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水桃树林一张五成新的华美香草席软软的条狐皮隔挡自泥土中散布的残冬寒意就在席上躺着一个白老者一身绸缎软袍老者神态从容安详、气度不凡若是年轻个几十年定当是一个俊美少年郎只是如今年岁七十许。
岁月洗白的是头苍老的是面容眉宇间仍残留着那股久经沙场的杀虐气。
一个梳着蛇髻身着绸缎软袍腰系香囊体态丰满浑身散着龙涎清香的娇艳金碧眼泰西美女跪坐在老者身边老者枕睡在这个异国美人儿滑嫩松软的美腿上享受春日暖阳。
远处是许多嬉戏追逐的孩童。
美人儿一边为这位老者慢慢按摩一边捏着娇滴滴口吻说着一口不纯正的长安话。
“主人听说主人当年是最早跟皇帝陛下一起西平起兵的老臣呢。”
老者微微睁开眼向那女子瞅了瞅无精打采道:“没错你想知道些什么?”说完又闭上眼。
“贱妾听说当年陛下在西平征战神武非凡”这女子一边给老者揉肩一边笑道“听夫人们说起主人您当年就是大皇帝陛下最宠幸的谋臣呢。”
宠幸这个词好。
老者面色微露得意轻轻道:“她们倒是没说错老夫算得上是皇帝陛下最信任的臣下了不过谋臣不敢当有广崇献策还有那个人出谋后来就更多了老夫自愧缺少急智只是论细致他们谁也没老夫精细所以皇帝让老夫主管钱粮等物。老夫常随征西大将军看守后方调度粮草。当然后来老夫也屡次参加战役也曾在前线指挥调度大军。”
说到当年得意处老者也不再理会这女子只是大夫人让商贾从大秦国顺带采买送他做七十大寿的礼物就跟这个女人说个没完。都是当年的事情自然那些有损皇帝陛下清誉的事件他是绝对不会说的他所说的就是帝国史官们人所共知而百姓却很少知晓也很少关心的事情。
金美人时而愕然时而惊叹喜悦时而感慨。时而踌躇叹惋。
“主人”美人儿娇滴滴道“那北宫夫人她那时……”
老者脸色微微阴沉美人儿立即明白自己犯了忌讳连忙赔罪请求老者宽恕。
老者冷冷道:“皇帝地家事。连老夫都不敢多提你一个番邦女子既然能有幸到帝国来享受荣华富贵。就少多嘴。看在我那还没出世的孩儿份上老夫这次便放过你下不为例。”
美人儿感激不已老者也不再理会再度闭上眼。依旧枕着那美人儿的**。默默思量回味。
“北宫夫人……”
就算如今容颜已老年近七旬看上去也只不过五十许模样难怪这些女人们都乐于私下谈论揣摩当年的北宫夫人。
四十六年前的北宫夫人。可真是天下无双地美貌啊。
就算二十年前被那些文人雅士吹捧号称美貌天下第一的她的女儿乐成公主也是远远不及更不用说她的那些被文人雅士吹捧个个娇艳欲滴国色天香实际连乐成公主都不如得那些外孙女们怕是只有如今颇为得宠的郑美人能与之相仿。
恍惚间仿佛回到那个沸腾年代那时他不过二十多岁。
……
汉炎兴二年夏五月十三日西平破羌城下。
又见黄昏。
自五月十一日强攻初见成效以来三羌部渐渐生出希望十二日再度强攻无奈城中自知城下羌部意在屠城拼死反抗整个十二日战死无算可城上丝毫没有反应十三日再度勉强攻击。
整整一天的攻势再度结束城下除了又多了些战死的三羌部种民和战死的马匹外毫无收获血洒疆场。城下那些最初地不及搬走的尸身已显腐坏迹象蛆虫肆虐战场上血腥味、腐臭味随着摇曳摆动的风肆意飘散弥漫。
三羌部营地中到处是女人哭泣声愤怒的嘶吼咆哮。
那些原先驻扎在上百里的三羌部各自的女人老人孩儿也于十二日傍晚抵达渐渐驻扎其内那些痛失男人地女人们有些割面以明心智有些就参加了十三日的攻城就像破羌城上那些代替男人们汉部女人一样加入这场战争。
破羌城上那些魏人也渐渐掌握应对方法城上那些男人们拼死还击女人们顶着汹涌地箭雨、狠狠将一桶桶沸腾的滚油泼到城下。
攻方那四架轒辒车及两架云梯车损坏严重屡屡都被迫退出战场将燃烧中的牛皮替换换成新的再将其余损毁部分修补好才再度上前。
而防御一方到后来油用光了城上开始有人熬煮粪便将滚烫的粪水泼下。
那些被油被粪水融化地血肉**裸地跳动着鲜血狂涌喷溅不断有羌人哀号惨叫着痛苦死去。
十三日直到黄昏整个三羌部落都打疯了丝毫没有歇止的意思。
所有能上战场的羌部女人们全部参加战斗所有羌民怒吼着要冲进城内将这些该死地中原蛮子杀光到这时即便是三羌部酋也无法辖制各自种民。
整个破羌城在十三日面临着前几日从未感受的空前压力城上魏军将士每一次拼死探出身体冲着城下射击都会遭到狂热愤怒的三羌部十几倍还击。
其中绝大大数箭支来自这些羌部女人这些羌部女人射出的弓箭无论力道还是精准都与那些羌部男人相差无几。破羌城上不断有人被射中坠落城下。整个城墙上密麻麻到处是一团团斑驳的酱红色无数的箭支没入破羌那厚实的由黏土夯实的土城墙上。
破羌城连正城门楼上那仅存的阻止
冲顶东门的兵力都被挪去南北两侧城墙。
已经再也承受不住攻击没羌部男人们开始抬着原木对东门开始动最后地攻势……
这时谁也没注意到他们所谓的盟友。那些跟随宗容前来又被留下负责修补攻城器和战后医治伤患的百十多个汉人正在妖女北宫心带领下缓缓撤出战场。
当他们刚刚撤出破羌城视距范围后不久。破羌城上那些已经彻底绝望的几个满身箭创垂死的魏人突然不顾一切地挣扎着站起身眺望着那似乎遥不可及东方就在他们被城下无数箭支射杀前指着东方。面带痛苦和幸福瞬间死去。
远处落日残照下东边的天际一骑出现。之后在那骑兵身后是十几骑几十骑几百骑……越涌越多越涌越多。
到最后。大地都在颤抖。
破羌城下杀红眼的三羌部男女们终于注意到身后那洪水般席卷而来的庞大军势一阵呐喊所有羌民放弃攻击摇摇欲坠的城门一些转身四散逃亡。一些提着长矛兵器怒吼着向着无穷无尽汹涌澎湃的身着黑色皮甲的魏军洪流反扑但这就像丢入熊熊冲天火焰中的一小片碎冰。顷刻被撕碎、融化。
越来越多地羌人女人眼见着那些男人们冲入魏军军势中嚎啕大哭许多女人抽出随身的匕就在马背上将自己的脸划破。高举起长矛。嚎叫着追随上前就像那些男人们一样在白昼最后余光辉映下。冲向数以千计浩浩荡荡排山倒海压来的魏军冲去。
这渺小的逆潮很快被大潮吞噬。
魏军冲到破羌城下时太阳彻底没入地平线。
……
酉时皇甫闿踏上战场满地散乱的尸骸到处都是箭支、兵器。
空气中很难闻地气味粪便、腐尸、鲜血、还有烧焦烤肉的味道。皇甫闿很是不悦这味道果然跟去年他在阳平关那边闻到地颇有几分类似不由掩面屏气想加快步伐尽快通过战场入城只是加快步伐后却是一个踉跄险些被地上横卧的死尸摔倒摔向插满箭簇的地面。
“将军!”众将手忙脚乱最靠近的两人连忙搀扶这才避免了这位主将被箭支刺伤的厄运。
“放开!”皇甫闿将那两人甩开狠狠道:“我自己能走!”
只好慢慢前行呼吸着这令人窒息地污浊空气在众将环卫下代替仍留在中军地羊琇到前线指挥调度的皇甫闿慢慢从残破不堪的城门洞踏入破羌城内。
城内已经在之前提前进城地那个郭魁正在那边带着仅存的那些郭家子弟等待火把照映下面上微带愠怒。
“令尊还好吧?”
皇甫闿虚伪的堆起笑脸问。
“还好托将军您的福还算不错只是让该死的箭咬了两口现在不能出来迎接将军还望您海涵。”郭魁恶声恶气道。
郭在城破前一刹那只好硬着头皮冲上城墙鼓舞士气却让流箭射中大腿后来郭在亲兵们保护下转身打算往城下逃跑时又让射高顺着抛物线坠落的流箭扎中屁股就是这么个两箭现在只好趴在床上哼哼。
这个皇甫闿自然也从自己心腹口中知道了。
按捺住想狂笑的**皇甫闿假作关切道:“啊真是可惜啊在下久闻令尊高名还想乘机听令尊说微讲玄真是可惜既然如此我也不便打搅令尊还是好好休养才是以后若有机会在下再来领教吧。”
“哼您是帝国大人物家父实在受不起!”郭魁冷冷道。
皇甫闿微微不悦正想叱喝却听见不远处突然有许多女人们的嚎哭和斥骂就在二三十步外。他微微扭头向身边的小将看了一眼喝道:“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小将连忙跑开过了一会儿跑回来小声道:“将军她们在骂我们特别是骂将军您说您坐视破羌城被敌人攻打数日拥兵自保胆小如鼠。”声音越的低生怕主将火。
“混帐!”
果然皇甫闿大怒。
“要不是我军及时赶到她们早成为刀下亡魂了。这些不识好歹忘恩负义的贱人们来人把那些妇人赶走。”
……
破羌城外湟水上游十数里一支百十人的孤军乘着月色急往西奔驰他们赶到一处山坳口时许多人马突然出现连火把也不点将这百十人马团团围住。
“我是蒋默!是自己人。”百十人中一男子大叫道。
“是默哥吗?”
一男子慢悠悠驱马赶来蒋筑的声音。
“正是”蒋默大喜应道。
“那个蛮丫头也在那边吧?”蒋筑道好奇的在这些人中寻找。只听北宫情一声怒叱也不知嚷的什么就勒马向蒋筑冲来蒋筑也不客气跟那蛮女战到一起你挥矛扫我举枪挡似要大战三百会合……
这两人见面总这样没完没了的。
众人哄笑着随即慢慢散开。
北宫心也不理会继续往前直到山坳入口跳下马牵着马继续步行。
在小山坳内是许多帐篷从每一个帐篷内都微微闪烁着昏暗的火光。
身边很快多了一支火把方便她行进省得被山坳中参差的碎石绊倒。
不久一人走到她身边说道:“公子您总算回来了我家主上等您很久了您还是快随在下去大帐议事吧?”
那人正是宗容。
北宫心轻哼了声将手上马缰绳交给后面的人随宗容前去。
(世说新语中提到“傅善言虚胜”所以这位老先生论口才也是很了不得的也是名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