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这几日没事吧?”
“若我有事,便不会在此。”姜玉道。
“是书兰愚笨。”
姜玉看着她有些惊慌的样子,知道是自己的话说的重了些,拉过她的手道:“书兰,我只是同你一般得到这个消息很害怕也很......痛苦,你......先回殿中看看,待我回到殿中在与你细说?”
“奴婢知晓的,那奴婢先回去,在殿中准备好一切等公主回来。”书兰道。
“好。书兰,现在我的身边只有你一个可以信的过的人,你千万不要辜负我的信任。”姜玉道,神色有些萎靡,还带着一些不安和隐约的哀求。
“奴婢会一直在公主身边的,一定的。”
书兰知道宜将军的事情一定让公主伤透了心,都怪她,在齐国之时就不该放任他接近公主,现如今不知道公主该如何怪自己。
“好。”姜玉淡笑。
......
夜已深,姜玉坐在位置上,睡意袭来,虽说已经睡了很久,但是身体却一直疲软的很。这让姜玉不得不怀疑楚戈给她下了药。
看来明日还要唤个太医进宫。
外面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姜玉听见连忙站起身,把门哗的从里面打开,见王兄从长廊那头走来,看见她的时候面容一亮。
还有几步的时候,姜玉一把扯过他的手,急躁的把他带进门去,然后把跟在后面的侍从们都关在了门外。
姜云望看着做了这些令人不甚其解的动作,而最后只是紧紧抱住他的妹妹,有些疑惑,想了想心道她或许是被姜楚战事给吓怕了。
“怎么了?”姜云望抚摸着她的头温声问道。
姜玉没有说话,只是抱他越紧。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现在是想静静的抱着王兄,闻着他身上的清香,感受王兄带给她的安全感和熟悉感。
“你啊,很久都没有这么撒娇了。最近我很忙,若是你有什么事就去找母后谈谈知道吗?别一个人闷在心里。”姜云望知道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很突然,不仅是她,整个姜宫人人惶恐,人人心惊,再加上父王出征却还是连连战败的事实更是令人感到害怕。
就连他偶尔也会不堪重负,觉得心慌。
姜云望有时并不想见他这个妹妹,因为他会觉得他自己很无用,也害怕她会觉得她这个王兄没有本事,无法打个胜战。
他更不想看见害怕,失望,惊慌这些神色出现在她的脸上。
“恩。”姜玉的声音因为靠在他的胸膛上所以有些闷闷的,姜云望突然感到胸前一片湿润,“王兄......”
“为什么哭?”姜云望想要搬开她的头看看,姜玉却摇着头依旧靠在他胸前,双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衣物。
“王兄,我不敢看你。”姜玉闻着他身上的味道不由哭出声来,“我做错了一件事。”
“做错了事?最近我瞧你听安分的,怎么就做错事了?”姜云望轻声道。
“真的,我做错了一件大事。”
“好,那你说来听听。”
姜云望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她这般痛苦,她这个样子大抵是在她幼时才能瞧见的模样。
......
“该不会是你今日没让宜止出征,把他偷偷换了下来?”姜云望见她不说话,只好自己猜了起来。
却感觉到她身体一僵。
“怎么?难道是我猜对了?”
姜云望笑道,虽然有些荒谬,但是他觉得他这个妹妹倒是做得出来。
“我知道你舍不得宜止,战场上的确是很危险,但这也是姜国男子理应做得事情,现如今姜国处于危难之际,他是个将军......”
“宜止是楚戈。”姜玉打断他的话轻声说道。
姜云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宜止他......你说什么?!”
姜玉不敢看着他震惊的眼睛,低头道:“他是楚戈。”
“玉儿,这事可开不得玩笑,你说清楚。”姜云望抓住她的肩头,正色道。
“真正的宜止早就死了,六年前楚戈就一直潜伏在姜国。我两日前偷偷出宫去见他,却发现了良石被他关在了密室中,然后他把我关在宜府中,我是刚刚才回宫的。”姜玉低声道,还带着哭过后的鼻音。
“关在宜府中......怪不得昨日我去瞧你时,你说你不舒服不愿意见我。你殿中就没有一人发现吗?!一群蠢货!”姜云望眼眸带火,气恼她殿中服侍的人的无能,心道要马上换一群侍卫和婢女。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是他放我出来的.....他应该已经离开了。”
“长生。”姜云望马上对着门外大喊。
“属下在。”
“给我派暗卫去沿着去楚国的路上找宜止,一经找到,当场诛杀,不留活口!”
长生抬头震惊的看着他和姜玉,姜云望正在气头上,没有注意他的神色。姜玉瞧见便向他点点头,示意他去执行任务。
“王兄,现如今我们该怎么办?”姜玉扯扯他的衣袖,小心翼翼道。
姜云望瞧见她害怕的样子,强迫自己压制怒火,慢道:“没事,他敢这么耍我们姜国,伤害你,我一定不会放过他。好一个楚戈......”
“王兄,现在战事如何?”姜玉问出被关在宜府中日夜担忧的问题。
“玉儿,我现在要急召大臣商量事务,你先回你殿中。”姜云望只是道了这一句便快步离开了,没有看见后面姜玉内疚痛苦的神色。
姜玉看着他的脚步,有些害怕他在怪罪她,怪她识人不清。
......
大国交战,就是一场长时间的对抗。
半月已过,自从王兄改变战略后,姜国和楚国就开始僵持不下,姜国也夺回了一些失去的城池,这让姜人多多少少心中有了一丝慰藉。
可是这一战,姜国无数人流离失所,失去亲友,偶尔姜玉梦中会看见战争的样子,无数的刀枪,流淌的鲜血,姜玉甚至能到闻到那鲜血的味道,腥臭的令人无法呼吸。
她开始一夜一夜的坐噩梦,甚至有一日她梦见父王战死沙场,父王的那双眸子充满了不甘,就连倒下也没有闭上眼睛。
那一夜她哭醒过来,从此以后她再也不能一个人安睡。
看着旁边躺在躺椅中的书兰,姜玉轻声道:“书兰。”
“公主。”
“不用起身了。”姜玉喊住要站起来的她,“就这样陪我说说话吧,我睡不着。”
“书兰,父王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很想他,我觉得害怕,你说这令人恐慌的一切究竟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书兰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公主,她明白公主只是想说说心里压抑的话,没人能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
......
“昨夜我梦到楚戈了。”
书兰想起了昨夜的情形,她夜深口渴出门接水,回来时便听见公主低声哭泣,她不敢进去。在门外等了很久,等到公主再睡了回去,才敢走了进去,为公主擦拭着泪痕。
她知道公主压抑了很久,这半个月公主绝口不提楚戈,宜止四字。
而且公主最近接下了王后手头上的后宫事物,开始管理整个后宫。公主从未接触后宫内务,虽然有众多嬷嬷相帮却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所以公主最近越来越难以入眠。
“我梦见他带领大军打进了云都,屠杀了整个姜宫。”
殿内突然寂静了很久。书兰和她都没有说话。
“不会的,奴婢觉得这只是一场梦,不能当真。”
“我看见他的脸上布满了我们姜国人的鲜血,在他眼中我只能看到屠杀,再也没有多余的情感了。书兰,你说是不是男子就是会有诸多抱负,想要把一切都拥进怀中,才能罢休?”姜玉靠在床头喃喃道。
书兰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眸微暗,道:“奴婢的父亲就不是,他是个很怯懦的人......只顾自己喝酒饮乐,也没有什么大抱负,在外软弱无能,在家却只知道欺辱女儿和妻子。”
“你还记得他?”姜玉侧头看向她。
她只知道书兰很小便进宫了,也从来不提家人,她以为她是痛恨家中人送她入宫,却没想到有这一事。
“奴婢记得很清楚。他喝醉时候打我的凶狠模样,真的很难忘。”
“你很恨他吧。”
“谈不上恨,现如今也不知道他是生是死,心中也并无担忧之感。”
“恩......若你能过出宫,你想去干什么?书兰。”姜玉突然有些好奇。
“虽然父亲对我不好,但是我还是很想回乡,看看小时候的呆过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你还记得你家乡景色是什么样子的?”
“奴婢只记得乡间的小路透过那些大树会有细细碎碎的阳光,打在路上会形成一圈圈的斑驳,幼时奴婢最喜欢的就是踩着那些影子走路......而且旁边会有小河,有水的味道?”
“水有什么味道?”
姜玉觉得有些意思,难不成是茶水?有清香味?
“就是......奴婢也不知道,就是很好闻的味道。”
“是不是树的味道?”
“或许吧,奴婢其实也记不清了,只是印象中很好闻。”
“你这样一说,我倒是很想去你家乡看看。”
“公主若是能去,我家乡一定会引以为傲。乡里人指不定要天天拿出去夸耀呢。”书兰笑道。
“这一战平安结束后,我就陪你一同回乡看看。”
“好。”
......
可是姜玉并没有如她所愿得到好消息。
她得到的是姜王战死边疆的死讯。
无论时间过去了多久,姜玉都能记住父王死讯传来那天的情形,那日的太阳很大,是个久违明媚的冬日,阳光照得人睁不开眼。
那日她很早就起来,去了母后殿中。
她陪在母后身旁诵佛,一同祈求姜国平安。门外却突然响起哭声,母后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甩下佛珠就跑了出去,佛珠断裂颗颗洒落在地面。姜玉心慌的追上去只瞧见母后吐血昏厥在婢女面前的背影,那婢女的脸被鲜血打红,愣愣的站在那。
十年后姜玉想起,大概就是在那一天她失去了父王失去了母后。她的心被人撕扯着碾压着,然后她踩着自己心里面留下的鲜血开始长大,学会仇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