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雁正在府中查阅案卷文书,有衙役来告知,外面有白莲教的人求见。
来的是一位女子。她全身素衣,表情冷峻,步伐沉稳有力,气质像极了男子。只有在说起话的时候,严肃的表情才会缓和几分。她长睫毛下的大眼睛神采斐然,饱满丰润的嘴唇更使她一笑一颦间添了许多风情。只有嘴角的一个小小疤痕,稍稍有点碍眼,不过瑕不掩瑜。
“白莲教芙蓉参见江大人。”原来这个女人就是孟怜蜀的手下芙蓉。
当被问及所为何事时,芙蓉回答道:“我这次来是奉孟教主之命,特地来邀请江大人参加一个月之后的除魔祈福大会,并会有赈灾募捐,恳请江大人一定不要错过。”
这位孟教主还真是有心了,江上雁心想。“好的,我一定过去,那就劳烦贵教到时接待了。”江上雁道,“只是我不太明白,除魔是怎么一回事?”
“江大人太客气了!”芙蓉笑道,“近些年蜀地天灾频发,人祸不断,想来定是有妖魔作祟。白莲教崇尚天人感应,普度万物众生。可有些妖魔若实在无法感化,只能斩除而后快,别无他法。”
江上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只是他仍存疑虑和担忧。“孟教主此举会不会有些冒险?若能遂愿斩得妖魔还好,如果万一出现差错,只怕会被妖魔惦记并报复呀!”江上雁忧心忡忡。
“芙蓉先替教主在此谢过江大人了。江大人不必担忧,我们孟教主既然选定日子下定决心去做这件事,就说明她已经进行过推算,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所以江大人大可放心。江大人能设身处地为我们教主着想,芙蓉很感动。”
江上雁这才释怀道:“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若有什么需要的,请贵教尽管开口,只要是为了百姓福祉,我自然义不容辞。”
芙蓉对江上雁表示了谢意,然后离开了成都府。
……
管家侯林自打离开江府,便再没有回去过。
一遍遍地跪在神像面前许愿,请求保佑二公子江
月千万不要有什么意外,可是连他自己也明白,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和自我安慰,难道菩萨能不知道?
自己辜负了林重老爷的嘱托,现在可怜的二少爷凶多吉少,都是因为自己笨,没有及时保护好他。“哎,老爷,我对不起你啊!现在你在哪里呀,为什么就不肯现身呢?多大的痛苦,让我老侯帮你分担也好呀!”侯林一个人在菩萨神像面前痛哭流涕,希望奇迹出现,或者可以得到林重的回应。
可惜奇迹并没有出现。
侯林想到了自杀,他想以死谢罪。
可是又想起老爷的女儿林思重当时在江府为自己据理力争的场景,侯林又犹豫了。他把已经扎进皮肉里面的尖刀重新拔了出来,殷红的鲜血直冒,立刻湿透了衣袖。林重老爷生死未卜,还在逃亡之中,他的千金林思重羽翼未丰,尚未觅得良缘。二少爷被歹人逼得坠崖,大仇未报。难道自己就这样窝囊地死去,逃避现实?这不是我侯林想要的!
林思重还在后面追寻,侯林故意留下了些许足迹,还有一张纸条,便消失在了茫茫烟雨中……
“小姐你不要再追了,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待我遂愿,一定回来看你们。山长水远,有缘自会再见。侯林。”
林思重追上来,拿到墨迹还未干透的纸条,一丝惆怅悲伤的情绪涌上喉咙。“好的,我答应你,不去找你。我也一定会竭尽所能,找到凶手,为师弟报仇。只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能放弃希望。我这就回桃花阁,告知母亲自己的想法。”林思重攥拳自语,暗暗下定决心。
林思重喊上碧柔快马加鞭赶回家中,将最近所发生之事全盘告诉母亲,恳请她跟自己一起去悬崖下面找寻师弟江月的下落。
杨秋枫对于京城命案和蜀地天灾的事情也略有耳闻,只不过没想到会牵扯到江家公子。现如今,相公林重杳无音信,下落不明,江月又遭此不测,凶多吉少,杨秋枫也慌了神。
她拿出来丈夫曾经交给自己
的锦盒,完好如新,依旧那么精致。“曾经你说,等到月儿功成名就,名满天下之时,让我亲手把宝盒交予他。可是,现在事情走到这一步,林重,你说我还有机会亲手给他吗?我对不起你呀!”杨秋枫陷入了无尽的自责和悲伤之中。
杨秋枫小心翼翼地把锦盒收好,放在秘密的地方。她已经答应了女儿,一起去寻找江月的下落。不仅如此,杨秋枫还想借此机会寻找丈夫林重,顺便一路向西南,探亲多年未见的姐妹墨蓝。
遥想当年,自己还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跟随祖母一起在雅州一家绸布坊打工。布坊的主人心肠良善,并没有因为祖母的年龄大亦或者是自己年龄小而拒绝留人,相反,因为家里困难,主人处处照顾,领同样的工钱,让祖母每天少做两个工时,其余时间只需干些轻巧的杂活儿。
主人就是墨蓝的母亲,印象中的她从来就是干活儿的一把好手。一步步从一个染布的小作坊做到雅州最大,她功不可没。家中事无巨细,都是她母亲一手梳理负责的,墨蓝的父亲在她面前都只能甘拜下风。而墨蓝,也延续了她母亲的所有优点,踏实能干,单纯善良,善于顾及身边人……熏陶之下,墨蓝渐渐地从她母亲手中接过布坊,做大了布坊的规模,以至于在川蜀地区都小有名气!
那时杨秋枫刚到布坊,干活儿不熟练,老是出差错。比自己小一岁的墨蓝这时反倒如一个贴心的姐姐般,从每一个工序,到每一个动作,手把手耐心地教自己,直至自己慢慢成长为布庄不可或缺的角色。后来家中突生变故,祖母去世,亲生母亲又病重,杨秋枫不得已踏上回家之途,至今仍然记得墨蓝和自己相拥而泣的画面。
“秋枫,我这里离不了你啊。你突然走了,这布坊的生意我一个人怎能忙得过来?要不你把你母亲接过来这边吧,你就可以静下心,咱们一起好好经营这布坊,多美啊。”墨蓝笑着,憧憬着,劝自己留下,可眼角分明是强忍着的眼泪。
她知道,要走的人,她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