样,十几年的相依为命,我张骞绝对不让你去送死。”

“张使,我是胡人,他们不会为难我的。求你了,我也想死在家乡。”甘父受刘彻所托,希望能够保护张骞得以完成心愿。所以这些年在龙城的正常生活,使得甘父已经希望回归于草原了。只是刘彻所托之事还没完成,便硬着头皮在龙城被卫青毁灭的时候,跟着张骞一路来到这里。

张骞这才知道自己终究和甘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心里那种暗淡的心思,也在不久之后便释怀了:“这个你拿着,将来汉军再次攻入龙城的时候,你可以凭借他来保命。”

甘父一看这是汉使的使节,连连倒退:“别这样,我甘父这把年纪了,死就死了,这是你张骞的命,莫要继续拉扯,要不然你我谁都走不了。”

甘父骑上了马,看了眼张骞:“你的汗血宝马算是给我的葬礼,也不免你我这些年的情谊,张使啊,好好保重,甘父去了。”

嗷的一声,甘父久未的用草原上的语言骑马飞奔,张骞虽然恋恋不舍,可也不能舍命在此:“甘父兄弟,告辞了。”

有甘父的抵挡,张骞等人成功的脱离了天山地界,躲避了匈奴人的追击。但此时的张骞因为刚才大月氏的见死不救,萌生了反感,路上大月氏的询问也不愿作答,使得张骞和大月氏的人产生了隔阂。

终于,在面对路线的问题上,张骞和大月氏产生了争吵:“都到了这里了,用最快的速度到朔方城,你们随即跟我去长安面对陛下,这不好吗?”

“汉使,我们国王的命令是让我们去大宛国看看情况,您让我们去长安,我们办不到。”大月氏的人确实不敢去长安,生怕和去匈奴一样,有去无回。

张骞的愤怒在此刻发了出来:“诸位,我张骞和甘父在匈奴那里关了十年,原本可以立即回长安复命的。可我张骞不辱使命的损失了上百位兄弟,才终于找到了你们。你们不想不救甘父便罢了,可如今连长安都不去还想要西域诸国的丝绸控制权,这等说法,对得起我张骞?对得起我们汉帝国吗?”

大月氏的人被匈奴人打怕了,如果面对数倍于自己的西域人倒无所谓。但是面对的是匈奴人,哪怕是人少的可怜也不敢与之争锋:“汉使,没有就甘父是我们的不对。但甘父也是自己想回家乡的,这点你应该也明白。我们大月氏在西域待得好好,突然你们汉人来了,生意也算是谈成,大宛国作为丝绸之路的中转站便可,这对大月氏和大汉国来讲,都是有益的,你说对吧。”

一个是为了信仰,一个是为了利益,双方谈不拢,便只能各走各的。大月氏往大宛国方向走,要去大宛国看看相关的情报对不对。而张骞则一路直奔河西走廊的朔方城而去。

如今一百零二人的队伍,只剩张骞和自己的一匹马了。除了大宛国之外,西域诸国大部分还是被匈奴人控制或者监视。

张骞身穿杂服,就是汉人的内衣还有匈奴人的外套以及大月氏的裤子,整的不伦不类不说,身体还被厚重的衣服给压得起不来身。张骞望着周边浩瀚无边的戈壁,心里想着当年第一次在咸阳废墟遇见大将军窦婴时的样子,是多么的奇妙。

人生如是真是过眼云烟,自己这辈子的功劳还没受得了,便已经到了这个岁数。

张骞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胡子,心想周边之下,哪里还有什么水源让自己看看脸色?

夕阳西下,戈壁上的月亮泛着寒光,照的张骞那个难受啊!

突然,鹰击长空,一只老鹰落在了张骞的身边,闻着张骞那泛臭的身躯,误以为张骞已经是个死人了。

张骞手握汉臣使节,在老鹰疏忽之下,直接偷袭得手,打的老鹰踉跄,连动得不得动。张骞几日没吃饭了,如今也顾不上吃东西是生的还是熟的,毕竟这一路走来,死人肉都出了多少?

几下子,老鹰的头就被张骞给咽到了肚子里,让张骞美美的吃上了一顿。

为了躲避匈奴人,张骞稍微的改变了一下路线,从莎车国,途径于阗国和鄯善国,直接离开了西域的核心地界,直奔羌人所在的地方。

只是现在的羌族啊,已经成了匈奴人控制西域之国的附属,刚刚来到这里的张骞就被匈奴人羁押,再次的成了俘虏。

张骞万念俱灰,几次都想着以自尽的方式,来结束自己这如同笑话的一生。可每当这个时候,汉臣使节便掉到了地上,仿佛在告诉着张骞你的一生,该如何来过。

张骞重蹈信心,先是和羌人搞好关系,说自己也是羌族的后人,只是当年祖先和大禹一起从西出发,治完洪水之后便在中原落了根,成了中原人。

张骞这时候把在长安时和司马迁聊天知道的历史都说了出来,把羌族人说了一楞一愣的:“等我回中原,最多三年,你们就能脱离匈奴人的掌控。”

消息传到了匈奴人的耳朵里,原本是要被灭口的。只是军臣单于死后,伊稚斜单于和军臣单于的儿子于单争夺单于之位,搞得匈奴人立即分帮结派,寄希望于最终能跟着单于混。

如此事态下,张骞又是成功的逃离了羌族人的控制,最终到达了朔方城!

如今朔方城的卫青早已不在,张骞不敢主动告知自己的身份。这么多年在草原和西域的游荡,也让张骞的眼睛变得犀利,几个照面就能明白对方终究是汉人还是匈奴。所以在朔方城里,张骞也不敢信任任何人了,一个人独处一个人等待,直到一日从大宛国归来的商队打算路过朔方城回长安后,张骞才小心翼翼的在后面跟着。

十几年的经历让张骞不敢走大路,面对着中原人的奇怪看法,张骞脱去了身上所有的衣服,把从大宛国国王那里混过来的丝绸衣裳,一件一件的穿在了身上。

“好舒服啊!”这是张骞第一次身穿整套丝绸,瞬间的明白了渭河这条中原和西域以及更西边国家的商业之路,要叫丝绸之路了。

丝绸穿起来是舒服,但不如麻衣抗造,几次山林之下,丝绸就变得缺胳膊少腿的。张骞把凋落的丝绸撕成长条,而后把一些容易被刮伤的地方给绑了起来,使得自己身上紧绷难受。

但更难受的,还是沿途听说了很多关于自己的事情。比如有些百姓说这张骞已经死了,回不来了。而最难受的还在于有一些百姓认定了张骞已经和那中行说一样成了叛徒,匈奴人已经在张骞这个叛徒的怂恿下,所以才会有主动进攻河套地区的行为。只是有卫青在,这些原本的劣势才会变为优势。

这些话痛在张骞的心里,张骞知道自己不能就此放弃,心中的痛变成了动力,任凭山沟里的枝叶如何刮碎身上的丝绸,让自己的身体流出血液,也要拼命的回到长安。

这一日,张骞终于站在了长安城的城门面前,还是北门,就是当年刘彻等文武大臣送自己走的地方。

守卫的官员见长安城外竟然还有难民,生怕这些事从北疆来的,便上前询问:“这位兄弟,你从北疆而来吗?”

张骞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听着这个京师口音的话,知道自己回家了。

“那你身穿这样,是北疆那里又出事了吗?”官员询问之下,张骞再次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官员着急了,毕竟北疆出事,就等于匈奴人又来了:“当真?”

张骞本已经撑不住了,但还是拿出了自己藏在身上的汉臣使节:“我叫张骞,你可曾听过我的名字?”

官员一听此人是张骞,手上还有汉臣使节,连连惊讶:“你...你是张骞?”

“嗯,我还活着,我要见陛下。”张骞刚说完,身体便扑通一声摊到在地上,嘴里还在喃喃的说着:“我回来了,我张骞回来了。”

张骞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连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要死了。但嘴里还在不停地说我回来了,手上的汉臣使节仿佛也有了灵性,不管张骞如何松手,也丝毫不分开。

很快的,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了张骞这位出使西域的汉臣,真的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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