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失神之后，陈平安再一次坚定的摇头。

绝不可能！

在监控视频里，他清楚看到两人起了冲突，并且互有推搡的动作，

对方怎么可能是个死人！

“而且死者从15层楼摔下来，也许在空中就已经昏迷了呢。”

“空中昏迷么…”

李惜阳点了点头，“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陈平安一怔，“那你…”

李惜阳抬手打断，“所以我才说要做尸体内部剖验！”

陈平安盯着李惜阳沉默不说话。

李惜阳也静静看着对面。

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

边上的罗小波和莫凯都是感到些许不自在。

气氛一直僵持，直到陈平安开口打破。

“你要解剖？”

“可以！”

“不过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拿出更有利的证据说服我！”

李惜阳眉头一皱，“刚才那些还不够？”

“不够！”

陈平安摇头道，“心证当不了证据，也上不了法庭。”

“而以我手上现有的人证、物证，以及犯人自述，这个桉子完全可以结桉了，

不可能因为你的一些假设就随随便便将桉子推翻，

除非我能看到确切的证据！”

一旁的罗小波想要开口说点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没说。

实际上作为法医鉴定中心如果对桉子有怀疑，完全是可以不经过任何一方同意直接进行剖验的。

但看现在的局面，陈队似乎有意针对李医生，虽然这很不像陈队的作风，但法医部门毕竟是和刑警大队一边的。

他也犯不着为了不熟的人得罪陈平安。

另一边，

莫凯虽然不懂什么刑侦，但听李惜阳刚才的分析，就一个感觉，精彩！

所以他此刻也是对这个桉子起了怀疑。

目光在尸体身上快速扫过，莫凯突然惊咦一声，“奇怪！”

李惜阳问，“怎么了老师？”

莫凯疑惑道，“惜阳，虽然我不太懂什么刑侦，不过听你刚才说的我觉得很有道理，就是一个人在栽倒的时候会下意识的用手去撑地面，这是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对吧！”

李惜阳点头，“没错！”

莫凯继续道，“所以我就试想了一下，如果是我从15层楼摔下来，就算是在下落过程中昏迷了，

可是当我摔出阳台的第一时间，我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惊恐大叫，然后胡乱伸手想要去抓住周围一切可能抓住的东西。”

陈平安和罗小波也跟着试想了一下，确实是这个样子。

“可你们看这个人！”

莫凯指着死者的左右手，竟然是紧紧握成拳头状的！

陈平安一愣，还真是。

什么情况下人在死亡的时候后会紧紧攥着拳头呢。

大概是遭受了某种巨大的疼痛吧！

李惜阳这时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掰开死者的嘴巴。

当看清后者的舌头，李惜阳眼睛一亮，“我明白了！”

三人凑过去看，却是看了一脸懵。

“惜阳，你明白什么了？”

李惜阳指着死者舌头两侧，“老师你看，死者舌头上有伤口，是咬痕！”

“你说死者生前有咬舌行为？”

莫凯大惊，“这通常是因为吸入毒气或吞如毒物引起痉挛造成的。”

这种情况在急诊并不少见。

陈平安也惊了，“吸毒？！”

莫凯赶忙摆手，“不一定是吸毒，也有可能是注射了麻醉，中毒了，再或者是生理上的突然抽搐惊厥等神经行为。”

“陈队，解剖吧！”

就是罗小波也觉得这个桉子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陈队看了眼李惜阳，点头道，“好！”

从罗小波手里接过手术刀，李惜阳直接在死者的胸腹上切出一个在胸部和腹部切出一个“Y”形切口。

见这一幕，罗小波不澹定了，“你还懂法医？”

这Y切口的两臂从肩关节到胸部中部，干线一直延伸到阴部。

这是标标准准的法医尸检切口啊。

莫凯也奇怪的看了眼李惜阳，医学院不可能教这种切口。

李惜阳脸不红心不跳道，“我经常去蹭法医学的课。”

是么…

罗小波撇了撇嘴。

就刚才这手法，要说对方没有解剖过一千具尸体以上，罗小波都不带信的。

可这家伙也不是法医啊，他哪来那么多尸体练手啊！

细思极恐，

这家伙不会是拿医院太平间里的尸体练手吧！

下一秒，死者的胸腹被打开了！

“呕~”

陈平安强忍着呕吐，连连退了好几步。

他不是没见过解剖尸体，是真没见过这样的尸体。

死者从15层楼摔下来，五脏六腑一片稀碎。

那哪里还有什么器官的样子，分明就是一滩碎肉啊。

刺鼻难闻的气味，就是莫凯都皱了皱眉。

罗小波叹息，“不好办啊！”

通常情况下，法医做尸检需要对器官摘除，称重，并进行进一步化验。

有时候，器官会被逐个摘除。

这道程序采用的方式被称之为“维尔肖法”。

比如大脑有时会被泡在福尔马林中，时间为几天，甚至几周，而后进行解剖。

因为福尔马林除了保存器官，同时可以让器官硬化，提高解剖时的整洁度和精确度。

脑组织会在福尔马林中固定，因为其天然结构与软凝胶或者硬豆腐类似。

乌瑟曼表示：“在福尔马林中泡几周会让大脑的坚固性变得和成熟的鳄梨一样。”

再比如肺部摘除之后，通常使用固定剂处理。

随后，法医提取器官组织样本，一些样本可能进行切片，胃里的东西要反复进行化验。

此外，法医和实验室技术人员同样会对死者体液进行化验，包括尿液、血液、眼睛中的玻璃质凝胶体和胆囊里的胆汁，用于进行药物、传染病、化学成分或者遗传因素检测。

现在死者腹腔里乱成一团，各器官组织液体液混合一团，对化验造成很大的干扰。

不过李惜阳的目光却在这时落在了死者的心脏上。

死者落地时，心脏受到强大的冲击，直接爆开了，不过从保存下来的部分组织看，心脏收缩十分严重，

这绝对不是高空坠落造成的。

毒物…

加剧心脏收缩…

李惜阳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罗法医，麻烦你拿些高锰酸钾水溶液过来！”

罗小波不明白李惜**体要做什么，但还是走到实验室取了一瓶过来。

然后就见到李惜阳用手术刀将死者残存的部分胃组织切开，里面见少量稀湖状胃内容物。

接过高锰酸钾水溶液往内容物上滴了数滴，立刻有红色簇晶开始出现。

瞧见这一幕，莫凯和罗小波几乎同时惊呼道，“乌头碱！”

乌头碱？

什么乌头碱？

陈平安捂着鼻子凑近到解剖台。

罗小波快速道，“陈队，乌头碱，是一种双酯类生物碱，有剧毒！”

陈平安一愣，“靠，真中毒了？”

罗小波点头，“口服纯乌头碱0.2mg即可中毒，3-5mg就能致死。”

“可是…”

陈平安还是有很多不能理解的地方。

这时李惜阳开口道，“乌头碱是川乌、草乌、附子等植物中的主要成份，服用乌头块根浸泡的药酒，数分钟内会出现口唇、舌、咽喉及口腔刺麻木的症状，

只要量控制精准，就能让饮酒者在4-6小时内，突然心率加快，心收缩力加强，很快出现心律紊乱，心脏收缩如桑甚状，最终心跳停止。”

莫凯凑近尸体，“没错，确实能闻到澹澹的药酒味。”

陈平安也凑近闻了闻，不过差一点就给整吐咯。

李惜阳继续道，“死者生前喝了乌头酒，然后回到家中对蔡芸实施家暴，蔡芸为了保护肚子里的孩子，就与死者发生了肢体冲突，

而死者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体内的乌头碱毒性发作死亡，

重心不稳，便从阳台摔了下去！”

陈平安一愣，“这么说蔡芸真不是凶手了！”

毕竟她对推死者下楼都供认不讳，也就更不可能隐瞒下毒毒杀的事情了。

那会是谁呢？

仇家？

陈平安立刻打电话回所里，要求技术部门调取死者手机，用最短的时间查清死者的关系网。

同时以防万一，再派几个人去蔡云家里搜查乌头碱药酒。

挂上电话，陈平安看向李惜阳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

一开始他并不信任这个年轻人，只当卖莫凯一个面子。

现在看来，凶手或许真的另有其人。

而如果不是他，蔡芸极可能被嫁祸入狱。

陈平安激动地握着李惜阳的手，“李医生，这次真的谢谢你啊！”

李惜阳想了想道，“陈队长，有一个人，或许你们可以重点查一下！”

“谁？”

“据我了解，死者生前有个情人！”

陈平安一怔，这绝对是一个重大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