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顾思思,是一个年少无知的美少女。
那天是高一的暑假,爸妈都在上班,同学叫我出去玩,我把他们鸽了。
并不是我想鸽了他们,主要是出了点小状况。
那天我房里出现了一只鬼。
对的,大白天的,我房间出现了一只鬼。
他有三丈高,青面獠牙,眼睛掉出来垂到胸前,发如枯草,肤如烂木;
大白天就敢现身,这鬼实在好生厉害,但是我一点也不怕。
我还跟他斗智斗勇了将近半个时辰;
这鬼他奈何我不得,大概是觉得此女资质恐怖如斯,竟动了收徒的念头。
“我教你画画吧。”
真是狂妄,区区一只鬼,居然敢夸下海口说要教自己画画。
我口头答应了他。
第二天,他果然又来了。
他还敢来!
看着我一身洋葱,十字架,符箓,手上拿着佛经,这家伙明显有了畏惧之色。
我问他,你想怎么死。
我就挨了顿收拾。
我很强硬地警告他:“求求你了,不要再缠着我,我给你烧多少点纸钱行不行?”
“谁说我是鬼了?”
原来他不是鬼。
原来他真的想教我画画。
教就教呗,为什么还要拿笔杆子敲她的头。
“为什么你要教我画画?”
“因为你画得太难看了。”
我左右受不了这委屈。
揍我就算了,他还要说我画得难看,杀人还要诛心呐!
我便和他约战一番,这次跟刚刚不一样,这次咱们文斗。
不就是画吗。
“呵,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小名顾白石?”
第一局,他没输。
第二局,我没赢。
第三局,我要和,他不让。
“愿意跟我学画画了吗?”他轻轻笑着问我。
“先生在上,受徒儿一拜!”
夏日的勐兽,我见鬼了。
“说了为师不是鬼。”
“嗷呜,好痛!”
他拿出那支打我的笔,问我为什么忽然不画了。
我答不上来。
他说:“明天带他出去转转吧。”
原来他本体就是那杆笔,我忽然意识到,这不就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穷的剧本吗?
姐的金手指来啦!
我让他教我修仙,他说他只教画。
他不肯教我修仙,我就不肯学画。
结果便是我走到哪他就跟到哪,这家伙他没有给我展示过斗气,但特别擅长阴阳怪气,每天我们都能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斗嘴。
跟一只鬼斗嘴就算了,我居然还没赢过!
姐咽不下这口气!
后来习惯了就咽下了。
高一的暑假过得很充实,我也开始习惯走到哪里身后都飘着一只鬼。
只是那天大概是热昏了脑子,我忽然坐在了书房里,拿起笔画了起来。
还是画得挺好看的嘛。
“你又在搞这些干什么,你下学期就高二了,都快开学了你作业做完了没?”
下班回来的老妈这样说道;
忽然就又觉得,挺没意思的。
我回头一看,那个鬼果然还在自己身后,抱着手着看她笑。
“先生,教我画画吧!”
“我会很严厉的。”
“请尽情鞭笞我!”
……
“我是觉得,她画得很好看,就这样不画了,而我上一任主人,留下来的画技在死前却没能找到传人,这些都是怪可惜的,便想交予她。”
风无理静静听着两人的故事,夏日午后阳光正盛,整座校园静悄悄的。
后来,书生便开始把穷酸秀才的画技教给这个女孩子。
他是个严厉的老师,每次点评都是辛辣入骨,总是能抓住女生画中不足的地方,女生在他的指点之下,进步神速。
她每天都会欣喜自己的进步,虽然先生很是严厉,但是却一直在坚定着她的选择。
顾思思每一次回头,一眼就能看到那个书生站在自己身后,摆着张臭脸。
说都画了些什么玩意。
被骂了她也不恼。
只是拿着笔,看着他嘻嘻一笑。
他一脸无可奈何敲她脑袋。
“那时候为什么突然不画了呢?”
“小时候每一次画了好看的画,拿去给爸妈看,他们都会笑着摸我脑袋,会夸我真棒,会说我未来成为大画家。”
只是后来,她越来越难从父母脸上看到那时的笑颜,而是敷衍地让她不要再搞这些有的没的,开始只关心学习,成绩,升学。
她不论画得多好,也依旧被否定着。
书生问:“你喜欢画画吗?”
“喜欢!”
她笑得很开心。
“他们现在也不会认可你吧。”
“不是还有先生吗?”
“画得那么丑,我也不会认可你。”
没人认可也已经没有关系了。
因为她并不是为了谁而坚定这个选择,她是因为选择了所以会一直坚定下去,这是她的人生,这是她的未来,她不需要谁的认可,她能一直画,一直画下去。
顾思思想跟书生说,她会一直画下去,会一直,一直画下去。
先生就一直在我身边吧,我总有一天会得到先生的认可!
她是这样想着的。
“先生——”
只是回头的时候,那里什么也没有。
房间空荡荡的。
夏日的勐兽,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见鬼了。
只有窗台的窗帘扰动着,房间时亮时暗。
她看着自己手中的笔;
暑假也结束了。
……
风无理已经明白了。
那个秀才最后手断了,想画画却再也画不了,而这个书生就是秀才最后的执念,寄托在了那杆笔上。
而因为少女开始重新画画,那道执念如今也要消散。
只要少女还在继续画画,书生就会慢慢消散。
如今他已经虚弱到不能在女生面前现身的程度,如最弱小的妖怪浮尘他们一般,连影响现实世界的力量都没有。
“那日她忽然看不见小生,慌忙地到处寻找小生的身影,去了我们一起去过的所有地方,但其实小生一直都在她身边,而小生一直想要跟她传达的话,她也听不见了,随着现在小生越来越虚弱,小生也越发担忧。”
风无理想了想,道:“所以你来找我,就是想让我去跟那位女生说,不要再画了是吗?”
只要她不再画了,书生就能继续存在,而不是走向消亡。
听到风无理的话,书生一愣,随即轻笑摇头。
在树下斑驳的光影中,他显得更加虚无透明。
“小生最后想对她说的是,她已经得到了小生的认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