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鸿听罢忍不住再次嚎啕大哭。没有人能够感同身受这种痛苦,除非自己切身经历。那种别人把快乐建立在自己痛苦之上的切肤之痛,江鸿算是体会到了。
他知道,母亲为了不和刘太尉家的喜事冲突,故意将父亲出殡的时间推后了好多天,为的就是尽量不得罪他们……
似乎没有人在乎京城角落里的江家,就算是淮南王,为了平衡局势,还是简单安慰了下江鸿之后,转而去参加刘太尉的喜宴了。
锣鼓喧天声中,马车从远处慢慢驶来。路被两旁的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前面的官兵需要不断地用棍子驱打他们才能开出一条狭窄的路,仅够马车通行。两匹宝马拉着马车禹禹而行,它们似乎有些无精打采。左边那匹上面骑着的正是刘太尉的女婿,新科状元欧阳俊卿,而右边的那匹马上边却是空无一人。
“新娘子在哪里?怎么不见人!”“就是啊,这新娘子是不是很丑,不敢见人啊?”“你这新郎官当得真没面子呀!”看客们议论纷纷,让马上的欧阳俊卿感觉略微尴尬,不过他还是耐心地给路人打招呼问好。
“大道刁民,再敢胡言乱语就撕烂你的嘴!”官兵听到议论后大声呵斥道。路人迫于武力,乖乖地不敢多吭声了。
“我娘子怕晒,所以我就让他坐在后面的轿子里,大家不必担心!”欧阳俊卿向大家微笑解释着。当然只有他自己知道,娘子刘云珏是讨厌市井百姓的嘈杂无序,才一气之下躲到轿子里不出来的。不过老百姓当然不会真的在乎什么新娘子,那和他们的生活也没什么关系。他们真正在乎的,是什么时候发金瓜子。
“新娘子看不到,那什么时候发金瓜子?”人群中的索要声此起彼伏。他们一拥而上,马车根本前行不得,再这样下去,欧阳俊卿甚至害怕会失控,伤到自己的新娘子。
马车停滞在路上
,眼看着相公的苦苦相劝不能发挥一丝作用,刘云珏伸出头,直接甩掉红盖头,抓起一把金瓜子用力地抛向娇子后面不耐烦喊道:“别吵了,都给你们,抢去吧!”然后迅速缩头回轿子里,重新盖上盖头。欧阳俊卿一阵诧异,不过看着汹涌的人群迅速转头向后去争抢金瓜子,前面的道路迅速变得敞亮,也就没说什么,快马加鞭行进。
不过前面有个老汉没有去争抢瓜子,他站在路中间直勾勾地盯着欧阳俊卿,呆立着陷入了沉思。直到官兵提醒他挡路了,这才“哦”了一声然后火速移到路旁。
欧阳俊卿被老汉看得有点不舒服,行进有段距离后欧阳俊卿回头望了一眼,果真那老汉还是在远远地望着自己的方向。这老汉不是别人,正是震远镖局的镖头南镇远!
难道他认识我?欧阳俊卿满腹狐疑,被这眼神搞得有些不快。许又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欧阳俊卿没有在意,他还忙着赶赴婚宴呢!岂知南镇远好似饿狼发现了肥美的食物般,二话不说跟了轿子上去……
待客宴上高朋满座,有朝堂官宦如淮南王赵简,吏部尚书田正野……亦不缺江湖名流如灵隐寺住持灵光法师,九华派掌门楚风等人。还有刘太尉自己的家人,尤其是刘太尉的儿子刘云飞也从边关跑回来为妹妹贺亲。
对比起来,欧阳俊卿这边就比较寒酸了。由于家道中落,母亲带着自己一路逃荒,所到之处皆为家,孟母三迁犹不及,早已和家乡的亲人失去了联系,今日到来的只有母亲一人而已。至于朋友,徐家翊被人暗杀,谢义被人从牢狱中救出后就失去了影踪,还有江月,去蜀地探望父亲之后便再没归来。
眼下京城又盛传他父亲的死讯,畏罪自杀或是被谋杀,说什么的都有……所以欧阳俊卿并没有给江府发请帖,现在倒是有些担心江月了,欧阳俊卿只能默默地祈祷他没事。想到这里
,内心不知为何觉得慌乱,竟愣了一下神,差点被地上的红毯绊倒……
可能妻子云珏的家庭过分显赫,欧阳俊卿不自觉地感受到许多压力,也变得敏感许多。不过幸在岳父刘太尉并不在乎这些。
可以看出来,尽管朝堂重臣很多对岳父颇有微词,但在俊卿看来,其实他算是开明识大体!试问凡夫俗子,有几个能真正不图名利,超然物外,与世无争呢?不可能的,朝廷群臣无数,不都是在为了自己的权位而奔走?岳父刘太尉虽有野心,但是在欧阳俊卿看来,并没有危害社稷,实属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每每有人质疑自己的家室,岳父都会立刻当面替自己圆场:俊卿的父亲也曾是做大官的,只是走得早,我欣赏的只是他的才华。或是外人转述或是亲身经历,欧阳俊卿听到这些都十分感动。自己几世修来的福分,才会遇见如云珏这么可爱娇美的女子,才能遇到如岳父这般平易大度的伯乐。
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岳父。特别是当欧阳俊卿牵着刘云珏的手走进宴会客厅,看到满是身着华裳贵服的官宦侠客围拢而坐,而自己的母亲莫惠则孤单单地坐在一旁,显得那么地扎眼。
“这下你儿子登入刘太尉门下,也算是平步青云,荣华富贵享用不尽了,大娘你可真是有福气哟!”淮南王赵简虽然早已听闻欧阳俊卿将要入赘太尉府,可没想到这么快。若非是男女有情,那他欧阳俊卿实在是心急啊!想到他曾经的好友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他却能登峰科举,鸡犬升天,不由得感慨万千。
莫惠哪儿能体会到话里的余味,况且她也不关注那些,莫惠在乎的就是儿子能高中状元,一步登天如今愿望实现,再也不怕别人的冷眼,终于扬眉吐气。“官家你说笑了,都是占亲家的光,我一个老太婆哪儿有什么福气,要说这也是我儿自己有出息!”莫惠喜笑颜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