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嚓!”
“轰!”
方我荣看到手中的骑枪瞬间折断,眼前是纷飞的木屑。
即便长枪折断,可敌人的队型排得实在太紧,在那个刀盾手后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步兵。因此,这次的反震之力也显得分外地大。
剧烈的反震之力袭来,一刹那,整条手臂都麻了,感觉如同骨折。
但是,敌人也不好受。那面盾牌竟被直接被骑枪顶端的锤头撞得裂开。后面那个牌子手惨叫一声,口吐鲜血朝后摔去,直接将后面的同伴撞得一团混乱。
扔掉手中的断枪,方我荣顺势将两腿一夹,战马如同清风般从敌阵前掠过,向右手边跑去,将敌阵的正面留给后面的弟兄。
更多的轰隆声连串响起,五百多骑踏白手中的骑枪连绵不绝地刺来,落到贼军盾牌上、身上。
战马的速度已经放到最大,巨大的势能无可阻。
转眼,满世界都是被刺得飞起的人影,满眼都飞舞的断掉的枪杆子,满眼都是喷到空中的鲜血。
张用长虹之阵的第一阵瞬间被踏白搅得稀烂。
方我容先前所看到的那个瘦高的敌将正是刚投入张用军中的李宏,这个曾经兵多势众的所谓的义军头领在丢到了所有的部队和地盘之后,幸亏有张用收留。
他对张盟主心中感激,又欲报王慎偷营的一箭之仇,做了前军统领。仗刚一打响,就身先士卒立在最前头。
在李宏看来,敌人的骑兵在自己连绵的箭雨下自然会被射得乱成一团。就算他们冒着矢石冲来,迎接敌人的还有严阵以待的甲士、密密麻麻的长矛。
只要部队不乱,顶住这一轮冲击,失去了速度的骑兵只能被动挨打。
以前西军对付党项、契丹、女真使的就是这种战法,效果还不错。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在这连天的箭雨下,敌人居然还在往前冲。更没想到的是,他们的骑术竟高成这样。就在双方就要撞在一起的时候,竟平平在阵前掠过。就如同正在翩翩起舞的灵巧的精灵,重骑兵竟然使出轻骑游奕的战术。
“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这怎么可能,王慎的骑兵怎么可能有这么高明的骑术?”李宏瞠目结舌,心脏蓬蓬乱跳,看着乱成一团的士卒,竟有一种深重的无力感。
这还没有完,就在敌人的骑兵突然拉成一条横线从阵前嚣张通过的时候,他看见所有的骑兵都同时扔掉手中的断枪,抽出早已经上弦的神臂弓,搭上羽箭狠狠射来。
几百支羽箭扫出一到宽阔的正面,穿透士兵们身上的铁甲,深没入体。
无数的血点子在空中飞舞,到处都是痛楚的叫喊。有人直挺挺倒下,有人捂住自己中箭的胸口在地上乱滚。
转眼,泗州军五百多踏白骑就远远跑开。说起来很快,但对于李宏来说敌人的这一次冲击却是如此的漫长。
定睛看去,阵前的牌子手已经全部被敌人扫荡一空。长枪手混乱地推挤着,将先前退回来的弓弩手挤得东倒西歪。
到处都是军官们愤怒的叫骂:“排好队,排好队,泗州军主力要过来了,快快快!”
他们的叫声片刻就再一次被轰隆的马蹄掩盖了,李宏瞪大眼睛看过去,只见,又有一队骑兵冲了过来。
和先前手执长长的样式古怪的长枪不同,这一队敌人手中都是重兵器,大斧、大棍、连枷、狼牙棒……身上的铠甲更加厚实,还涂了一层可怕的黑漆。
这些敌人身材高大健壮,眼睛里闪烁着凶光,如同一头头红了眼睛的牯牛。
“背嵬军过来了!这还是宋军吗?”恍惚中,李宏又回到了当初的东京留守司,回到了和女真人拼死决战的残酷的两河战场。
他如同被人用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心中突然起了一个念头:长虹阵第一阵完了!
泗州军背嵬士来得不快,却极其狂妄。
他们在距离第一阵五十步的地方突然拉停了战马,所有士兵同时翻身下马,根本就没有列队的想法,呼啸一声就扑来,手中的重兵器不讲理地砸下来。
“噗嗤”古怪的声音不绝响起,那是重兵器轰到人身上,打断脊梁、砸碎内脏的是响声。
李宏就看到,一个背嵬军士兵手提长斧当头朝自己手下一个长矛手砍去。
长矛手下意识地举起长矛格档,可这没有任何用处,长矛被巨力荡开。长斧直接砍看他的脑袋,带着红的白得液体,深深地镶嵌进躯体中。
因为使力实在太大,一时间,长斧竟然抽之不住。一柄长矛前刺,正中那的背嵬士的小腹,切开腹甲,有热辣辣的血标出去。可敌人却没有哼上一声,不退反进。身子一侧,朝前迈出一步,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柄金瓜,狠狠地打在长矛手的胸口上。
金瓜不大,也就拳头大小,长矛手身上还穿着厚实的铁甲。
可中了这一锤,他的胸口却突然瘪了下去,显然是已经被敌人将所有的胸骨打得粉碎。
他呆了呆,喷出一口鲜血,软软地倒了下去。
这是纯粹的北方蛮子的打法,凶悍不逊于女真。
什么时候宋朝官兵变得如此厉害了?
同样的打法出现在战场各处,骨朵砸下,筋断骨折;大斧挥处,满天滚滚人头和残枝断臂;大棍一扫,张用军士兵就好象是稻草人一样被人打得跌到一边……
可以说,王慎手下这支背嵬军士兵人人都有千斤之力,其武力已与各路义军的都头以上军官仿佛。
“王道思又是怎么训练出这么一群怪物来!”
他却不知道,能够进入背嵬军的士兵都是身高体壮之人,首先身体的底子摆在那里。至于力气,那是可以练出来的。只需给予足够的营养,使用科学的训练手段。
刚开始的时候,背嵬军士兵也只能挑起一百多斤的担子,渐渐的随着重量的逐渐增加,到最后,挑上两百多斤,依旧是健步如风。
当然,训练这样的力士需要耗费大量的资源。好在王慎实行的是精兵政策,暂时还能承受住这种巨大的开销。
李宏四下看去,却见长虹阵第一阵的四千多人竟被几百背嵬士打得溃不成军,都大声惊叫着潮水一般朝后面退去。
他那日被王慎夜袭,整个家底子都输了个精光。除了气愤王慎的卑鄙无耻之外,心中又有不甘:如果不是因为那场暴雨,大家摆开了阵势面对面较量,我李宏未必就会吃败仗。
可看到今日泗州军的凶悍,他这才明白,就算上天给自己重来一次的机会,依旧会被姓王的打得满地找牙。
他和他手下的士卒就是一群吃人的怪物啊!
正目瞪口呆中,几个卫兵哭喊着涌来,簇拥着他就朝后退。
李宏:“放开我,放开我!所有人都不许退,顶上去,顶上去!”
卫兵哭道:“将军,快退啊,再迟就来不及了!盟主的命令下来了,令李将军退到第二阵。”
李宏回头,只见后面的中军帅旗正在不停打着旗号,命令第一阵的溃兵尽快撤退。
他瞬间清醒过来,恨恨地看了看正在如同滚石般碾来的敌人重甲步兵,掉头就走。
第一阵的溃兵正再抵挡不住,歇斯底里叫着潮水一般退下去。
好在第二阵和第一阵之间有一段距离,第二阵的士兵早就张开盾牌,将手中长矛奋力从刀盾牌手头上探出去,组成一道密实的防线。无论敌人,胆敢靠近,都是毫不怜悯地一矛刺去。
这个阵形张用操练已久,第一阵退下来的溃兵在经过短暂的惊慌之后,同时朝两第二阵的两侧撤下去,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混乱。
两面盾牌分开,接应李宏退入阵中。
“盟主的兵法果然了得……好快!”还没等李宏回过神来,岳云的背嵬军已经杀到。一马当先的岳应祥手中已经换上一把大棍“咻”一声砸在一面方盾上,“蓬”地巨响。
执盾的刀盾手大叫一声,执盾牌的双臂软软垂下去。
厚实的第二阵瞬间被他用蛮力打出一个缺口,还没等张用军士兵将长矛刺出去,几个背嵬军士兵已经挤了进来,手中的铁槌舞出一道旋风,继续扩大这这个豁口,即便他们瞬间被一丛长矛刺成刺猬。
更多的背嵬军契入其中,顿时将长虹阵的第二阵搅得稀烂。
到处都是士兵们惊慌的叫喊,他们显然已经被无边的血肉和凶残如饿虎的敌人吓坏了,面上都失去了血色。
李宏只看得心中一阵冰凉:第二阵很快就要被人破掉了!
是的,张用这个长虹阵不可谓不高明,士卒之间的配合不可谓不熟练,可这又能怎么样?泗州军根本就没有什么战法,只一味仗着士卒力大和悍不畏死,就不要命地冲过来,轻易就将厚实的军阵打破。
在这么下去,说不定会输。
李宏本有意提着兵器身先士卒,可此刻心中却是一乱,脚下也迟疑了。
是的,会输。光几百背嵬士就能连破两阵。别忘了,王慎的踏白很快就会再次投入冲锋。
而且,他的主力也要到了。
放眼望去,轰隆的马蹄声中,泗州军踏白在射出一箭之后绕了个大圈已经奔回中军大旗。
而王慎的其他几军步兵正从正面,左、右翼三个方向开来,层层叠叠如墙而动,只有这个时候李宏才感觉到那种难以抵挡的巨大压力。
战斗在战场的每个角落展开,飞蝗一般的箭雨在空中飞来飞去,到处都是喊杀声、惨叫声。第二阵破,左校前阵、右校前阵也瞬间和泗州军搅在一起。
……
立于阵中,李宏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正在这个时候,有传令兵挤过来:“李将军,李将军,盟主有令,命你马上去右翼,接手右翼冲骑指挥作战,那边快顶不住了。”
听到这个命令,李宏转头看去,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人也清醒了,大叫一声:“跟我来,去右翼,一定要顶住。”
长虹阵右翼的地势颇高,在这片大平原中显得非常醒目。
只见那边已经挤满了泗州军的步兵,正潮水一般地朝上挤,将右校冲得七零八落。
右校前阵已经彻底崩溃,惊慌的士兵乱糟糟地朝后逃亡,将后阵也撞得摇摇欲坠。
李宏如何不知道阵战中最要紧的是护住两翼,否则,一旦被敌人打破两翼,王慎就能轻易地迂回到大阵后方。
到那个时候,一切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