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枳冲她笑了笑。
“别着急,之前说的,是我的想法。”
安幼抬头看着他,他便继续说道,“提出这个意见的时候,裴瑾否决了。”
“所以,洛总认为他拒绝是因为我,所以想让我去跟他谈?”
安幼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洛枳摇了摇头,“我这个侄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性格犟得很,认定的事,即便是你,说了也没有用。”
安幼听不明白了,“那您的意思是?”
“别想多,我只是单纯的希望,姐姐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肉,能活得轻松点。”
洛枳说完这句话,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安幼身边。
“你和他之间有误会,裴瑾多少跟我说过一些。”
洛枳表情很认真的看着她,一个浸润商场多年的老狐狸,眼神看起来竟无比真诚。
“躲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安小姐,有些时候,你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相。”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安幼抬头望向他。
洛枳笑着摇了摇头,“只要你愿意跟他坐下好好聊聊,就会明白的。”
说完,他回到座位上坐在,向着门口的方向,朝安幼客气的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安幼只得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冲他微微颔首,而后转身推门出了办公室。
走到外厅的时候,裴瑾正靠在阳台的窗边。
指缝里夹了根香烟,没点燃,只是把玩了两圈。
在看见她出来后,直起身子,把烟放进了阳台的透明烟灰缸里。
安幼停下脚步,看着他没说话。
裴瑾朝她大步走过去,在距离安幼不足一米的位置停下了,压低声音说,“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会儿行吗?”
安幼站着没动,看了他好久,才轻声说,“我有未婚夫了。”
“嗯。”裴瑾的反应远比她想象的平静。
他没再靠近,而是站在原地,固执的把刚才的话又原封不动的重复了一遍。
“坐下来谈谈,好吗?”
安幼抬眼看见他眼下淡淡的青色,点了点头,“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华信的总部大厦,出门,司机已经等候多时。
安幼坐在后座,裴瑾替她关好门,从另一侧上来,坐在了她旁边,低声吩咐司机,“去景夏庄园。”
车子启动,安幼垂着头盯着指尖发呆,裴瑾侧过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问,“工作累不累,饿吗?”
安幼摇了摇头,“还好。”
裴瑾点头“嗯”了一声,便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期间他的手机不停的在响,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裴瑾将她带进包厢就扭头出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拿着手机进来,紧锁的眉头在看见安幼的时候微微舒展开了。
拉开凳子坐在对面,他扬了扬唇角,“不好意思,公司有点事。”
对于他这种忙碌到没什么个人时间的状态,安幼一点也不陌生。
但凡做生意的人都是这样,别说裴瑾一个大公司的总裁,就连房产部的一个销售,化妆品专柜的一个柜姐。
工作之余也是得不了闲的。
安幼冲他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是把面前的蜂蜜水往他跟前推了推,“喝点儿吧。”
裴瑾听话了接过仰头喝了两口,放下杯子后,他便开门见山的问。
“你之所以拒绝我,是因为这个未婚夫吗?”
安幼藏在桌子底下的手紧张的攥在一起,没看他,盯着桌子上的餐盘,轻飘飘的回答了一句,“是。”
裴瑾点了点头,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他是谁?”
安幼呼吸窒了一秒,而后有些慌乱的摇了摇头,又强作镇定的说,“你别问了,我不想聊这个。”
“好,不问。”裴瑾点头应了,没说话,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说出的话却让安幼猛的抬起了头,一脸震惊的望着他。
“是因为虞臣的原因,对吗?”
“你派人去查了。”安幼在短暂的震惊后恢复了平静,语气笃定的说。
“是查了,我知道这样不对。”裴瑾没有否认,只是望着她的眼神里有浓重的化不开的情绪氤氲着。
他轻笑了一声,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苦涩。
“安幼,你不要我,也得让我找到一个死心的理由不是吗?”
安幼逃避般的垂着头,声音闷的几乎听不清。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就应该清楚,我一直躲你的理由了吧。”
说完这句,她抬起头,眼眶发红看着裴瑾。
“他因为我死了,裴瑾,我心里这道坎儿,永远都迈不过去了。”
说着,她从口袋里摸出虞臣递给她的那枚戒指,轻轻放在了平滑的桌面上。
裴瑾垂下眼,看着那枚银色的指环。
安幼放在膝头的手悄悄攥紧裙摆,力气大的让那平滑的面料都被勒出几道杂乱的印记。
她一双眼也盯着戒指,眼睛睁得很大,努力抑制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表情有些悲哀的问坐在对面的人,“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让我从今往后,能过得哪怕轻松一点点?”
裴瑾抬手把那枚戒指从小盒子里取出来,在指尖转了一圈,又轻轻放回桌面上。
他抬头看着安幼,表情是说不出的认真。
“如果我告诉你真相,你是会轻松一些,还是会更加难过?”
安幼愣住了,仰起头看着他。
裴瑾盯着桌上的戒指看了足足有两分钟,才终于下定决心开口。
“安幼,如果我告诉你,虞臣的死,与你无关,你会选择相信我吗?”
安幼愣了两秒,等想明白他在说什么后,毫不迟疑的摇头,“不可能,你在安慰我。”
“是真的。”
裴瑾将那枚戒指轻轻推回安幼面前,语气平静的告诉她。
“案件的公审开庭是在去年的8月1日,而虞臣的死亡时间,延后了足足有一个多月,这是有问题的。”
安幼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她问,“有什么问题?”
“我去过负责办案的公安局,也去过虞臣最后去世时住的那家医院,看了笔录、伤情鉴定报告和医院的就诊记录。”
裴瑾说话的语气很肯定。
“虞臣是腹部被锐器刺伤,当时的情况,是很危急,但在被送往医院急救室里抢救过来以后,他的病情是好转的。”
“我咨询了专家,他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在入院治疗近一个月后,突然转危的。”
安幼呆呆的望着他,“你咨询的什么专家?权威吗?”
说完这句,她对上裴瑾的眼神,后知后觉的明白自己问了一个可笑的问题。
这种事情,裴瑾不可能随便拉一个医生去问的。
没有足够的资历和诊疗经验,也不会有医生敢轻易就跟人下这样结论。
“可他确实是伤情突然加重后去世了。”安幼抬头望着对面的人,表情有些痛苦。
“虞家破产了,他父亲入狱,母亲逃到了国外,那段时间,是我在医院里照顾他。”
“我知道。”裴瑾深深了看了她一眼,“我接下来说的事情你可能听后很难接受,毕竟就像你说的,虞臣生命最后的一段时间里,陪在他身边的人只有你,你可能会因此觉得,你就是一切事实的唯一的见证者和亲历者。”
“可是安幼。”裴瑾望着她,轻声说,“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把你当成救命稻草一样牢牢抓着的人,也未必就不会欺骗你。”
他深吸一口气,而后道,“虞臣的死,是他承受不住阶层落差和生活压力后的自主选择,这与你无关。”
“说的简单点,虞臣之所以会死,是因为肺栓塞。”
“他的主治医师,将致死剂量的空气,推进了他的血管里。”
安幼恍惚间都不知道自己听见的是什么,只是张了几次口,才艰难的出声。
“你的意思是……”
“他的主治医师,杀了他?”
“不。”裴瑾摇头,抬眼看着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像一柄巨锤,狠狠的敲在安幼的心上。
“是虞臣,让他的主治医师,在最后一次手术中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