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真的说来就来了。

纳兰歌正坐在小窗边，望着窗外飘飞的小雪花，停下手中的针线活儿，呼出几口哈气，暖一下快要冻僵的双手，感叹着天气变化之快。

褚影倩大步匆匆跑进门，很快身上落了一层细细的雪花，然而这并不妨碍她翩翩的脚步。“母亲，下雪了，你快看呀，湖面都结冰了！”褚影倩满是欢喜。

也只有小孩子会因为一场稀松平常的雪天而如此激动，大人们看惯了岁月轮转，风霜雨雪，早已觉得平淡无奇。纳兰歌继续着手中的针线活儿，头都没抬便应声道：“知道了，现在湖面的冰还未结实，千万不可上去踩！”

“知道了，母亲，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总是提醒！”褚影倩看了一眼忙碌的母亲，瞪眼道，“这棉衣可真是好看，给谁缝的呀这是？”

纳兰歌起身翻开床头的柜子，拿出来两件厚实的棉衣放到褚影倩手中道：“大的给十三，小的给月儿，前不久刚做成，以后越来越冷了，得穿厚实点，可别生病了！”

母亲的命令，褚影倩自是不敢违抗。“母亲有心了，他俩人可真得好好谢谢您，这棉袄真实在，还有这布料，细腻典雅，精致无比，您都没舍得给我用过，哼，胳膊肘往外拐！”褚影倩倒是埋怨起母亲来了。

“哈哈，你确定人家俩人是外人？”纳兰歌指着女儿意味深长地笑着。

褚影倩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母亲说话的含义。不过看她手里的衣服却小得多，还在缝制当中，不由好奇问道：“这件又是谁的，为何那么小呢？”

纳兰歌噗嗤一笑：“傻姑娘，我如果说这是为我将来的外孙准备的呢？”

“讨厌！女儿才不要生孩子，母亲，您考虑得太早了！”褚影倩又羞又急，生气地把脸扭到了一边。

“不早了吧，你也不小了，我这算是未雨绸缪！你爹说了，择日就安排你和十三的婚礼，明年正好可以抱上孙子！

”纳兰歌起身坐到床的另一头，拉着女儿的手面对面说道。

“父亲真是疯了！他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褚影倩应声而起，瞬间炸怒喊道，“他就是想让我赶紧嫁人生子，乖乖地留在他的身边，做个一辈子都默默无闻的山野农妇是吗？不过我可能要让他老人家失望了，我不会惟命是从，任他摆布。江湖侠士应志在天下，女儿虽为女流，亦有理想高远。你们若是觉得我软弱，那必定错了！”

女儿激昂的情绪让纳兰歌始料未及。她不曾想到表面恬静少语的女儿还有闯游天下的志向。丈夫的想法没有错，女子无才便是德，学那么多武功没什么用，女儿家就该在家相夫教子，江湖的打打杀杀都是男人们的事情。也许丈夫褚天阔把精力过多地投入在了柳十三和江月两个男孩子的身上，恰恰忽视了女儿的真实诉求。他不知道，恰恰是两个外人的闯入，让褚影倩的想法已经悄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纳兰歌觉得自己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女儿有了自己的想法，并尝试着亲自做出决定。可是丈夫心意已决，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可如今只是试探着提一句，女儿的反应就如此激烈，很难想象硬逼她是什么后果。

纳兰歌咽下一口气，语重心长劝解道：“你这大逆不道的话当着我的面说倒也罢了，若是你爹，定不会轻饶你。你可明白，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是女儿家这辈子必须经历的事情。娘也能看出来，你不是挺喜欢你柳大哥的吗？怎么现在……是不敢面对吗？”

“娘，你也这么草率吗？喜欢一个人就要嫁给他吗，难道这就是那些诗书中所说的爱情吗？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我怎么感觉从来没有过这般动人的体验呢？”褚影倩歇斯底里地哭诉着，像一个迷路之后失魂落魄的孩子。

“你以为你跟着月儿学了几句诗就懂了爱情？未免太天真。你可知多少写下浓情蜜意诗句的男人后来很多三妻四妾，好不快活。你又怎知，一个男

人若是包容你所有的脾气，陪你走过每个琐碎平淡的朝朝暮暮又是多么可贵！你还稚嫩，什么都不懂，却天真地以为自己的翅膀已经硬了！”纳兰歌教育着自己的女儿道。

“这些话不过是为了劝我的托词，我不想再听了！”褚影倩捂着耳朵大喊着，飞奔出了门外。

雪下得紧了，纳兰歌赶紧抱着厚衣服追赶女儿……

褚影倩怒气冲冲地推门而入，把静坐养神的褚天阔猛地吵醒了。

褚天阔还未来得及开口问，褚影倩便冲他吼叫起来：“褚庄主你可真是操碎了心啊，连我将来生孩子的事都计划好了！你以为你把我囚禁在这镜湖山庄，就能强迫我乖乖地嫁人生子做个农妇？你可知你这是在扼杀我的理想？我告诉你，我不会随你摆布的。”

被吵醒的褚天阔本就不忿，奈何自己的黄毛丫头还要冲自己大吼大叫，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简直要把人气个半死！“我是一家之主，你的父亲，我决定了的事情，无可更改！你当初可是承认过你对十三有情，现在又要反悔不成？”褚影倩大怒道。

“我又没说我要嫁给他，就算反悔又怎样，您做爹的难免太霸道了吧，我不服！”褚影倩一点不甘示弱。

眼前逆反的闺女已然使褚天阔怒不可遏，一时间竟失去了理智，扬起手掌“啪”地一声重重地打在褚影倩的脸上！“逆子，我让你不服！你是不是喜欢上江月那个白面书生了？你如今说反悔就反悔，倒是轻松，你让你我这老脸往哪里搁？滚得远远地，我现在不想看到你！”褚天阔大袖一挥，说完便转过身去，重重地咳嗽了几声。

这一巴掌力度实在够大，褚影倩的脸上转瞬便印上了鲜红的五指印，而她也感觉头脑阵阵晕眩，差点倒在地上。愤怒和委屈交织混杂的褚影倩捂着生疼的腮部，两行泪水如雨帘般滑过脸庞，强忍着怒气哽咽道：“我就是喜欢江月怎么了，你讨厌谁，我就喜欢谁，怎么了，有本事你打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