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至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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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孙紫娟不想这样,她想赢,想让自己的人生更加精彩。别人说这叫野心,孙紫娟认为不是,她把这称之为理想。人必须有理想,且有为理想献身的精神。

让苏灿一打扮,孙紫娟鲜亮了许多,信心也陡增不少。尽管是晚上,但能看得出她内心的欢快来。是的,很欢快。这个时候,孙紫娟已经知道,董事长深夜找她,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交待。

在官场,一旦是关键时刻被领导招见的下属,总会委以重任的。这一点,孙紫娟清楚得很。再说了,董事长深夜招见的人,只有她一下人,这就是机会,绝对的机会。孙紫娟一边下楼,一边心里兴奋地叫着,差点一脚踩空,摔下楼去。这阵,她的心还扑扑乱跳呢,不知道这神圣的夜晚,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好运?

“怎么,累得话都不想说了?”见孙紫娟失神,罗天运打趣一句,指了指沙发,“坐吧,我给紫娟董事长沏杯热茶,缓解缓解疲劳。女同志这么在现场奋战不容易啊。”

“我自己来。”孙紫娟感动坏了,她哪敢让董事长服务,急忙奔到柜子前,拿了茶杯,又放下,提起水壶给罗天运杯子续水。罗天运看她慌里慌张的样子,越发觉得有趣。有时候下属是供上司排遣寂寞的,看着下属在自己面前手忙脚乱,惶乱而不知所为,是一种享受。为官的享受有很多种,不只是金钱、美女,权力带给人的快感,真是多得数不清。比如此时,罗天运就享受到另一种快乐,一名堂堂的区委董事长,也算是不小的领导了,在自己面前惶若小鸟,那种诡异的成就感一下让他的困乏去了不少。欣赏了一会,忽然觉得残酷,不该这样,而且现在可是十条人命啊。罗天运又一阵难过,赶紧拿起一只苹果,为孙紫娟削起来。孙紫娟更不敢了,小鸟一样走扑拉过来,唱歌一般说:“董事长我来吧,您快歇歇。”罗天运故作客气说:“今天我特意为紫娟董事长削只苹果,这次灭火,紫娟董事长功不可没啊。”一语说的,孙紫娟心里那个味,真不好形容,又是激动又是不安。来之前秘书苏灿告诉她,市政府网页上发的灭火快讯,居然没提她一个字,发了二十多张现场图片,她这个现场的唯一区委女董事长连个背影也没。此时听罗天运这样说,心里一下热的,眼泪差点就奔出来。

“董事长……”孙紫娟颤颤地叫了一声,激动中想接过罗天运手里的苹果刀,亲手削苹果给董事长,不料罗天运正好起身给她递苹果,两人的手竟稀里糊涂碰上。一阵苏麻立刻顺着指尖传出,孙紫娟内心涌上一股莫名的幸福,感觉整个人被一种陌生的东西包围,很强烈,很让人振奋。胸脯那儿热热的,开始鼓胀,像要沸腾。后来,后来她竟忍不住打出一连串哆儿。

孙紫娟还是怕!毕竟此时此刻,她面对的是吴都一号人物罗天运。

罗天运这晚显然没孙紫娟那么多想法,或者,想法不一样。他忽视了孙紫娟内心错综复杂波澜起伏的感受,也忽视了孙紫娟丰富多姿难以控制的面部表情及肢体变化。孙紫娟虽然年纪偏大,比罗天运小六岁,但肢体语言绝不能说不丰富。这可能跟遗传有关,她的父亲是一名编剧,母亲是一名演员,一生献给了地方戏。两人虽然不太出名,但把最优秀的东西遗传给了孙紫娟。加上官场里浸淫久了,练就了拿身体说话的本事。在她不喜欢不尊重的人面前,她的身体真是僵硬的,像一棵提前枯干的树,可在敬仰的人面前,她的身体能开出若干种花来。开花的身体,这是母亲对她的评价,也是她最欣赏自己的地方。可是这么丰富的内容,全让罗天运忽略了,孙紫娟未免有些暗淡,有种受冷落的委屈,但又不敢表露出来。很多东西不是你想表露就能表露的,孙紫娟依旧保持着下级对董事长那种谦恭而又甘甜的微笑。

一谈起正事,罗天运立马变得严肃,问了孙紫娟许多问题,有些还极其敏感,林子沟和邱家湾都是孙紫娟管辖下的地盘,那么古庆明和章海生们的把戏,孙紫娟不可能一点也不清楚。

孙紫娟老老实实回答了,一点不敢隐瞒,当然也不需要隐瞒,有些秘密本来就是为大领导准备的,别人还没机会谈这么私密的话题呢。孙紫娟的秘密再一次证实了,邱丹丹手里的合同是真实存在,而且邱丹丹与古庆明之间的暧昧关系,孙紫娟也清楚。只是她当然不敢特地跑到罗天运面前去说这些东西,而且是没有证据的隐私,作为孙紫娟这个级别的女官员,她还不会笨到在背后谈八卦。

罗天运看上去很满意,欣赏的目光几次落在孙紫娟美丽的额头上,那里有颗痣,暗紫色的,不大,但在灯光下有点眩目。罗天运像是在研究那颗痣,但又不像,不过,还是跟孙紫娟重点强调了两点:“紫娟董事长,你现在要做的事情,第一,务必搞清火灾真实原因,不管采取什么方式,我只要真相。我不相信任何人,但我相信你!”这话把孙紫娟董事长激动的,差点就哭出声来。“第二,章海生背地里在搞什么动作,要事实和证据。”

罗天运断定,下一步,路鑫波他们方面肯定要在火灾死亡人数方面做文章,他现在必须把这些功课做在前面,必须掐住他们的命门,只有这样,主动权才可以回到罗天运这边,十条人命啊,罗天运不想让这十条人命白白牺牲掉。

罗天运交待完这些,孙紫娟揣着一颗激动的心站起,正准备走时,罗天运的手机响了,是彭青山的电话,他说:“董事长,李总经理在吴都大酒店806房间,据说醉重人事不知。但是古庆明不在酒店里,具体在哪里,我还在继续寻找。”

“我知道了。”罗天运挂断了电话,孙紫娟还站着,她想等罗天运打完电话,再告辞。现在罗天运的电话打完了,她刚想说点保证之类和告别之类的话时,罗天运先开口了,“紫娟董事长,惠玲总经理在吴都大酒店806,听说醉得不省人事,你过去照顾、照顾她,知道怎么做吧?”罗天运一脸信任地望着孙紫娟。

“董事长,放心,我知道怎么办。”孙紫娟终于有了再次表衷心的机会,赶紧表着态,她当然清楚,这个时候出现在李惠玲身边意味着什么,但是,她会去做,为了罗天运这一脸的信任。

孙紫娟离开了罗天运的办公室,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夜幕里,罗天运盯着这个女人背影,有那么一刻,他真有一种恍惚感和痛心感,难道官场就一定要以这种不择手段的方式继续下去吗?

夜,在罗天运的眼里却越来越黑,越来越沉-----

吴都的这一夜,彻底失眠了。

接下来的善后工作,公关工作以及秘密调查全部摆上了桌面。罗天运不想再以这种方式继续斗争下去,可是十条人命的代价,让他不得不出手反击了。

第二天省里要派出事故调查组到吴都。调查组长由省政府秘书长彭易源担任,这点倒是出乎罗天运意料。大火发生后,彭易源给他打过电话,询问过火灾情况以及伤亡人数,这个电话是在路鑫波总经理和朱天佑董事长的电话之后。

罗天运知道彭易源的电话一定是路鑫波总经理让他打的,罗天运就把大火情况向他做了简短汇报,都是公事公办的那种,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得知彭易源亲自带队下来,罗天运还是有些吃惊。路鑫波还是不简单啊,以最快的速度把总管派下来督阵,仅凭此点,就比他出手狠。

盯着名单看半天,罗天运摇了摇头。省府这边下来的是一名副总经理,还有安监主任,以及安委会一名副主任。调查组七名成员,除去三位专家,他能信得过的,只有安委会副主任一人。副总经理是中立派,见了路鑫波总经理笑,见了朱天佑董事长同样笑,两边都不得罪,两边都想讨好。罗天运最反感这种人,但这名副总经理是京派干部,以前在某大部委工作,有背景,想必路鑫波把他派下来,也是想障眼法吧,毕竟他没私心啊,也有京派干部在场。

安监主任李渊明是罗天运在名单中最不想看到的,这人他打过好几次交道,但是就一直喜欢不起来,这没办法。虽然官场以利益为重,但是个人的喜好还是在内心有高低之分,有的人就是看一眼就不喜欢,有的人,一句话就投机了。大约,这就是所谓的缘份吧。罗天运不大相信缘份这个东西,也对缘份这个东西很谨慎,但是内心还是有这样那样的高低之分的。

罗天运感觉到一股敌意,冷嗖嗖的。本来他不愿多想,发生这样大的事故,作为吴都市的一号人物,他的心情很难受,尤其得知死了那么多人,心情更是沉重、压抑、愤怒,想撕碎什么,想冲吴都的天空大喝上几声。不管怎么,他还是一个有正义感的人,懂得什么该为什么不该为。至少在他的天平上,“正”和“反”两个字,究该怎么写,他还清楚。但对方搞这套,他就有点不高兴。闷半天,罗天运觉得必须采取点什么措施,否则,将来某个时候,他可能被动。

第108章

现在对于罗天运来说,不能再被动了。他一时的心软,丧失掉的就是十条人命。

“被动就意味着挨打,战争年代如此,和平年代也是如此。想想你父亲,再想想周边这些人,哪个不是因为被动而丢了权把子。”这是老子爷曾经告诉过罗天运的话,现在再想到这话时,罗天运才发现自己不如司徒兰果断,也不如司徒兰敢作敢为。他还真的离不开司徒兰,如果继续斗争下去的话,司徒兰会是他最好的帮手。想到这里,罗天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发利吗?你到我办公室里来一下。”罗天运抓起电话给高发利打了这个电话。

高发利很快来了,罗天运扫了一眼高发利说:“你马上去高速公路处接省里的调查组,跟在他们身后,什么都不说,不闻,不问,配合调查组工作就行了。不过,看到的,听到的,随时向我汇报。”

高发利有些发愣,真没想到罗天运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不过他反应很快,马上回答到:“按董事长指示办,保证把工作做好。”

“现在保证为时过早,我要提醒你,这场大火会把吴都烧乱,弄不好,你去的中心工作,就是搞好稳定工作,吴都不能乱,任何时候都不能乱。他们越想让吴都乱,我越不会让他们得逞的,这笔帐,我一定让他们血债血还。”罗天运的脸色此时变得极为阴冷,看得高发利一阵阵发颤,他从来没见过罗天运这样的表情,也从来没见过这位让他一直摸不透的领导这种果决。

这个“乱”字,罗天运说的很重,几乎是从心最深的那个地方吐出来的。高发利有片刻的迟疑,或者压力感,最后他只说了一个字:“是。”便离开了罗天运的办公室。

高发利走后,罗天运给马英杰打了一个电话,问马英杰:“到北京了吗?网络有什么新的进展?”

“董事长,我刚刚到北京。网络已经被曹晓林社长引导过来了,他们整夜没有睡,白洁部长也赶到了报社,陪了他们一夜。曹社长刚刚给我通了电话,让我不要担心网络这一块,他们已经动用了很多力量,二十四小时严防网络,白洁部长也亲自到场了,所以,董事长,别太担心。我已经给马大姐发了信息,上午就可以去她的办公室,我会把这些情况适当汇报给马大姐听的。董事长,您要保重身体。”马英杰真心真意地说着,他此时最担心的是老板的身体的。

“我没事。一有消息,立即给我打电话。”罗天运说了一句,就挂了电话。他现在安心了许多,至少外宣部门和他站在一条线上。想到这里,罗天运赶给给白洁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响一声就被白洁接了,“董事长好。”白洁的声音显得有些意外,也有些欣喜。

“白洁部长,你们辛苦了,代问曹社长好啊,大家辛苦了,我代表市委谢谢你们。”罗天运的声音此时在白洁耳朵里如歌声般动听,她的心骤然跳得快了好几倍,赶紧说:“董事长,这是我们的工作,为市委分忧是我们该做的,放心,董事长,我们会坚守岗位的,而且新闻通稿已经发往省城各大报社。”

白洁的话一落,罗天运深受感动,动情地说了一句:“谢谢,谢谢你们。”白洁也客气一句,罗天运这才挂掉了手机号。

罗天运挂掉电话后,让秘书何先晖立即通知相关领导再次开会,特别是李惠玲总经理和古庆明,一定要通知到位。

何先晖通知完后,罗天运去了会议室,这一次,通知的人全到位了,特别是李惠玲和古庆明,来得还比较早。当然,孙紫娟也被罗天运通知到场了,她已经拿到了李惠玲装醉的照片,只是李惠玲还蒙在鼓里,还真以为孙紫娟是深夜向她汇报工作和讨好她的。

会议由罗天运亲自主持,在家常委还有四大班子领导全都参加。罗天运阴沉着脸,心事很重,看上去真是累,一双眼睛深陷在眼眶里,发着青,甚至在场的人都能够闻到一股子烟熏味浓烈地散开,弥漫在会议室。

罗天运扫了一眼,冲疲惫不堪的领导们说:“大家辛苦了,我在这里先向大家说声谢。”接着,话头一转,谈起了这场大火。罗天运望着这个会议室的一张又一张熟悉的脸说:“同志们,这场大火不是天灾,也不是人祸,充分暴露出我们工作中的薄弱环节。平时我们对安全的重视只挂在嘴上,写在墙人,很少落实到行动上,这场大火算是烧醒了我们。灾难啊,同志们。”

罗天运重重叹了一声,带着检讨的口吻冲在座各位说了声对不起。不过,罗天运先主动把这场大火的责任背了起来,不背又能怎么样呢,如今只要出了重大安全事故,责任就是一、二把手的。这点,罗天运非常清楚。而李惠玲那一脸的幸灾乐祸样子,就让罗天运很清楚,她会借醉酒,把责任全推给罗天运。再说了,这场酒宴是罗天运举办的,这么好的理由和由头,她和古庆明会放过吗?路鑫波总经理把自己的总管家派下来,不就是这个意思吗?这层意思,罗天运现在在李惠玲脸上看得更加清楚明白了。

李惠玲总经理显然不会背这个责任,现在,罗天运如果不主动背,没有人替他背这口锅,迟背不如早背,现在背了,至少还能起到一点安抚人心鼓舞士气的作用。接下来,罗天运就开始谈第二层意思,那就是彻查!要求市委、市政府在家人员发扬连续作战不怕辛苦的精神,一切为民着想,为吴都发展的大局着想。坚决查清查实火灾原因,迅速拿出整改方案。谈到这儿,罗天运顿了一下,道:“鉴于此次火灾造成的不良影响巨大,我个人建议,由公安机关立即对新东方商场主要负责人采取措施,大火灾原因查清前,不得离开吴都。”

罗天运的头垂了下去。看得出,他说这番话,是下了好大决心的。他的这番话确也震动了会场所有人,几乎现场的人都抬起了头,有点发傻地看住他。在座的,基本算是吴都的权力核心层,关于人民广扬跟罗天运的关系,大家都清楚。如果不是罗天运,如果没有人民广场,新东方商场能修在人民广场?罗天运突然提出控制新东方商场的人,真还把众人吓了一跳。当确信罗天运不是开玩笑时,大家全都低下了头。

这个时候,李惠玲想插话,肯定是想把责任分清楚,或者是要解释她昨天没到现场的问题。罗天运拿眼神制止了她,接着说:“尽快再核实伤亡人数,如实向社会各界通报,接受社会批评。”

这句话罗天运说的很精炼,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完,他收拾东西,意思就是会议到这里结束。

李惠玲总经理本来还想补充几点,一看罗天运脸跟黑煞一样,咽了口唾沫,看了一眼古庆明,古庆明却一下子站了起来,罗天运很清楚,他想说什么,但是他不想给机会,于是对会议室的人说:“你们都先走,惠玲总经理和庆明总经理,两个再留几分钟。”古庆明在众人的张望中原将水杯放桌上,有意抹了把脸。那脸一道子白一道子黑,中间还有几道子青紫,染得跟鬼一样,很显然,他也是一眼未眠。这样子足够证明,他没有醉酒。

人们相继离开会场,有几个露出不想走的心迹,他们有许多话要急着跟罗天运表明态度,罗天运也懂,但他不能这么做,冲那几个人恨恨瞪了瞪眼,几双脚步快快地出了会议室。

“惠玲总经理,庆明总经理啊,这场火-----”罗天运坐下,跟李惠玲和古庆明拉开了话头。

“实在对不住董事长,我,我昨晚实在是喝多了,再加上我刚来吴都,不熟悉吴都的情况,没把家看好,给董事长添麻烦了。”李惠玲此时倒是很自觉地做起了检讨。

罗天运摆摆手,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再说了,李惠玲说的也不是实情,他留下他们,也不是想听检讨。古庆明这个时候抓起水杯,喝了口水,等罗天运往下说。

罗天运看着这两个人的样子,很想发火,不过忍住了,谁让酒宴是他设下的呢?责任的第一方在他身上,何况彭青山目前没有拿到有力的证据,他在连夜审讯,没给他来电话,他此时内心没底。所以,无论如何他不能发火。

“董事长,到底死了多少人?”李惠玲见罗天运没说话,又问了。

“是啊,董事长,到底死了多少人,等会省里的调查组来了,我们也好应对一些。”古庆明也接着李惠玲的话补充了一句,看来他们不相信死亡十个人的数据是真实的,看来,死亡的数据越多才越让他们满意才对。

罗天运真想站起来骂娘,但是他能骂吗?骂娘也解决不了问题。“董事长,这里没别人,就我和庆明总经理,我们好做到心里有数。”李惠玲又强调了一句。

“难道十条人命,你们还觉得不够多是吗?你们要死掉多少人才满意呢?”罗天运冷冷地盯着李惠玲的脸问着,他此时怎么觉得这张脸比美女蛇还要可恶,还要恶毒呢。

第109章

“董事长,你难过,我也很难过,相信庆明总经理更难过,毕竟这是他的家乡,不是我和你的,这么大的惨痛教训,我们心里都不好过。可是,我只是想知道确切的数据,好应对省里的调查团,而且还要应对方方面面的记者,你不知道,我已经接到了好多记者的电话,都是对这个数据表示怀疑的。”李惠玲见罗天运对她这么冷漠,内心很是不甘心。发生了这么大的责任事故,罗天运还想隐瞒着死亡数据,可能吗?不过,昨晚古庆明也是一夜没睡,他也在调查死亡的人数,可是彭青山把工作做到最前头,他至今也没有弄到确切的数据。

“你们会难过?一夜找不着你们的人,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玩什么,我告诉你们,人在做,天在看。”罗天运还是发火了,还是没有忍住。

“董事长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董事长,说话是要证据,也是要负责任的,这么重大的问题。董事长在会上说背责任,会下就冲我和庆明总经理嚷嚷,好象我们俩个就希望发生这种天灾人祸一样。”李惠玲的脸上也挂起了脸色,不冷不热地顶撞着罗天运。

古庆明一见李惠玲生气,赶紧圆场说:“董事长,您一夜未眠,想必是劳累了,要不,您去休息一下,接下来的调查工作,我和李总经理会努力去应对的。”古庆明装出一副很关心罗天运的样子。罗天运实在恶心死这两个人,挥了挥手说:“你们走吧。”

李惠玲冷“哼”了一下,头也不回地往会议室外走,古庆明看了看李惠玲背影,又看了看罗天运的脸色,他可不敢如李惠玲总经理这般扬长而去。赶紧说:“董事长,事情已经发生了,您就不要太难过了。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古庆明倒是把声音压得低声下气,因为他感觉罗天运已经在怀疑他们,而且罗天运话里话外,没有丝毫的软性,而且他至今拿不到真实的数据,如果数据真是十条人命的话,他们想在数据上打一个翻身仗,很有可能是失败的。再说了,冉冰冰尽管去了北京,能不能推翻马英杰拿到的批文,大家都没有底,这是一步极为危险的赌博,可是能赌赢吗?

古庆明此时一点底都没有,何况有消息说,邱丹丹被人救走了,至今下落不明。如果邱丹丹真的落到了马英杰手里,古庆明都不敢想象后果。

“没事了。你去吧。”罗天运声音很苍老,手也挥得有气无力,古庆明愣了一下,还是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此时的罗天运心里是很难受的,其实死伤人数,除轻伤外,他现在一清二楚。如果连这些数字都弄不清,还怎么当这个市委董事长?他没有想到,李惠玲和古庆明竟然会软硬兼施地套他的话,他们用这种方式,就是想从他的嘴里打探到某些信息。有些事,公开讲是一回事,私下又是一回事,这就是为官的学问。尤其是数字。官场全部的学问都在数字里,有人说,为官一辈子,就是跟数字打交道,你要是把0到9十个阿拉伯数字搞懂搞明白,仕途这条道,你就能走到底。这话无不道理,想想这么多年,罗天运哪一天不是跟数字打交道?发展要靠数据说话,增长要靠数据落实,招商引资更不用说,最大的考核指标,国民经济增长速度,不就是用数字来概括的吗。可是,这十个数字,不好玩啊。什么时候该大,大到多少,什么时候该小,小到啥程度,不只包涵着为官的学问,还牵扯到做官的良心。尤其这类事故,所有的人最终都会把目光盯到数字上。死亡多少,重伤多少,就不再是具体的数字,而是一项庞大而又复杂的工程。目前,李惠玲、古庆明以及路鑫波们,以为,罗天运就成了这项工程的总设计师,以为他在玩弄于这个牵扯到做官良心的数据。

古庆明一回到办公室,路鑫波的电话就打进来了,要的还是数据问题。古庆明显然是只熟透的狐狸,因为不管死伤多少,最终没有罗天运的点头,哪个部门也不敢公布出去。可是刚才罗天运会上那样一强调,古庆明就不得不多出个心眼。谁知道罗天运葫芦里卖什么药,此人可是老江湖啊,阴一套阳一套,忽明忽暗,常常弄得人搞不懂他哪句话是真哪句是假。他在捉摸不透罗天运的同时,也不想和路鑫波总经理说具体的火灾情况,路鑫波总经理比罗天运更阴,更狠。

董事长孟成林后,古庆明上下活动,一心想让自己的屁股挪过去。由常务副总经理升为总经理,这也在常理之中。路鑫波总经理几次也都说:“庆明啊,这下机会来了,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了。”古庆明一度以为,路鑫波总经理是支持他的。于是在工作中,拼命往路鑫波总经理这边靠,这几个月,几乎是路鑫波说啥,他干啥。不只如此,在生活上,更是想尽办法跟路鑫波总经理拉近距离。

一天,古庆明听说路鑫波老婆从国外回来了,古庆明马上示意妻子,以请吃饭的名义,将自己珍藏多年的一条玉石项链送给了路鑫波的妻子。路鑫波知道后,带着批评的口吻说:“庆明你这是做什么,我们相识也有些年头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么能搞这一套呢?”说着,将项链还给了古庆明。古庆明当时没看,生怕路鑫波总经理说出更重的话来,慌忙将项链收起。结果到家中,交给妻子,妻子大惊失色,说:“不是这条,掉包了!”古庆明仔细一瞧,果然被掉包。两条项链外观上一模一样,无论成色还是款式,以及做工,都分辨不出真伪。但古庆明妻子是这方面的行家,家里还有一台从英国弄来的专门鉴定珠宝的仪器。经仪器一鉴定,真伪立刻就显,还回的这条是假货,高仿品。老婆不甘心,说怎么能这样,既然收,就光明正大地收,要退,就完璧归赵。气愤中要给路鑫波总经理老婆打电话,被古庆明劝住了。

古庆明原以为,路鑫波总经理是明退暗收,玩一种表面游戏。送过去的那条项链可是他一家的宝贝啊,在香港市场少说也值二十万欧元,还回的这条五万人民币都值不了。可哪知路鑫波总经理居然真拿他一家当傻子,更可气的,此后古庆明去省里,有人明确告诉他,总经理人选,路鑫波总经理向省委推荐的不是他古庆明,另有其人。

古庆明这才清楚,阻挡他前进脚步的不是别人,正是跟他笑里藏刀的路鑫波总经理。心里那个气哟,不知找谁发。老婆更狠,得悉实情,老婆近乎疯狂,一面诅咒他不但脑子里了水,眼睛也让风灌满了,辩不清人辩不清路,一面又吵嚷着找路鑫波总经理算账。“凭什么,拿钱办事,天经地义,既然下黑手,也别怪咱不仁,哪天把老娘惹急了,把他家男盗女娼的事全说出去。”古庆明老婆最早是名公交司机,靠着古庆明,一步步发家,如今是吴都一家保险公司总经理。当然她的做派还是公交司机,这从说话做事的气派中就能看得出来。

古庆明只好求饶说:“好了老婆,不嚷了,就当咱被狼咬了一口,江上来的水上去,你也别心疼那物了,有机会再帮你弄一更好的。”

“去!”老婆白了古庆明一眼:“你当我心疼那东西啊,呸,我才不稀罕呢。物再多也是死的,我是心疼你,让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一语捅到了古庆明的痛处。这一次,古庆明说啥也不能当白痴,他得让路鑫波知道,他古庆明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不是谁想拿捏就能拿捏的,适当时候,他这个哑巴,也会张口咬人。

“那就让他们尽快搞清数字,你负责抓核实,同时,要将这场大火的真实情况,以最快速度向省委省府汇报,再晚,我们就不好交待了。”路鑫波总经理在电话中如此对古庆明说着。

古庆明心里恨了一句,不亏是老狐狸,又给他挖了一个坑,什么叫负责核实,还不是把这最难啃的骨头抛给他。心里恨着,嘴上却说:“总经理,省里的调查组快来,我会积极配合调查,尽快拿到真实的数据。目前难度就是火灾现场全是罗董事长的人,问过几次现场的人,都说不知道具体的数据,难度很有些大啊。”

“原来是这样啊,原来罗天运同志还真想包藏一切。这一回由不着他。”路鑫波总经理狠狠地说着了一句。

“总经理,我会努力查清楚的。而且我已经把那个人藏了起来,一切都很保险,放心吧,总经理。”古庆明说了一句。

“什么人?”路鑫波总经理不解地问了一句。

“老狐狸,你就装吧。”古庆明在内心骂了一句,只是路鑫波如此装着,他当然不能明着说,再说了,他也确实不是路鑫波总经理亲自给他暗示的,而是李惠玲暗示他给罗天运制造麻烦,让他没有时间,没有精力顾及林子沟的事情,无论如何,一定要争取拿回林子沟建高铁站的批文。

第110章

“总经理,放心吧,这一回我会给罗董事长一点厉害瞧瞧的。”古庆明赶紧转移了话题,他已经很清楚,他不能去明说这件事。否则,他现在就一定很危险的。

“庆明,辛苦你了。你和惠玲一定要配合好,这场战争,我们只能赢不能输,明白了吗?”路鑫波总经理在电话中如此说着。

古庆明冷笑了一下,不过还是很毕恭毕敬地说:“放心吧,总经理。我会听总经理安排的。”

路鑫波总经理挂断了电话,古庆明打开了电脑,进到了网站扫了一眼,这一扫,让古庆明很是生气,马上打电话将政府网站的负责人叫来,指示道:“关于大火的报道全部撤下来,所有照片统统删掉,市委做出明确指示前,有关火灾内容,一律不许报道,听明白了没?”

负责人是位三十来岁的年轻人,去年从学校招聘进来的,网页制作还有宣传比较内行,但对政府这套行事规则,一直模模糊糊,总是搞不清楚。古庆明想了想,还是把秘书长方扬叫来,特意叮嘱一番,让方扬最近替网站把把关,千万别犯下什么错误。方扬自然懂得里面重要性,很郑重地冲年轻人说:“从现在起,网站发的内容,必须逐级审批,没有我的最后签字,一个字也不能发。”年轻人吓坏了,来之前他刚刚发出一篇长稿,重点宣传罗天运,又新增罗天运十几张图片,还添了区委董事长孙紫娟三张。当时就有编辑提醒他,这样宣传政府领导,市府那边怎么看啊?他还怪怪地瞪了编辑一眼,斥责道:“这是领导网站,不是市府网站,不宣传一号领导宣传谁?”其实是曹社长早就叮嘱过他,要以市委这边为主,必竟市政这边主要的两位领导玩失踪了,他们没办法宣传,再说了,白洁部长可是有言在先,一切以罗老板的意思为主打,现在,市府的领导如此在意网站,弄得他心里直打鼓,难道他又错了?

年轻人一走,古庆明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一位陌生的号码,古庆明盯着这个号码,冷笑起来。

“总经理,我已经按您的吩咐,离开了吴都,放心吧,我会从这个地球上消失的,但是,我希望您能守约,把我家人的工作落实到位,谢谢总经理了。”陌生电话里传来了这样的声音,古庆明一听,脸上的冷笑更深了,对着手机说:“放心吧,我会遵守诺言的。不相信我的话,你就找个避难的地方,藏好。等事态平息下来,我一定会守诺的,我不会去骗一个得了绝症的人。没事,不要再给我打电话。”说完,古庆明就把手机给挂掉了。

古庆明看了看时间,调查组的人估计也快到了,他这才不紧不慢地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往李惠玲办公室里走。

这个时候,罗天运刚进办公室坐下,水都没来及喝一口,秘书何先晖和市委秘书长高发利一前一后进来了。

“有事?”罗天运抬头问了一句,何先晖往后退了退,给高发利让出一条道来。高发利说:“调查组的人已经到了吴都大酒店,他们不让我安排住宿,可我刚刚接到电话,省府那边三号秘书长马宁克也下来了,已经到了宾馆。”

“马宁克,他来干什么?”这个 消息让人沮丧,也有点莫名其妙,罗天运脑子里一时转不过弯。

“可能还是火灾的事吧。”高发利说。

“火灾,不是刚刚下来调查组吗,怎么轮番往里派人?”

“谁让咱们是吴都呢。”高发利带着情绪咕哝了一句,低下头,一副情绪败落的样子。

“不管他,爱来谁来谁,风雨欲来风满楼,爹挡不住,娘也挡不住,就让它猛烈地来吧。”罗天运看上去无限悲观,一张脸满是苍凉,尤其那深如沟壑的抬头纹,像是藏了多少委屈和不平,苦大仇深的样子让人很难把他跟市委董事长这一显要职务联系起来,如果不介绍,没准以为他是多年的老上访户呢。

“这……”高发利犹豫了一会,又请示:“接待呢,先来的调查组一行是自己入住的。”

罗天运直了直弯曲的腰,他的腰弯了好几年了,压的,这么多年,罗天运从来没轻松过,市委董事长四个字,加上“吴都”这地名,把他一米七八的身躯楞是压得垮了下来。不堪负重啊,不止一次,罗天运冲自己的亲人还有上级这么说。可大家只能笑笑,再加几句安慰的话,谁也帮不了他,官到这位子,还有谁能帮得了他呢?

“让政府那边去接待,你跟能方扬秘书长讲一下。”罗天运平静了一下内心的波动,对着高发利说了一句。

高发利领命而去,快要出门时,罗天运突然喊:“等等。”高发利的步子停在了门口。罗天运当着高发利和秘书何先晖面,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号。电话很快通了,罗天运声音恳切地说:“是董事长吧,实在抱歉,又来打扰您了。”

电话那头传来省委董事长朱天佑的声音:“天运啊,情况怎么样?”

罗天运嗓子里含着东西说:“火是扑灭了,相关情况正在汇总中,唉,给董事长添乱了,我再次检讨。”

“这些话不说了,受伤人员不严重吧,没什么大的变化吧?再不能出事了,天运。”

“不严重,不严重,等情况核实清楚,我马上到省里做检讨,当面向董事长您谢罪。”罗天运的声音听上去像哭。那边朱天佑董事长像是在安抚,一阵后,罗天运声音沉痛地说:“感谢省里的关怀,第一时间派来调查组,帮我们改进工作,消除隐患。只是,董事长,这调查组的名单,您知道吗?”

“我知道。您只要认真开展工作,把事故损失降到最低,尽快把影响消除掉,他们爱折腾就任他们折腾去吧,我还不相信,他们能把白的东西折腾成黑的。”朱天佑董事长在电话另一端也像是生气了,声音听上去是气呼呼的样子,罗天运这才知道,这个名单由路鑫波一手鼓捣的,他有数了。

“一定按董事长您的指示办,不过董事长,省里怎么又派来人啊,刚才秘书处汇报说,省府马克宁秘书长又带队下来了,不知董事长知不知道这件事?”罗天运还是把马克宁秘书长下来的事情告诉了朱天佑董事长。

“他下去了?”朱天佑董事长显然也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又淡淡笑着说:“下去就下去吧,大家都是为了工作,路鑫波同志忙,多派几个代表下去,也证明他对吴都一如既往地重视嘛。”

一如既往四个字刺激了罗天运,略一停顿说:“是啊,他对吴都实在是太关心了,真让吴都人民受宠若惊。”

朱天佑董事长那边没急着说话,而是停顿了好长一会,可以想见,对马克宁突然来到吴都,朱天佑董事长还是很有想法。果然,再次开口后,朱天佑董事长说:“天运啊,鑫波同志今天不在省里,我问过其他地方,也都说没去,他这人一向行踪诡秘,说不定人家就在你吴都呢。”

此话把罗天运吓了一跳,直觉得冷汗涮就从头顶下来了,连着打出几个冷战。门口站着的秘书长高发利还有何先晖也都听到电话里朱天佑的话,二人也神经质地发起了颤。

“不会吧?”半天,罗天运吞吞吐吐问了这么一声。那边朱天佑董事长显然对他们的迟钝不肯原谅,带着情绪道:“天运啊,这场大火,烧的可真不是时候。早不烧晚不烧,偏要在这种时候凑热闹。”说完,先一步挂了电话。罗天运抱着话筒,神情一片黯然,内心徒添几分悲凉。难道是他愿意凑这热闹,他已经被一桩接一桩的热闹整得心力交瘁,不堪应对了,可热闹还是不放过他。过了好久,他放下话筒,冲步子还僵在门口的高发利问:“马克宁秘书长下榻在哪里?”

“江川酒店贵宾楼。”高发利回了罗天运一句。

“还楞着做什么,前面带路,马上去贵宾楼。”罗天运边发火边穿外套,高发利和何先晖几乎是小跑着下楼的,边跑边打电话,等罗天运到达车前时,车子边已候了不少人,他们都是要陪罗天运的市委相关部门领导。

马克宁下榻在江川酒店贵宾楼166室,一同入住进来的还有专程从省城赶来的另外五人,马克宁没跟朱天佑董事长要别人,点名要了省政府研究室副主任周树声,省委党校副校长、省行政管理学院院长陈刚教授,以及陈刚的助理、美女助教凌波波,外加省府秘书处两位处长。马克宁这样做,就是有意将此行跟大火拉开距离,不让别人产生联想。住进酒店,马克宁跟几位做了交待,几位都是明白人,不用马克宁交待也都清楚下来干什么。陈刚头天晚上有应酬,陪北京来的几位重量级人物喝酒,陈刚贪酒,一进入状态就跟疯了一样,结果把自己灌大了,一进酒店,就嚷着先睡觉。安排好陈刚,马克宁关起门来跟凌波波说话。对陈刚教授这位助理,马克宁不仅熟悉,关系还非同一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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