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节 两头皆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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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后,刘太尉没有等女婿,带着一肚子气独自回了家。这也在俊卿的意料之中,他知道岳父这是表明了自己态度,等着自己前去认错呢。俊卿在岳父门口足足等了两个时辰,刘太尉心软,才让女婿进门。

刘太尉背对着俊卿,气还没全消:“你知道我为何生气吗?”

俊卿跪在地上自责道:“既入刘家门,当是刘家人。我总想着当老好人,结果让岳父为难,实在太不该。小婿知错,以后会注意的。”

刘太尉轻轻叹气,这才回头语重心长道:“俊卿啊,为父没有想逼你之意。可以细想,我难道不想当个老好人,谁都不得罪,落清净?我也想,可是做起来难!大臣们谁不知道,淮南王赵简还有他下面那帮人主战,而老夫主和,谁也说服不了谁。立场的问题,不是能轻易改变的。”

岳父曾经和自己讨论过这个问题,俊卿和岳父的立场基本还是一致的。毕竟出身贫寒,父亲只是一介无名的小官,又在匪徒四起的乱世之中难以保全自身,早早丢了性命,俊卿也因此在和母亲相依为命的日子中,吃尽了苦头。因为有过和底层百姓相同的经历,俊卿当然知道民生多艰,百姓对战争深恶痛绝。

可是蒙古大军屡扰边境,得寸进尺也是不争的事实,但可惜的是,朝廷目前还无法与之抗衡。俊卿也只能和那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武将一样,空能扼腕叹息而已。

“可能主战派也是好意吧,只是我们还没那个实力。”俊卿弱弱道。

“哼,那些王公大臣从未上过战场,他们哪里知道刀光血影的残酷,夸夸其谈谁不会?讲大道理,我可以坐下来说一天。”刘太尉不屑地嘲讽道。

俊卿被岳父数落完,感觉些许心累,便匆匆回家了。

躺在床上的俊卿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心情也如此时天气一般沉郁落寞。小时候,俊卿无时不刻都幻想当上大官,拥有权势,那样就再不会有人欺负母亲和弱小的自己。生活越窘迫,这种愿望越为强

烈,甚至俊卿暗暗发誓,只要能考取功名,付出再多也在所不惜,母亲莫惠也是这样想,俊卿知道她为了自己曾经忍辱负重多少年,曾经多少次为了儿子向别人低头!

如今,自己的愿望终于实现了,考上了状元,成为当朝太尉的女婿,显赫京城!可是这份久违的喜悦却并没有持续太久。相比于状元郎,人们似乎更在意自己的太尉女婿的身份,哪怕自己才学饱足,拿到状元是实至名归。

做官真是一点不比科举考试容易,一不留神就是深渊万丈。自己不想倚靠岳父,可是关键时候又离不开他的提点。俊卿想着,再次陷入矛盾之中,不由更加烦闷了。

想起回来的时候,刘云珏喊自己一起玩捉迷藏。才被岳父数落,哪儿会有心情,便随口拒绝。

曾经惊为天人的仙女云珏,一起生活之后才发现是那么地幼稚,像没长大的小女孩。俊卿时时刻刻就像呵护易碎的花瓶一般,宠惯着刘云珏,比其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人总有疏忽和疲劳的时候,自己也需要被人理解、被人关怀,可惜刘云珏她不懂。

俊卿甚至不奢求刘云珏懂自己,只求她能少一些任性,在她闹情绪后,少摔碎几个茶壶,少踢坏几扇门,甚至少在睡着后偷偷扇自己几嘴巴掌……

她不懂丈夫身上背负的沉甸甸职责,是没有精力和时间整天陪她玩那些无聊的游戏的。

俊卿想起自己每次惹了妻子刘云珏,她都要在册子上记好丈夫的“罪状”,轻则秋后算总账,重则告到岳父那里,俊卿也是无奈。好在岳父可以了解他女儿的脾气,一些小事家事,都是向着女婿的,这让俊卿宽慰许多。

仍然记得小时候,天上雨下得再大,依然要放肆奔跑的日子,就算衣服被淋得湿透,俊卿也觉酣畅淋漓。而今身处这官家大院,养尊处优,哪怕是衣服脏了都嫌弃无比,早已没了那时的心情。雨从屋檐坠落,它会留恋层叠的青瓦片吗?是义无反顾,还是无可奈何,俊卿无从得知。

妻子还没回来,真是贪玩,俊卿焦急地推开门,院中没有人影,便赶紧找来油纸伞,去云珏常去玩耍的地方,这才发现她正和几个下人在后花园的破茅屋下避雨。俊卿看见她狼狈的样子,又是担心又是生气道:“整天就知道玩,也不带把伞,淋坏了身子怎么办?快点跟我回家。”说着把伞塞到妻子云珏手里。

刚望见丈夫跑来时还满脸惊喜的刘云珏,瞬间变了颜色,她一把推开俊卿,纸伞也随之落到了泥水里。“不稀罕你的伞,我自己有脚,我跑回去。”刘云珏赌气道,她没有食言,真的用袖子半遮头跌跌晃晃跑了回去,后面的下人一路跑着跟着,脱下衣服给她遮雨,刘云珏吼着让下人滚远,哪怕自己滑倒在泥水中。

俊卿意识到自己的口气重了,让云珏误以为是对她生气,其实真的只是一时气话。回到家中,只见云珏正大发雷霆,把先前陪自己玩捉迷藏的那几个下人的行李一遭扔到了院中,怒斥说你们几个笨蛋只知陪本小姐玩,不知道提前带好伞,以后不用在我刘家了,明天就把你们卖掉!

几个下人跪在雨中的院子里,吓得不停求饶,祈求大小姐发发善心,不要卖掉他们。俊卿见状只摇头,天要下雨,跟几个下人有什么关系,这不是胡闹嘛!

“好了,你们起来吧,我不会让小姐卖掉你们的,快起来吧。”俊卿前去扶那几个下人,可没想到他们根本不敢起来:“小姐不说话,我们不敢起来。”

好呀,这下俊卿总算知道谁是这个家的主人了。眼看刘云珏仍不为所动,还反锁了屋门。瞬间窜出一股无名火的俊卿一脚踹开了屋门,压抑着即将火山爆发的脾气:“我知道没陪你玩捉迷藏,你还在生我的气。可是你不该拿下人发脾气,要怪你就怪我吧。他们跟了你这么多年,你说卖就卖?”

刘云珏半躺在椅子上,衣角还沾染着脏泥,黑水一滴滴淌到地上,冻得瑟瑟发抖。“看来在你眼里,几个下人比我重要多了,是吗,状元郎?”刘云珏斜眼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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