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你好。”
男人走过来,冲她很礼貌的笑了一下。
安幼坐到沙发上,一脸戒备的看着他。
开口问道,“你是谁?我好像没有见过你。”
男人笑了一下,整张脸看起来温和且平易近人。
“我们确实是第一次见面。”
说着他伸出了手,递到安幼的面前,自我介绍道。
“我叫赵阳,是洛枳的贴身助理。”
安幼听到这个名字,眼睛明显亮了一下,神色中的戒备也少了几分。
她有些激动的站起来,“是他派你来的吗?他去哪里了?为什么不亲自过来?”
赵阳扶着眼镜坐在了沙发上,一脸和善的望向她,开口解释道。
“他很忙的,今天临时有事出差了。”
说着他歉意的笑了一下,伸手指了指自己。
“所以才派我过来,解决你们上次商量的事情。”
“出差?”安幼略带疑惑的重复了一遍,“他很忙吗?”
“当然了。”赵阳道,“他是老总,有很多生意要谈,当然会很忙。”
安幼闻言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呀。”
见她被安抚好,沙发上的人又笑了一下,用很轻松的语气跟她闲聊。
“洛总上次来,都跟你谈了些什么呀?”
安幼乖巧的答,“就是问了问我病友的身体状况,精神状态什么的。”
赵阳点了一下头,追问道,“除此之外呢?还有没有提到别的话题?”
安幼歪着头想了一下,“您指的是什么呀?”
赵阳道,“就是,生意上的事,比如说股票,公司,遗嘱之类的……”
听到“遗嘱”这两个字,安幼心头一跳。
耳后不动声色的垂下眼,皱着眉头,做出一副苦思冥想的状态。
半晌,她苦恼的摇了摇头,看着赵阳说。
“貌似没有,他只问了我病友的身体好不好,别的话题没有聊。”
“是吗?”
对面的人朝前倾了倾身子,指尖有规律的在茶几上敲了几下。
嘴角的笑容微敛,镜片后的眼睛带着探究的目光,剩下扫视了安幼一眼。
安佑坐在沙发上,只觉得在被面前这人盯着的时候,她整个脊背都发僵。
于是她尴尬的笑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怎,怎么了?”
赵阳悠闲地把玩着一张,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手里的名片,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盯着她问。
“小姑娘,你能保证自己说的是实话吗?”
安幼忙不迭点头,“当然了,我骗你做什么。”
“呵呵。”赵阳抬手捂住嘴笑了一声。
然后把指尖的名片放在桌子上,用食指推到了安幼面前。
然后轻轻点了一下上面的名字,意有所指道。
“想好了再说哦。”
安幼垂头一看,瞳孔猛的收缩了一下。
名片的最上方,用加粗的黑体字印刷着公司的名字。
丰润达有限公司。
底下空了一行,印着三个熟悉的大字。
虞承望。
这是她名义上的,父亲。
“你这是什么意思?”安幼脸上的笑容淡了。
“是在威胁我吗?威胁一个被送进精神病院两年多的病人?”
赵阳笑了一下,没有否认。
而是垂眸看着那张名片,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
“虞先生能东山再起不容易。”
“如果刚有建树的事业再次被毁掉,恐怕就活不下去了吧?”
安幼呼吸一滞,抬头对上他的双眼。
郑重其事的问,“你到底是谁?”
赵阳依旧是那副和善的样子,单手托着下颌,笑着望着她。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从现在开始,我问的每一句话。”
“你都要想好了再回答。”
安幼绷紧了脸,冷笑了一声。
“虞家也不是你说对付,就能对付得了的。”
赵阳饶有兴趣的转过头,有些自负地扬头望向她。
“你在怀疑我的能力?”
安幼垂着头没说话,指尖死死搅着衣服的下摆。
“不想回答也没关系,不相信的话,那就更没关系。”
看她一脸抗拒的样子,赵阳毫不在意的站起身。
临走到门前,又转过头问了最后一遍。
“他真的什么都没有说?”
安幼果断摇头,斩钉截铁的答道。
“没有。”
“好。”男人有些怜悯的看了她一眼。
推开门离开了。
当时的安幼没看懂他眼底饱含的深意。
也没从根本上搞明白,这个叫做赵阳的男人。
究竟为什么会假扮成洛枳的手下,还企图从她嘴里套消息。
但是很快。
她就尝到了忤逆这个人的后果。
在他走后没几天,安幼就敏锐的察觉到。
医院里的护工们,似乎把原来欺负小默的矛头转而指向了她。
真正确定这个发展趋势,是从安幼被人恶意倒了早饭那一天开始。
负责她这间病房的值班护工,换了两个安幼从来没有见过的人。
那两个人一看就和其他普通护工不一样,个子很高也很壮,从外表看会以为他们是安全队的人。
但安幼看到了别在他们胸前的工牌,知道这两位并不是。
恐怕是那个叫赵阳的人,专门找来收拾她的。
安幼的住院生活,肉眼可见的变差了。
她再也没有按时吃过一顿饭,早餐的热粥不是被倒在地上,就是被冲进卫生间的马桶里。
每月一次的开放日到来的时候,安幼眼巴巴的看着小默一个人被带出了病房。
她抬脚准备跟上去的时候,被人粗鲁地往后一搡,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病房门啪的一声被甩上。
安幼揉了揉摔的生疼的屁股,呲牙咧嘴的回到床边坐下。
隔着窗户玻璃,她看到其中一个护工咧开嘴,满脸恶意的朝她笑了笑。
可如果单单是这种程度,安幼虽然过得不爽,但也还能咬牙忍受。
可惜好景不长。
在被欺负了快一个星期左右,两个护工的手段升级了。
安幼开始被揍。
挨打的原因千奇百怪,五花八门。
有时候是因为,没有把吃过的饭盒立即放在垃圾桶里。
有时候是护工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不对。
有时候是听到安幼在背地里偷偷骂他们。
还有更多的时候,是毫无理由的挨揍。
从一开始的推一把,踹一脚,打一巴掌。
到后来发展成揪着安幼的头发,把人拉到墙角猛踹。
最严重的一次,安幼整个脸都肿了,嘴里的大牙掉了一颗。
满脸是血的被送到医务室急救。
给她治疗的还是之前那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宋医生。
安幼眯着蛰起的眼被抬到急救床上的时候,不知是不是错觉。
她听见那个向来不近人情的宋医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被治好之后,两个护工给了她几天喘气的时间。
安幼被石膏固定着脖子,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
但她的精神高度集中,一双眼时刻紧盯着紧闭的房门。
生怕下一秒,就会看见那两个人推门走进来。
抓起毫无反抗的她开始一顿暴打。
安幼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的状态越来越差,心里的恐惧早已凌驾于肉体的疼痛之上。
与之相对的,她每一次被打,小默都会歇斯底里的冲过来帮她。
但扑过来的人,会被更多的护工七手八脚的摁在地上。
于是小默每次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他的脾气也因此变得越来越暴躁。
除了每天嗜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之外,小默清醒的时候会变得很有攻击性。
除了安幼,他会攻击所有进这间病房的人,不管对方是好人还是坏人。
可即便这样,也丝毫不能改变两人的处境。
在这种单方面的欺凌持续了一个星期之后。
安幼脆弱的神经,就变得像坠在悬崖边,一块儿将落未落的石头。
仿佛再有人稍微刺激一下。
就砰的一声坠下悬崖。
跌入无尽的黑暗里。
而敲响丧钟的最后一个鼓锤。
来自于拜倒在金钱和权力裙摆之下的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