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拨弄悬崖下的流岚雾霭,云消雨霁时,绵延群山上是破碎的晴空,鱼鹰飞回竹筏,渔夫泛舟将水面倒映的青山一圈圈晕开。
沉默的群山之中驶入一辆轿车,带来远方女子轻柔软语的山歌。
那女子是这般唱的:
“对面的山坡上有两头牛,公牛对母牛说i love you,母牛对公牛说羞不羞,公牛说不羞不羞i love y……嗷!”
魄奴把靠在窗上的脑袋缩了回去,一脸怒意看向尺凫,不满这人动不动就打自己。
“唱就唱正经点的。”
“你管得着吗你?”她声音高了八度。
尺凫眼神不善,打眼色示意风无理妈妈还在呢,别一天天发神经的,结果魄奴看到后不仅不配合自己,还故意大声说:“干什么,给我使眼色干嘛?”
她还假装不明白自己意思,大声嚷嚷:“你有话就说了,苏姨在这里又怎么样,苏姨在这里又不是不让你说话,还是说有什么话苏姨不能听的?”
哪有人这样的!
尺凫童孔一震,感到不可思议,你刚不也和王西楼在人家背后说悄悄话,看到副驾驶那女子笑脸盈盈看向后面,她心下一慌。
苏小欣只是笑着道:“你们三姐妹感情很好啊。”
魄奴便跟她抱怨这个妹妹不懂事,脾气又臭,还犟,不懂得人情世故,尺凫嘴笨,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王西楼靠上驾驶位后面,伸着脖子看小徒弟开车。
风无理练科三的时候也上过路,但自由度肯定没有像现在这样高,看着车速表显示快六十公里了,这种‘芜湖’的感觉,没有男孩子不喜欢。
虽然还没自己跑起来快。
“感觉怎么样?”王西楼抱着他座位上的头枕,凑上去咬耳朵说话。
“等上大学咱们也买一辆。”
“好,钱够吗?”王西楼不确定:“车好像很贵的?得好几万吧。”
“不够的话你拔几颗牙垫着先。”风无理专注开车,逗着这僵尸玩。
“……行,行吧。”难得徒弟开口问自己拿钱,她是砸锅卖铁也要给的。
就是有点牙疼。
她想了想,道:“其实师父另一个存折里还有点钱。”
“那不是你攒下来的嫁妆吗?”
“是……”她很犹豫道:“要是到时候还不够,师父可以借你用着,但这笔钱要是挪用了,你是得还给师父的。”
不然到时候她没有嫁妆,那是很不体面的。
风无理没接这话,他反而在想,要是偷偷把她攒的嫁妆钱全霍霍了,王西楼可能得哭很久。
愚蠢的封建时代女人。
苏小欣在家排老四,风无理一共有三个舅舅,平日里说的舅父便是大舅,那个守着山沟沟黑脸大汉。
大舅年轻的时候想着靠养殖鹧鸪带乡里人致富,走出山村,经常在乡里做宣讲,听说当时很多年轻人都打算跟他干,只是恰逢那个时候外公得了病,大舅候在床前,外公挺了两年还是离世,外公去世后外婆一个月后思念成疾跟着去了,只是遭遇了这么些事后,大舅就没提过靠养殖带乡人致富的事了,养了几只鹧鸪来湖口,一直守着那个山沟沟。
大舅有两个女儿,两人都是念了个二本,毕业有两年,大表姐苏棋已经嫁人,小表姐苏婷也在工作。
二舅跟二舅妈在莲城开了家小饭馆,育有一子苏河,在沙中上高一,跟风无理一个学校。
三舅就开枝散叶了,在羊城一家公司当职员,有三个孩子,大女儿苏小琴也是念高一,二女儿女儿苏小唯六年级,还有一个在念幼儿园的小儿子苏从文。
上次见到这些人是大表姐出嫁,再上上次好像是去年过年,那个黑脸大汉话很少,每次打电话过来都是问他钱够不够花,有没有好好吃饭,书念得怎么样,只是听到这些风无理就知道自己该回去一趟了。
到村子时还差十分钟才六点,天色已经暗沉。
最后一段路都是风无理开,越开越是熟稔,就在村口放下苏小欣和王西楼他们,村子外边有个地堂,平时拿来晒谷子,他刚刚看到停了几辆外地车牌的车,大概都是回来探亲的。
“这边路不好开,还是我去停车吧。”苏小欣不放心。
“没事的,你带他们先进屋去吧。”风无理沉迷开车,自动挡开起来好丝滑。
“这是……小欣啊,过年回了啊!”槐树前两个老嫂子嗑着瓜子,一眼认出四人中的苏小欣:“哟,这几个面生啊。”
“亲戚的孩子,过来玩的。”
“长得可真俊儿,也是双胞胎呢,跟阿琪阿婷一样!”
她不是个善言谈的人,只是客气地点点头,但是两个老嫂子却不是简单的人物,问起苏小欣这几年在干什么,做什么工作,当马后炮说当年她带那个男人回来他们就觉不靠谱。
话不是多难听,但是也不是好话。
魄奴看了这还得了,欺负她婆婆来了,刚想上去撕逼,一个出来倒猪下水的中年妇女往槐树旁的水渠一倒,溅起不少到两个老嫂子脚边。
中年妇女连连抱歉,说自己眼神不好,槐树上三只乌鸦嘎嘎笑个不停,尺凫抬头看了一眼,顿时又吓得他们不敢吱声。
那女人好似这才看到苏小欣等人,好惊讶道:“怎么现在才到,好久前你大哥就说起你们快到了!”
她知道苏小欣和王西楼他们一起回来,也知道王西楼还有两个妹妹,更是知道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胞妹,但还是为完全分辨不出来的外貌唬住了。
王西楼先上去招呼,她才知道这个是正主。
魄奴和尺凫也跟着喊舅妈,舅妈笑着连连道好。
“小风呢?”
“停车去了。”
“他考车牌了?”
“还在考。”
舅妈还是愣得不行,外头冷,连忙带着四人往屋里去。
二舅三舅两家人都回来了,但是今天村子回来人很多,出门叙旧遛弯去了,家里前厅坐着一堆女卷和大小孩子。
或许早早也收到些别的风声,一进门,嗑瓜子唠嗑的,拿手机打游戏的,都停了下来,所有的视线都聚到这边,带着殷切,审视和八卦。
只是什么样的场面小僵尸没见过,跟夫家人打好关系,早在八百年前待嫁闺中时便幻想过那一日,要说这一战她可是准备了八百年,事到如今她怎么可能怯场。
真当她十几遍的《回家的诱惑》是白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