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瑾人坐在抢救室门外的长椅上。
心思却早已不在这里了。
他反反复复的打开手机查看。
在通讯界面上干干净净,一条新到的消息都没有。
裴瑾看着空白的界面,有些坐不住了。
拿起手机站起身,走到长廊尽头,给留在江城的林泽霄打了个电话。
因为上次在塞车场发生的那件事。
林泽霄对他的态度有微妙的转变。
裴瑾察觉到了,但自己的兄弟没有明说,他也不好率先开口去问。
因为在裴瑾的眼里,林泽霄是个极度宠爱妹妹的大哥。
林络依从小养的娇气,又因为身体不好,全家人没一个敢管她的。
哄来哄去这么多年过来,就养成了如今这副蛮横的大小姐脾气。
究其原因,林泽霄功不可没。
上次他会因为妹妹的事情针对安幼,却不见得他本人对安幼怀着多么大的恶意。
裴瑾想要再信他一次。
因为除此之外,在江城,他没有知根知底又可以联系的人了。
可没想到电话接通了以后,裴瑾问起虞家的事,林泽霄绕了几次圈子。
问到最后就是一句话。
公司的危机已经解除,但安幼依旧没有回到学校上课,不清楚什么情况。
单是听他的语气,裴瑾就知道这个人已经不可信了。
林泽霄对自己妹妹的溺爱程度,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
心中放心不下,裴瑾给律师打个电话。
转过身回到病房前,他径直走到领头的一个老人身边。
“叔父,我有点事先回江城一趟,这边您帮忙盯着,有情况及时通知我。”
被他叫叔父的老人皱起了眉头,看他的神色里有淡淡的不悦。
“现在还有,比在这里等你父亲醒来,更重要的事吗?”
“有。”裴瑾看着他回了一句,表情看起来有些固执。
“我要回去一趟,确定一件事,然后马上再赶回来。”
听他这语气,老人就猜到这孩子不会听劝。
于是他神色疲惫的摆了摆手,也不欲再与他争辩了。
“快去快回,别耽误功夫。”
说完这句,那双浑浊的眼盯着裴瑾,语带嘱托。
“你给我上点心。”
“别叫有些人钻了空子。”
“我知道了。”裴瑾点了一下头,转身步履匆匆的走向了电梯。
坐在椅子上的裴阳,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伸手去下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
嘴角微不可见的勾了勾。
虞家老宅,宁静的午睡时间,电话铃却急促的响了起来。
虞父和虞母一大早就去公司了。
冻结的那笔资金被放出来,他们手头堆了一大堆工作要处理。
这两天别墅里基本上除了保姆管家,还有保镖,就只有虞臣和安幼两个人在。
安幼从早到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
虞臣站在门口磨破了嘴皮子,也说不动她搭理自己两句。
心情正郁闷着,又被突兀响起的电话铃声惊扰,接电话语气都不是很好。
“林小姐,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情打过来。”
那边听到他这烦躁的声音,扑哧一笑。
“确实是有重要的事,还是一件能让你心情变好的事。”
虞臣问,“什么事,说。”
林络依道,“裴瑾要回来了。”
虞臣的脸顿时黑如锅底,“你觉得这对我来说是个好消息?”
林络依哎呀了一声,“别急呀,你听我说完。”
“裴总还在医院里躺着,人没有醒过来,他就算回来,待的时间也不长。”
虞臣把电话转手,换了个姿势。
开门见山的问,“你在打什么主意?”
“我们不妨借这个机会,让裴瑾对她的心思磨淡一点,怎么样?”
“只要让裴瑾认为安幼为挽救公司背叛他可以了。”
林络依道,“只有裴瑾不够喜欢她了,不愿意出手救她。”
“我们的计划才有可能完成。”
虞臣听了这话脸上没什么表情。
“要怎么做?”
“很简单。”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但每个字都让虞臣听得清清楚楚。
“我手里有点有意思的东西,可以让安幼暂时听话。”
林络依笑了一声,拉长了调子。
“就看……你这哥哥舍不舍得给她用了。”
虞臣的眉头拧了起来,语气不太好。
“你指的是……药?”
林络依欣然应道,“可以这么认为,能在短时间内模糊人的神志,让她浑浑噩噩的。”
“即便到时候裴瑾站在面前问她,安幼可能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虞臣捏着电话想了一会儿。
“副作用严重吗?会成瘾吗?”
“保证不会。”林络依语气笃定。
“你放心,她绝对不是这世上第一个吃这个药的人。”
虞臣听她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做过临床试验是吗?”
“何止是临床试验呀。”林络依在电话那头咯咯的笑了起来。
然后小声凑到听筒旁跟他说。
“这个药呀,我本人也吃过,保证没有问题。”
虞臣沉默了。
于心而言,他并不想让安幼冒这个风险。
一种成分不明,功效不明,还有可能不是在市面上流通的正规药物。
就算林络依再三保证没有问题,但还是叫人听了怎么想怎么不放心。
但现在问题是,裴瑾找过来了。
裴家的情况,林络依为了取得他的信任,早在电话里跟他全盘托出。
现在这种紧要关头。
裴父一旦在手术室里死亡。
裴瑾作为他的直系亲属和继承人,将和他那个继兄有一场很难的官司要打。
这种紧要关头回来,想都不用想。
如果追到虞家老宅还见不到安幼本人,他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虞臣有些烦躁的挂了电话,转身上了二楼卧室。
公司现在刚刚有起色,父母忙得脚不沾地。
而这一切都是靠的林络依,于情于理,他们虞家都要把她当恩人供着。
他们之间的交易如果不成。
林络依一句话能让虞家生,也能一句话让他们再死一次。
他还是太弱。
没了虞家,他什么都不是。
安幼如果在今天被带走了,那么不仅虞家公司要遭殃。
他会失去这唯一的,可以安心稳妥的把安幼留在身边的机会。
他冒不起这个险。
虞臣站在沐浴间的花洒下,兜头而来的凉水浇在脸上,冲得他睁不开眼。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冷的发颤的手按在花洒的开关上。
草草擦了一下头发,围好浴巾,赤裸着上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