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0 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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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嘉尚念完简短的开场词,晚宴正式开始。

他向坐在首席位的爷爷打完招呼,向自己座位走去。

苏伊遥遥看到向她这边望来白发苍苍精神矍铄的一个老年人,是谁她心里大概有推测。

李嘉尚在她一旁坐下,把今晚的拍卖名单推给苏伊,“有没有感兴趣的东西?”

苏伊摇头,好奇道,“你捐了什么东西?”

李嘉尚掀开一册子,指着一把西洋剑,“这个。”

“你练过击剑?”苏伊看着那把银质的花剑无比诧异。

“上学时候练过,爷爷送了我这把剑,现在用不着了。”李嘉尚解释。

苏伊仔细盯着宣传册上的花剑,想象着李嘉尚穿着白色击剑服站在比赛台上的样子。

很快,那把剑出现在了中央大屏上。

舞台的追光,随着剑的出现,向李嘉尚和苏伊的位置打来。

赵茹注意到一直平静的陶菲林突然勾起了嘴角。

同时,光向这边传来同时,苏伊背后的女孩突然惊叫一声“虫子!”蹦了起来,苏伊下意识转头看她同时,她手中的水杯失控泼到了苏伊脸上。

而此时,比追光之后几秒钟的镜头也跟着切换过来,苏伊湿淋淋的脸一下子出现在大屏幕上。

赵茹和陈瑾第一次看到了苏伊露出慌乱的情绪。

大伙全向这边望来,李嘉尚站起同时,那名女孩放下水杯惊慌地道歉,“我帮你擦擦!”

“不用了!”苏伊慌道。

那女孩却按住苏伊肩膀仗着站起来好用力,不由分说地拿起桌上的毛巾重重捂到苏伊脸上。

毛巾接近脸部同时苏伊就问道了一股清香混有微弱酒精的味道,这绝对不是宴会会准备的毛巾!

几乎瞬间她就判断出来,卸妆水。

苏伊拼命阻止,此刻她还不知道他们已经被同步投影到大屏上,双方的争执中,她的包从桌上掉落到地上,手机也从里面掉了出来,苏伊拼命向后仰试图远离那条毛巾,可她感觉到有伤疤的脸被湿润的毛巾重重抹过去。

苏伊匆忙间用双臂遮挡脸部。

李嘉尚椅子周围看热闹的人卡住,他好不容易站起来拉开了那个似乎在哪儿见过的女孩,女孩不甘心地放手退后一步,低头看看沾满卸妆水的毛巾上已经蹭掉了很多粉底,抬头向屏幕望去。

李嘉尚抽出口袋中装饰用的丝巾递给苏伊。

苏伊慌乱地接丝巾按到有疤痕的脸上,此刻她的妆全花了,水从头发上淋到她的胸口、礼服,她一抬头看到狼狈不堪地自己在屏幕上露出惊愕的表情。

主持和摄影也全呆了,谁都没有想到会出这种意外。

在主持拼命示意切镜头前,李嘉尚突然注意到苏伊下巴一角露出的伤疤。

苏伊看到屏幕上自己惊愕时瞬间的松懈,手臂露出了一丝缝隙,而那块装饰的丝巾轻薄又透明,根本不足以对近在眼前的李嘉尚形成有效的遮挡。

李嘉尚一下拉开了苏伊的遮挡的手臂,不可思议和震惊充斥了他的大脑,突然而至的真相挤走了所有理智和思考。

苏伊惶恐、恐怖的脸出现在他眼前和屏幕上。

山呼海啸的惊呼声中,赵茹和陈瑾从不同的角落惊愕地站起来。

为什么,苏伊的脸上会有那么大的一片疤痕?

陶菲林笑容安然地坐在座位上,悠然地看戏,如果捧在心上的珍宝是假的,李嘉尚会怎样?

李嘉尚摸着她的脸,脸上全是无法相信的混乱。

在他手指碰到她疤痕的瞬间,苏伊全身像被火灼伤一样,她猛地打开李嘉尚的手臂。

“你……是谁?”李嘉尚再次去抓她,他有太多问题急切地需要答案。

可他突然的急迫却吓坏了惊恐中的苏伊。

她猛地用尽全力推开他,把李嘉尚推倒同时也被反作用力弄得从座位上摔下来,洁白的长裙挂倒了椅子沾上草汁,此时摄影也终于回过神把镜头重新切回展品。

可现在已经没有人再注意展品,纷纷站起向这边望过来。

苏伊狼狈地爬起来,抓起地上的包向会场外拼命奔跑。

李嘉尚怔了片刻,脑子陷入阵阵混乱,一旁的人捡起苏伊掉在地上的手机递给李嘉尚,“李总,那位小姐的手机。”

李嘉尚茫然地接过,手机显示有无数的未接来电。

他盯着手机发呆的两秒钟,李秘书的电话再次打过来,李嘉尚划开接听键,只听李秘书焦急的声音道,“沐晓小姐你到哪儿了?我是李嘉尚先生的助理,需要我去接你么?”

苏沐晓?

这是苏沐晓的手机?

苏沐晓就是苏伊?

苏伊是苏沐晓,是他找了二十年的小雨点!

他早该察觉的!

李嘉尚握着手机猛然爬起来,不顾众人诡异的目光大步地向往追去。

“李总!”

“李总你去哪儿?”

“老板!”

所有的呼喊都听不见,李嘉尚拼命地奔跑,此时此刻他脑海中只有一个身影却有三个名字,他到底该叫她什么?

“老板?”门口的李秘书全然懵了。

里面到底是怎么了?

先是苏伊不要命地狂奔出来,又是老板不管不顾往外跑。

就是表白失败,也不用两个人都跑成这样吧!

李秘书来不及管那么多,忙跟上李嘉尚指向一方,“苏小姐往那边跑了!”

李嘉尚闻言向他指的方向冲去,李秘书狂追一会儿就再也跟不上,他气喘吁吁地靠在墙边站着,两只腿都在不断打哆嗦,“我……我……去……这是……哪一出……啊?”

******

苏伊穿着高跟鞋在马路上狂奔,即使是少有人来的新区,晚上看到有人这么跑也吸引了不少注意。

她跑得心肺像在火烧,身体脱离了疲惫的控制,麻木地凭着惯性不分方向地不停奔跑。

突然鞋跟绊到盲道的凸起,她一个趔趄脚下一软,再也跑不动。

在摔到前一瞬间,胳膊被身后赶来的人用力拉住。

苏伊摔进了另外一个燃烧着、火热的怀抱。

“苏伊……”李嘉尚大声喘气,“我们需要谈谈。”

******

夜间,空气变得潮湿。

咖啡店女老板看到手机上推送的有雨的天气预报,起身到门口搬广告牌。

只是她刚擦干净广告牌上的今日推荐,就感到身后有人到来。

“对……”她回身,当她看清到来的两人狼狈的样子和糟糕的状态时,对不起,我们打烊了却再也说不出口。她放下牌子,请他们进来,“两位吗?”

“嗯。”

老板进去洗手煮咖啡,两个客人在临窗的座位沉默地坐下。

热水在炉子上烧着,整个店中无比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女孩站起来,同行的男人如影随形的目光中,她站到老板面前问道,“请问有卫生间么?”

“有的。”老板指指里面有些隐蔽的卫生间,“向里面直走,走到尽头右转就看见了。”

“谢谢。可以借我这个么?”女孩指指桌上的纸巾。

老板把一整包纸巾都给她。

老板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心想这个女孩身材真好,穿着那么贴身的白色礼服走起路来却那么婀娜,一丁点赘肉都看不到。

只是她的脸上为什么是残妆呢?那么漂亮的礼服也弄脏了。

露出的那是烧伤的疤痕么?

热水烧开了,女孩依旧没有出来。

老板怀疑她是不是一个人躲在卫生间哭了。

刚刚看到她时,她的表情真的吓了她一跳,那么空洞绝望,了无生机,也许下一秒就会出什么意外。

又一会儿,同行的男士也走到她面前来,他带着不同的疲惫,是一种混乱的不安,他头发濡湿了有些凌乱,礼服也变得有些发皱,不过一开口依旧风度翩翩,“请问你的花卖么?”

“花?”老板一怔,随即明白了,他说的是每个桌上瓶子中的鲜花。

那是每天都要换的。

明天早上换新的时候就会把这些扔掉。

“那些明早就会换掉,你可以用的。”老板道。

李嘉尚道谢,把每个桌上的花都收集起来重新摆放,他耐心地把每一朵红玫瑰抽出来,枯萎的花瓣摘掉,外面搭配其他花朵,解下瓶子下的丝带把花绑起来。

老板看得目瞪口呆。

再之后,她看到那个男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放到桌上。

女老板张大嘴巴,在出声前连忙捂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女孩出来了,她脸上卸了妆,头发也重新整理过了,衣服似乎也擦过,比刚刚看上去整洁不少。

老板没在她脸上看到泪痕。

真是个坚强的女孩,老板想。

苏伊在座位上坐下,看到桌上突然多出来的一小捧玫瑰和一个精巧的戒指盒,麻木的心突然感到一阵荒凉。

完了。

也晚了。

一切都已经完了。

即使她今天预想过摊牌。

可真相超脱预计突然到来时,即使是她自己,都无法接受,何况是全然不知的李嘉尚。

白蛇传表达古人对自由恋爱的赞美和向往。

可向往终究是向往。

美梦结束了,他们都要回到现实里做自己。

“苏……”李嘉尚停顿了一下。

连称呼都变得混乱。

苏伊觉得可笑,她就真的笑起来,无比坦然地笑着,“李嘉尚,不会这时候你还想表白吧?”

李嘉尚露出一丝狼狈。

他的计划曾经向苏沐晓说过。

连他准备的求婚钻戒都是她最终选的。

真是……

可笑。

似乎看懂了他所想,苏伊笑问,“我们是不是很可笑?”

李嘉尚盯着她露出伤疤的脸和没有卸妆的眼睛,就像……苏沐晓和苏伊的结合体。

是他傻,明明这么像,他却从来没有想过。

夏熙阳叫苏伊和苏沐晓都是女神,却从不那么叫其他女性,他们都是朋友,却非说不熟,他和苏伊去土耳其,苏沐晓偏偏同时有事不再去熊猫馆……

“对不起,是我骗了你,我很抱歉,”苏伊收起笑容郑重道。

“是我自己太笨了,你一开始没有瞒着我。”李嘉尚摇头,难怪苏沐晓第一次见到他就躲着,后来也一直在躲着,她其实藏的并不好,她们那么相似,同样的姓氏,有同样的朋友,他明明有所察觉却没有一点怀疑。

原来他们相识的那么深,却像从来没有真正的认识过。

苏伊怔了下,站起来向李嘉尚弯腰道歉,“一直没有向你解释过,对不起……”

“不用,没关系,你不需要道歉。”李嘉尚神色疲倦,眼睛中有极大的痛苦,却依旧温柔地安慰她,“不要紧的,我们之间不需要道歉。我也有很多事瞒着你……”

苏伊不肯坐,李嘉尚把那捧小小的玫瑰花举起来,“苏伊小姐,不管怎样,我依旧喜欢你,我们可能有很多、很多、很多误解,但我确定我对你的感情不是假的。”

苏伊摇头,她咬咬唇,用力把粉色的嘴唇咬得发白,“不是的,没有爱能建立在欺骗上,李嘉尚,谢谢你的喜欢,我很感谢,以后,也会很感谢,非常非常的……感谢。”

“我们可以重新认识,我们共同的经历都是我们的感情基础,苏伊……”

“梦结束了,李总,我们该醒了,你说的对,白蛇传结局是喜剧,白素贞的美梦不过是报恩历劫,他们相互是彼此的劫,一切不过是美梦一场,从开始我就知道,我们会有梦醒的一天,苏沐晓不是苏伊,苏伊也不是苏沐晓,我从一开始就是割裂的,是我欺骗了你,你比我更清楚,你的世界里,我根本就是两个人,你不可能喜欢两个不同的人。对不起,李总……”苏伊看了一眼桌上的玫瑰和没能打开的戒指,“我们不合适。”

她再次鞠躬,比之前更加决绝,不待李嘉尚再做反应,拎起包从咖啡店跑了出去。

这次,李嘉尚没有再追。

水又热了第二次,老板端来了一杯热咖啡。

李嘉尚一个人坐在咖啡店内久久未动。

老板从他眼睛中看到了一丝湿气。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成了大雨。

店外的绿植被雨打湿,遮阳棚“哗哗”响动放大着雨声。

李嘉尚坐在空荡荡的咖啡厅,一口一口喝完了整杯咖啡。

没有加糖的手工咖啡,品质不可与他平日喝惯的相比拟,酸味重了,焦味过头发苦,温度也不是最适宜。

窗外玻璃上淋满雨滴,从外面看,桌上的玫瑰也像被淋湿似的。

喝完咖啡李嘉尚从座位上站起,他站到收银台却发现他从晚宴出来没带钱也没带手机。

“没关系的,算我请你。”老板大方地笑笑。

他们的打扮就知道不是故意骗吃骗喝的,一定是有什么意外和急事,一杯咖啡而已,她不会落井下石。

李嘉尚借了她的电话打电话给李秘书来接他。

十多分钟后,李秘书驱车赶到,替李嘉尚支付了十多倍咖啡和花的钱。

“不用的,真的不用!”老板坚持拒绝。

“收下快下班吧,打扰了真是不好意思。”李秘书也推。

女老板推辞不掉只好收下,从礼品区选了一份巧克力糖果塞给李秘书,她看着站在门口低落望雨的李嘉尚。

那个女孩走的时候,他其实快哭了吧?

她叹气。

向窗边的座位望去,那个人竟然连戒指都没拿!

女老板抓住戒指和花向门外冲去,他们的车已经启动出发。

女老板跑进雨里,追着车大喊。

李秘书从后视镜看见,把车又重新倒回来。

女老板把戒指和玫瑰从窗户塞进去,雨随着一起刮进车里,沾湿了李嘉尚的衣服和座椅,“先生,刚刚那个小姐跑出去时候她哭了,我觉得她不是不喜欢你,误会都能慢慢解开的,雨再大天都会晴的!加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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