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李广难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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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之人,有其心者也,然所以自怀者以其能顺意才可,行之者于七国之乱,若天子得令李广独将领兵而战,则李广敢以生易死也,然为人所使,李广不能心静,故醉醒而后受梁王帅印,几世莫能封侯!——华夏鼎世

七王之乱后,刘启迎来了人生的顶点,这是从高祖刘邦走后,第一次真实的帝国内战。也是经历了十几年,几位皇帝的等待,若干良臣的筹划,从而一鼓作气,仅仅用了三个月,便把近乎百万的造反联军击败。所以现在,刘启除了要给那些功臣封赏外,也要对一些需要处理的人,进行处理了!

首当其冲的便是李广。因为李广做了一件很多人都意想不到的傻事,就是在战争结束的前夕,不经请示的从周亚夫所管理的军营内,亲自前往了梁国,受梁王的邀请。

那是一个让李广难忘的夜晚,喝得烂醉的李广,独自一人骑着马,晃晃悠悠的来到了梁国地界,刘武亲自来接的:“将军,喝酒了?”

李广是喝酒了,所以才会来:“梁王,您亲自来的?”

“将军是喝多了眼花,当然是...本王了。”刘武把李广扶着下了马,还亲自的扶上了自己的马车:“走吧。”

刘武给马夫下达了命令,可李广却瞬间的惊醒了一样,突然说了句话:“让本将的马儿跟着,这是本将唯一的自己人。”

刘武看着喝得烂醉的李广在此时还记着自己的马儿,心里对李广的同情,也多了几份:“你在马车里好好的待着,本王去给你骑马。”

李广眯着眼,用即将昏睡的眼睛看着梁王刘武。而梁王刘武还真的下了马车,骑上了原本只允许李广骑在背上的马儿:“走吧。”

李广独自前来,刘武也是一样,同是失落之人的王爷和将军,此时脑子里都在做着同样的梦——荣耀!

这次梁国能够挺过去,除了刘武手下的将军韩安国和张羽等人玩命外,便是李广在西北大营外的身死之战。而对于周亚夫的作用,刘武是丝毫未提。

梁国的中大夫韩安国和谋士张羽早就聚集在了梁国都城睢阳,一同看看这个让十几万吴楚联军溃败的飞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

结果二人看到了骑马的刘武,和昏睡在马车里的李广!

“梁王,这就是飞将军?”张羽是楚国相国张尚的弟弟,这次睢阳保卫战如此卖命,也是为了给哥哥张尚报仇。

“李广将军跟本王一样,心意难平,先进城再说吧。”刘武本来还没觉得什么,只是见到李广之后,被李广的颓废给影响到了,所以也变得颓废,无奈,甚至有种莫名其妙的后悔。

李广下午喝醉的,也是下午喝的半醉时,接到了梁王刘武的邀请。在邀请函里,梁王诉说自己的不公,说明明天子都答应了传位于己,可最终还是落得这个结果。

李广开始还没感觉什么,但在酒精的作用下,整个人就开始胡思乱想了。

这次对战的印象虽然深刻,但说到底自己没有办法完全控制。李广的名号是飞将军,这是匈奴人给起的。李广最希望的不是在内战中,打的天花乱坠,而是在草原之上,跟当年秦世的蒙恬一样,率领精兵北击匈奴。或者和周世的李牧一样,直接灭掉当年的匈奴主力。

但很显然,汉世之内,万里长城成了一个绝对防御的设施,只有防守的份,没有进攻的份。

李广不认为自己比周亚夫差,甚至不认为比韩信差。但时势才能造英雄,从吕雉开始到现在,自己绕是有一番战力,也无法冲破政治的阻挡。心中的梦想已经跨越了草原,直接到了当年大羿祖宗到过的北海之上,到了狼居胥山。

“将军,酒醒了?”韩安国和张羽都在,李广确实醒了:“你们是?”

“臣是梁王的中大夫韩安国,这位是将军张羽,楚国相国张尚的弟弟。”韩安国在李广昏睡的时候便一直看着李广,通过容貌可以感觉得到,李广是个非常好面子的人。而此时李广两鬓发白不说,头发还因为喝酒凌乱了起来,自然不像个将军,倒像个失意的老人。

“失敬失敬,我是怎么来梁国的?”李广自己问完后,又自己反应过来了:“哦对了,是梁王邀请本将来的,梁王呢?”

韩安国和张羽同时努了努嘴,示意李广回头看。

李广回头一看,差点笑出声来:“梁王也喝醉了?”

“将军您半天不醒,梁王觉得无聊便喝起了酒,结果您醒了,梁王醉了。”韩安国也是无奈,自己怎么劝梁王刘武,刘武就是铁了心的要喝酒,还说做梦好,最好在梦中死掉。

“行,再给本将点酒,咱喝完了再睡会。”李广此时才看清楚梁王刘武的面容,发现和天子刘启,真的很像。

“将军,您就别喝了,万一梁王醒了您又睡了,怎么办?”韩安国命人把所有的酒水都退了下去,还带着李广去洗漱一下,毕竟自打完仗到现在,李广的身上还充满了血腥味。

李广在洗漱的时候,张羽拿着李广已经被血水浸透的盔甲,心里闭上了眼睛,想起了自己的保卫战中,是多么的凶残:“安国,这场仗咱们赢得真不容易啊。”

韩安国听后虽然没有闭眼,但鬓发之下流出的汗水,已经能让韩安国的心态发生变化了:“是啊,乌压压的几十万人,要不是乌合之众,要不是咱们玩了命,现在哪里还有机会活着。”

“可是...天子却食言了。”对于周亚夫的不作为,整个梁国的政坛都把责任推在了天子刘启身上。

“哎...天子是天子,咱们又能怎么样呢。”张羽也好,韩安国也好,还是什么其他的梁国大臣,其实内心都希望天子刘启是个说话算数的皇帝。毕竟一旦刘武当了皇帝,那么自己这些人也是水涨船高,从诸侯王的臣子,直接入主长安了。

“看情况吧,反正一句话,我张羽和哥哥一样,坚决不造反。”张羽的哥哥张尚就是因为反对造反死的,自己这么的玩命才活了下来,不想因为一个虚名而死。

韩安国和张羽把饭菜准备好,李广在洗漱后,刘武也醒了。

“将军,英武。”此时李广早已洗漱完好,虽然未穿戎装,但眉宇间那种勇武之气,让同样经历过生死的梁王刘武,冒出了欣赏与同情。

酒过三巡,二人几乎都是沿着这场七国之乱聊得:“梁王,当初的睢阳,真的那般凶险?”

“叛军势大,就冲着本王来,说实话啊,要不是齐王和栾布将军他们拖着另外几位诸侯王,本王是没有机会和将军说话了。”刘武想到这里,还是心有余悸。这睢阳的城防一般,但占据了好处就是周边没有广阔的平原,刘濞的几十万大军,只能分批进攻,无法伸展开。

“梁王,恕本将愚钝,请问这场保卫战,梁国死了多少人?”李广没有数过西北军营死了多少人,毕竟战事结束后,便被梁王邀请到了这里。

“加上睢阳的百姓,也得有五十万了。”刘武说完闭上了眼睛,泪水缓缓的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李广望着梁王刘武的泪水,思绪也回到了当年。自己见到死人的时候才十岁出头,那是刚刚被当时还是代王的刘恒所认,亲自带到了万里长城的边上。

李广记得死的是一位汉军侦查骑兵,是最后一批选拔入秦世北疆军中的老秦人。当年没有跟王离一同来巨鹿之战,汉世创世后,就直接加入到了汉世帝国的军队序列中,还点名要来代国。

“这位是秦世的老人了,防守了万里长城一辈子,本来本王让其今年入冬前退伍,这算是他最后一次侦查了。”刘恒望着这位不仅被杀,还被扒了脸皮的秦世老兵,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从那一刻开始,李广便明白了作为一名军人,所有的心意都只能隐藏在心里,面容上,只有冷酷!

“梁王,那时候咱就知道了,战争这种事情,除非一劳永逸,要不然是不会太平的。今日是吴王他们造反,明日换上了别的王,咱们该怎么办?”李广支持贾谊和晁错的削藩,因为只有把国内的诸侯王们都解决了,才能一劳永逸的处理北边匈奴的事情。

“哪里有什么一劳永逸,国家的管理不是那么容易的。就拿这次七国之乱开始吧,要不是一个贾谊一个晁错,这七位诸侯王能反吗?”刘武是诸侯王,在自己的国家里有统治的权力,所以深知一些顽疾,不是简简单单一两个人,一两个世代能够解决的:“这也就是赢了,输了的话,就成笑话了。”

李广深思之下,回忆起西北军营的战斗,除了热血之外,也有几分害怕:“西北军营的战斗也可怕的很,没有城墙没有防守,只有进攻。要不是吴王的人实在是太杂了,只要十万正规军,我李广就得交代在那里。”

“将军,您活了下来,是真的将军,请受我刘武一拜。”刘武突然贵了下来,李广足足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梁王,哎呀梁王啊。”

二人越说越着急,最后竟然相拥而泣,也不知道是劫后余生的兴奋,还是一同失意的遗憾。

“将军,天子只认周亚夫,但本王认你。”刘武毕竟是诸侯王,还是个相当皇帝的诸侯王。在当下的状态下,刘武想拿李广来做个测试:“将军请跟本王来。”

刘武扭头给韩安国和张羽做了个眼神,二人会意,前去准备去了。

李广感觉有事,但不知道是什么,和梁王刘武又那么投缘,便没有说什么,跟着刘武去了。

“将军,请收下本王的帅印。”刘武带着李广来到了梁国历代诸侯王的牌位前,把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帅印,交给了李广。

李广愣住了,哪里想过还有这事:“梁王,这...这是为何?”

“若无将军西北军营的奋战,本王的梁国,早就没了。”刘武说完侧开了身子,让李广看到了这历代梁王的木牌之下,也有刘武自己的:“早就做好了去死的准备了,结果将军在,本王还活着。”

一个诸侯王对一个朝廷的将军颁发帅印,这就等于这位朝廷的将军成了诸侯王的帅。李广不愿意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此时此刻,李广是动不了身子的:“梁王,这是何必呢?”

“天子说了,皇帝之位顺位于本王,你是本王的帅,就是本王的周亚夫。”刘武之所以要给李广办法帅印,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试探远在长安城里的天子刘启,现在还愿不愿意承认自己当初许下的诺言。

“若本王真的如愿成了皇帝,北伐之事,全凭将军了。”刘武说这话也是没办法,毕竟能吸引这位飞将军的,也就是北伐了。

“梁王,本将收印。”李广做好了随时投靠刘武的准备,这让刘武欣喜之余,把几乎所有的赞美,一同都放在了李广这位飞将军的身上。

消息传了出去,不仅梁国震惊,连班师回朝的周亚夫也震惊不已。在周亚夫和大将军窦婴相遇后,两个人聊起了这件事。

“这李广是傻子吗?”窦婴是刚听到周亚夫说的,所以不紧张震惊,还很气愤。

“可能是这飞将军觉得自己这次应该当主帅吧。”周亚夫也是第一次当主帅,结果就遇到了这个不好好听命令的边将、最后的任务下达时,也是实在没了办法,因为李广这人周亚夫觉得不给一定的权限和功绩,没准最后还能搞出点事端来。

“应该?他李广再厉害还能当主帅?”窦婴是大将军,是总览一切战时军务的人,这李广还能听周亚夫的话,但对于窦婴来说,是一点都不听。所以窦婴很反感李广,这次听到李广收了梁王的帅印,那种气愤可想而知。

“闲话不说了,先回长安吧。”周亚夫知道事情总有解决的一日,而那一日,就是见到天子刘启的时候。

刘启得到李广收印的消息时,正好是周亚夫和窦婴归来的时候。刘启在给二人封官加爵之后,开始询问起了李广的事。

“飞将军,没有跟二人一起回来吗?”刘启没有叫李广将军,而是直接叫飞将军,也是给周亚夫和窦婴提个醒——皇帝现在是怒着的!

“回陛下,李广将军...还在梁国。”周亚夫没有李广的踪迹,所以只能说还在梁国了。

“不回来了?”刘启问向了窦婴,窦婴示意自己不知道。

“不回来,就别回来了。”刘启其实也是理亏,不仅仅是答应了梁王无法实现的事,还把自己的长子刘荣直接封为了太子,成了帝国的合法传承者。另外则是在七国之乱中,是真的见死不救。

但李广最终还是回来了,还意气风发的回来了。

“臣李广,回来了。”李广意气风发是意气风发,但害怕也是真的。这么多年的杀伐,之后立功荣耀,此时虽然带有帅印,但那是诸侯王的,不是天子的。

刘启看着意气风发的李广,就能知道此时的梁王刘武,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了:“这不是梁王的帅吗?怎么舍得回来了?”

军队有军队的规定,除了拥有虎符可以按照现有的政策进攻和防守外,都要跟随主帅的命令。主帅周亚夫是下过归来的命令的,李广不但没有听,还去了梁王的梁国,接受了梁王的帅印,这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得通。李广心里是有气愤,是有不满。但总归来说,更多的还是害怕:“天子,臣是天子的臣,梁王念臣有功,故才给了帅印。”

“拿了就是拿了,朕也没什么说什么。”刘启见李广怂了,心里的愤怒直接表现在了脸上。

李广没有办法,就把为何会有帅印的事情,好好的在刘启面前说了下。尤其是在西北军营外的战斗上,着重的描写了一番:“陛下,就是这样,那时候主帅命本将防守西北大营,给了梁王足够多的缓冲时间。本将玩命,才获得梁王的敬佩。”

“字里行间的对太尉不满,但你知道不知道,不救梁王,其实是朕的命令。”刘启见李广这般模样,也明白了是刘武故意给了帅印,以探究自己最终到底会不会实现承诺。所以刘启反将刘武一军,直言了当的告诉李广,就是自己不去救。

李广一路上也没少琢磨,想了很多的说词,但还是被天子刘启的实话给镇住了:“陛下,这是为何啊?”

“朕的想法,还轮不到你听,你只知道最终咱们赢了就行了。李广啊,这功劳是有排位的,本来太尉之下的功劳你最高,丞相陶青要退位,周亚夫要接任丞相。而太尉之职,朕本想给你的。”李广听着天子刘启的话,眼睛逐渐的迷离,那种悔恨交加的样子,让李广难受得很。而让李广更难受的,是接下来刘启的话:“朕知道你想北击匈奴,彻底的打残匈奴人。但你有没有想过,打残之后你有没有本事管理。朕的太尉是不能给你了,你还是去北疆,好好做你的飞将军吧。”

李广此时手上还握着梁王刘武给的帅印,本想放在手上退到天子刘启那里,让天子跟梁王去沟通。可刘启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给李广,太尉的位置没了不说,自己将会永远的留在北疆。

“陛下!”李广浑身颤抖,仿佛自己跟要死了一样。

“退下后,好好的想一下这件事,或者找个头脑聪明点的,这样你就知道错在哪里了。”刘启让李广离开后,窦太后便缓缓而来。

“启儿,哀家来了。”窦太后这是第一次学着吕雉叫自己哀家,也是因为李广离开梁国后,梁王刘武还是不放心,也给自己的母后写了信,把自己给李广封印的时候说了下,看看聪慧的窦太后,到底会如何,自己的皇帝之位,到底还有没有可能了。

窦漪房很聪明,非常非常的聪明。但和吕雉相比,缺少了一种霸气。这种霸气会让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女人的头脑清醒,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眼下窦太后虽然也是大权在手,可偏偏刘启在刘恒的帮助下,整个帝国欣欣向荣不说,还打赢了七王的造反。算是从高祖刘邦开始,最有威望的皇帝了。

窦漪房出身平民不假,从底层做起最后做到了皇后,做到了太后,着实是智慧的体现。但窦漪房生不逢时,早生上个十几年,去经历下楚汉争霸的世代,那种存在于刀光剑影,有今日没明日的日子后,便知道了这世间的真实意义,而不是变得所谓通透,看起来什么都了解。

吕雉比窦漪房厉害的不是智慧,而是经历。早些年在项羽的军营中入浴火重生了一样,汉世创世后,再也没有人能够挑战一国之后的吕雉,包括高祖刘邦也是一样。

这些年窦漪房的眼睛都在现在,忘记了也同样聪明的戚夫人,最终变成了什么样子。更忘记了换个身份,把自己变成戚夫人,是否还能活到今日。

“母后,为何称自己哀家?”刘启喜欢窦太后称自己本宫,这样一方面端庄,另一方面也是亲切。而哀家是孤家寡人的意思,自己明明还活着,而且还是子孙满堂,哪里需要一国太后,叫自己哀家?

“启儿,你说话不算数,武儿已经不认咱了。咱不是哀家,那是什么?”窦太后想安排窦家人入朝堂,但被包括天子刘启的所有文武大臣阻拦。毕竟吕氏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所有人抱着宁肯杀错也不肯放过的心态,哪里能容忍得了另一个外戚而来?

“母后,朕食言了,皇帝之位不能给梁王。”刘启到了今日,也不想继续这么拉锯下去。如果连自己的母后都摆不平,那么就做好接下来和梁王刘武决裂的准备,这诸侯王的平乱,还得继续下去。

窦太后在接到梁王刘武的书信后,字里行间都是自己当皇帝后,窦家人将会成为控制朝堂乃至整个汉世帝国的存在。这就正中窦太后的下怀了,所以窦太后想让刘武当皇帝,这让自己才能真正意义上的赶上吕雉,成为帝国的实际操作者。

从远古世代,也可以说从盘古老祖那开天辟地开始,虽然天地还是那个天地,虽然人还是那些人,但心灵之上,已经由母系变成了父系。

那天地间的混沌之烟,就如同敌人一般,凭着女人去对抗,是绝对不行的。而男人对于开山凿路,破洞躲藏,比女人要厉害的多。最后在拨天见日之时,女人已然成了男人的附属,至少在统治上,除了一个昆仑龙脉下,不出世的西王母血脉外,哪里还有女人的身影?

不管是吕雉还是窦漪房,总把女人当家做主当成比毕生的追求,从而忘记了夫唱妇随,才是人世间最该有的事情。

吕雉算是成功了,所以窦漪房觉得自己必须成功:“连皇帝都不讲诚信了,这汉世帝国怎么办?”

“怎么办?就这么办。”刘启心里也不痛快,毕竟自己能成为皇帝,是文帝的亲手杰作。自己继位后有多少需要注意的事情,有多少的压力,身为自己母后的窦太后,是绝对不可能一点不知的。

可就是因为刘武长得好看一些,就一直想要刘武当皇帝,刘启的心里,当然不愿意了:“七国之乱已完结,朕需要安排接下来的事情,母后,您去歇息去吧。”

窦太后都快哭出来了,但还是没有办法:“好好对待武儿吧,这次的梁国保卫战,他是亲自上战场的。”

“母后,论功行赏没有问题,别说梁王了,你们窦家人也是一样。窦婴虽然并没怎么上战场,但后勤之事也是尤为重要的。朕封赏窦婴爵位实属应该,封赏梁王也是应该。但朕是天子,是皇帝,要为整个帝国着想,哪怕是朕死了,皇帝之位也要顺承刘荣,不可能和草原人一样,兄终弟及吧?”刘启都把话说到了这里,窦太后哪里还能说什么:“哀家...希望你是对的。”

这一夜,刘启是睡不踏实了,所以夜不能寐的时候,刘启想到了一个人:“来人,叫...郅都来。”

郅都早在文帝世代便是郎官,属于和邓通一样的文帝侍从。但郅都为人虽然和袁盎一样正直,但明显是过了头了,成了残忍了。那一列列的酷刑,搞得文帝实在没了办法,让郅都去当中郎将,也算是有所用处。只是文帝走后刘启继位,这郅都就被文武大臣给雪藏了起来,整个七王之乱的战局,都没有提及过郅都。

现在刘启睡不着,脑海里正在一个一个的梳洗满朝的文武大臣,最后想到了郅都,便知道自己有办法了。

郅都是河东郡的人,要不是被文帝看中,也不会来长安。现在虽然文帝没了,但长安已经有了住所可以定居下来,便在家中天天研究律法之内的东西,也就是酷刑。

“你说什么?天子叫我?”郅都喜欢喝酒,但是点到为止。本来还想喝点小酒就睡,明日起来用梦境中想到的酷刑,进而丰满汉世的酷刑之法。结果宫内派来了人,直截了当的要来找自己,喝了点小酒的郅都,当然有些不知所谓:“没说做什么?”

“郅都大人,咱是个小人物,负责传信的而已。”从宫中而来的人,当然不可能是个傻子。眼下七国之乱结束,各种势力纷纷上场,这郅都明显就是天子刘启的打手,但是却不能明言:“走吧郅都大人,咱只能说不是坏事。”

郅都一听不是坏事,立马就穿上了官服,跟着宦官上了马车,来到了未央宫,来到了天子刘启的寝宫。

“郅都大人,好久不见啊。”刘启作为文帝刘恒的孩子,怎么可能没见过郅都。只是这郅都的手法太过于狠辣,刘启不太待见。

“陛下,您深夜召臣而来,是出事了吗?”郅都满脑子都是整人的手法,深夜被召唤到了未央宫,郅都当然觉得是发生了大事。

“不出事,朕就不能召你来吗?”刘启看着郅都,心里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因为高兴吧,这郅都明明可以和袁盎一样厉害,但就是因为太狠了,实在是没了办法。但若是说不高兴吧,也不对。因为郅都这人正直,要不然把心思用在了坏人而不是整人身上,很多人会倒霉的。

“陛下,臣许久没有出门了,您就直接告诉臣,臣应该怎么做?”郅都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干脆就认了。

“李广的事情,你听说了吧。”刘启认为现在的刘武是要和自己斗争了,而筹码便是李广。这样刘启便觉得既然你刘武用李广来压制,那么自己也干脆用李广来反击。

郅都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现在飞将军的事情满天飞了,臣不可能不知道。”

“若李广下狱,你能在李广不受惩罚的状态下,让李广服罪吗?”刘启是皇帝,也有无奈的地方。比如对待李广这样的有用之人,还是不能赶尽杀绝的。

“陛下,真是用刑的,不用刑,搞不定啊。”郅都哪里敢接李广的事情,别的就不说,单单说李广在北疆汉军中的地位,是周亚夫和窦婴加起来都不如的。自己得罪了这么多的人,要是再把李广给坑了,指不定哪天就被满朝文武赶到了万里长城的边上。到那时候,自己还不被北疆的汉军将士感到草原上喂狼吃?

“贪污者是最懂经济的,你这个刑罚之人,为何不敢接这事呢?”刘启哪里能看不出来郅都担心的事情,但袁盎已经明显的不想回来了,自己身边没了晁错没了袁盎,总得有个正直的人接任御史大夫吧?

而这次的谈话,就是刘启对郅都的试探,但很显然,郅都没有那份担当:“陛下,臣可以回去想一想,或者让臣见上李广将军一面,如何?”

这次刘启连话都懒得说了,随手举了一下,示意郅都可以走人了!

郅都出了未央宫后,连连打听李广现在还在不在长安城,最后还是马上要退位丞相的陶青主动邀请了郅都,说自己知道李广在哪里。

“丞相,李广将军真的在那里?”郅都所说的那里,就是当年淮阴侯韩信的府邸,也是当年代王和后来的文帝刘恒住过的地方。

这个地方从淮阴侯韩信被吕雉杀了后,便成了一个没有人敢住的地方。长安城的西北角,据说在韩信的府邸最高处,是能看得到远方渭水河畔北岸的咸阳废墟。韩信死后,除非有立德定世之人,是真的不敢住在这里。

“只是听说而已,去碰碰运气吧。”陶青虽然没什么能力,但好在心眼不坏,知道李广只是小心眼的触了天怒,并不是要死要活的罪名。

郅都心想现在除了信任陶青之外,也没有人能让自己信任了:“丞相,您是听谁说的?”

“太尉,也就是下一任的丞相周亚夫。”陶青和周亚夫商议过,希望让李广赶紧回被北疆立功去。要是留在这长安城,以李广的性格,会得罪太多的人。

郅都不再问话了,毕竟丞相太尉一同出马,自己原本要改变李广心境也随之变化:“如此甚好!”

当郅都和陶青来到淮阴侯的原址时,发现不仅太尉周亚夫在,大将军窦婴也在。而且不仅如此,来的人也不少。

将军程不识,将军文翁,以及老将冯唐,都在这里!

郅都和陶青都算是文臣,其他的清一色武将,这也是同为武人的周亚夫等人,对李广的一丝尊重:“郅都大人,你也来了?”

窦婴也看到了郅都,心想这个活阎王是怎么来的:“郅都大人,李广将军虽然有错,但不至于您也来吧?”

“大将军这是哪里的话,难道咱在诸位的眼里,就是那么不堪的人吗?”郅都没有废话,在没有说明是天子刘启让自己对付李广的时候,把话说完了。

但众人都能从郅都嘴里或许蛛丝马迹——就是天子刘启的意思!

“郅都大人咱和您无冤无仇,您可不能对咱用刑啊。”连铁骨铮铮的李广都听说了郅都的手段,这便说明了郅都在人们的心中,当真是个活阎王:“将军啊,咱要是对你下手现在就带着人来了。”

“那咱就...坐坐?”在李广的主持下,长安城里这一群厉害的人物聚集在了一起。以武将居多的人提议去渭水南岸喝喝茶,搞点野味。

一行人出了长安城,让长安城里各路暗探都为止震动。一时间各路大臣纷纷做好了机会,想看看这群人到底要做什么。

由于要有野味,所以还是在李广的提议下,众人一行去了山林里打猎。剩下的郅都和陶青,则和没有去的大将军窦婴一起,聊着刚才的事情。

“大将军,你们也劝李广将军赶紧走,对吧?”郅都看窦婴等人也是这么考虑的,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李广将军这一通行为,是真的断送了自己的富贵。不过好在李广将军的脑子都在北疆,都在匈奴人身上,对于官位的事情,还不是很在意。”

“郅都大人,今日不在意,并不代表明日也不在意。”窦婴说的句句在理,丞相陶青也随之开口道:“照目前来看,李广将军是想要封侯的。所以如果北疆几年内没战事,李广将军的心态,可能就真的变了。”

陶青提到了所有人都没注意的事情,就是对于李广心态的变化,是跟所在地北疆有关的。

“军臣单于的眼睛盯上了西域,咱们如果不加点劲去,李广将军...恐怕生变。”作为大将军的窦婴,最明白一个将军不得封赏后的心态问题。又明白汉军在北疆的军事部署,匈奴人能跟去啃几万精兵在的雍州,也不愿意去打李广。

李广等人回来了,手上带了一些野味,显得非常高兴。太尉周亚夫连连称赞李广骑术了得,其他的将军也是乐呵呵的跟在后面,唯独老将冯唐一言不发,微笑的脸上仿佛在告诉众人,这都是玩笑而已。

“将军果然神武,这些野鹿在山林里纵横披靡,好几次咱都带人抓过,只是抓不到啊。没想到将军一出马,十几只到手了。”窦婴也不管这些野鹿是谁抓的,自己忙于军务更是没有时间来抓野鹿。只是看李广第一次这么高兴的笑,也愿意当一次和事佬。

“诸位将军客气了,论骑术,冯唐将军都在咱之上,你们是让咱的,咱心里清楚。”李广脸上还是那么高兴,但其他人的脸上则露出了一丝怜悯,知道这李广并不傻,包括接受梁王刘武的帅印,估计也是一种无奈的发泄。

本来众人还想劝李广的,结果被李广的豁达给降服了,没有人用一种可怜或者警惕的心态看着李广,更多的是和李广商议,今后的帝国军事,该如何,尤其是对于草原上的匈奴人,众人还真的得听李广的。

“诸位,岭南的回归已经是事实了,不是这一世代,便是下一世代。而匈奴之患远超岭南的赵佗,得把国内至少一半的军队拉到万里长城的边上,用匈奴的方法,来解决匈奴。”李广只要一提起匈奴,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要主动对匈奴出击,不要总是防守。匈奴人可以来去如风,咱们也可以。要让匈奴人尝到压力,我李广究竟有没有爵位,有没有功劳,其实咱真的已经放弃了。”

对于李广这位当事人都放弃了,众人自然没有了继续劝下去的结果。但此时三公之内有两公都在,在个人上,是支持李广的想法的。但不管是政治还是经济上,丞相陶青等人,是真的没有办法认同:“李广将军,至少十年,对北疆是没办法有大行动了。您...真的不在乎官位?”

李广听到这里,还是叹了一口气:“我李广这辈子啊...难封喽!”

众人听后,皆沉默不语,整个渭水河畔的南岸,只剩下了滔滔不绝的河水声,以及还未杀死,正在微微颤抖的野鹿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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