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朝阳宫。
外面却下起了细雨,春雨绵绵,打在身上不觉冰冷,更多的是丝丝的温热。
她离开的时候,朝阳宫外的杨柳也不过冒了些绿芽,现在已经是绿意央然,一条一条的绿色随风摆动。
“上宫撵吧。”姜云望道。
“恩。”
坐在宫撵上,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春雨倒是把姜玉的倦意给扫去了一半,盎然的看着外头那些久别重逢的景象,以前一直在姜宫倒是没发现,原来那池塘的鱼儿是那么可爱,那墙角的颜色是那么引人,从姜宫往上看的天空是那么澄澈而高远。
“怎么?才离开几个月就不记得家了。”姜云望瞧她一脸眷恋的样子,不由开口打趣道。
“是啊,所以说还是家里好。以后我可不想再出去了。”姜玉感叹道,这一次出国倒是让她更加眷恋姜国了。
“好,不出去。”姜云望面容坚定,和姜玉一同看向天空,许下这一诺言。
“对了,”姜玉转过身来,笑着道:“我给王兄带了东西,你要不要猜猜?”
“东西......应该不会是那些书画笔墨之类的,玉器那些也不可能,衣物饰品我不缺。齐国嘛,是落梅纸?”
“恩?落梅纸?”原来表姐是给王兄带的,怪不得。
“是它?”
“不是,继续猜。”
“马匹?”
“马,我姜国的马就已经是最好的了,继续。”
“恩?”姜云望想了想,挑眉看着她,“你去了齐宫里面,不会拿了什么珍宝给我?”
“我是公主,我怎么可能随意去齐宫拿东西。再猜!最后一次机会,我的英名在外的王兄。”姜玉刺激他道。
姜云望这才认真了神色,“好好好,我仔细想想。”
他看看宫撵外,又看看姜玉,这样一直来回着。
姜玉回他一个天真无邪,什么都不知道的神色。
“你去齐国的时候,齐国还是寒冬,我往年去林都的时候倒是听过他们的冰嬉。你这么喜欢玩,一定去见识了,你是不是带了齐国的冰鞋回来。”姜云望层层剖析,最后得出结论。
姜玉展露笑意,双手一拍,道:“对了,就是冰鞋。”
“可是冬日已过,云都已经无冰河了。”
“还有下个冬日啊,冰河太危险了,王兄能不能在郊外圈一个同林都一样的冰地啊?”姜玉面带央求道,上次在齐国因为种种事情,她没能试试那冰嬉,若是姜国也能有那冰地就好了,她岂不是可以年年都可以冰嬉。
“冰地太危险了。”姜云望皱眉拒绝。
“你也见过齐国的冰地的,他们都可以,为何我们不可?”姜玉不依不饶,“何况这又不费财力物力,只不过来年结冰的时候,派人守着四周便是。为何不可啊?王兄。你要是不圈冰地,那我送你的冰鞋有什么用呢?难不成你要让它在你府中的私库里面蒙灰吗?”
“原来你送我冰鞋,是别有目的啊。”
看来她这个滑头,是想自己试试那冰嬉才想着送他这东西。
“没有,真的没有。王兄你就派人围一块地下来吧。”姜玉娇声道。
“好好好,可以,不过就不围在郊外了,在宫里吧。”姜云望无奈道。
“宫里?”
“朝阳宫往最东面走不是有两个无人居住的宫殿吗?待我和父王说说,便把他们拆了,从东面接池水进来,等冬日该结冰的时候自然会结冰的。那时候你就可以穿着冰鞋去玩了。”
“真的?”姜玉喜颜笑开,“太好了,我回殿后,喊人把冰鞋给你送过去。等来年我们一起去冰嬉。”
“你啊,别天天想着玩,都是要嫁人的年纪了,过不了多久大抵父王便会帮你召夫婿了。”提到这儿,姜云望面色变得有些静谧。
“嫁人,”姜玉想到了那一路陪着她的男子,心里突然有些柔软起来,用手搂住姜云望的右手,把头靠在他的肩头上,道:“王兄,如果我要嫁人,我能自己选吗?”
姜云望揉揉她的头道:“王兄希望你的夫婿是你自己选的。朝中名门少士你可有中意的?”
“恩......王兄可了解宜止?”
“他?”姜云望有些讶异她当真说出来了中意之人,心中不知为何有些酸涩,“你觉得他如何?”
对于他的反问,姜玉不假思索道:“我觉得他很好,我还说过要让你同他赛赛马,他的马术也很不错。”
“若是你真的中意他,王兄就替你去看看他,不过若是我觉得他不行,我是不会准你嫁给他的。”姜云望正色道。
“你一定会觉得他好的。”姜玉眼带傲气道,这傲气来自对宜止的信心和信任,她相信宜止一定会让王兄满意的。
“是吗?”姜云望看见她的样子,张开嘴无声道。
......
姜云望送完姜玉回殿中后,便一人赶回了自己的寝宫。
书房中已是早就有人在等待了。
“长连前来复命。”
“这一路上可有蹊跷?玉儿可有发生什么事情?”姜云望坐在檀木椅子上,手中捧着刚刚婢女端上来的热茶,一口一口饮着。
“公主并无发生什么事情,只不过齐国一行,公主与宜将军走得很近。”
“宜止可有越矩之处?”姜云望猛然抬眼,直视着长连,眼中带着审视和不可言说的怒火。
长连道:“并无。还有......”她神色有些犹豫,不知道此事到底该不该说。
“说。”
“刘小姐在齐国行为很是古怪。”
“哪里古怪?”
“刘小姐和齐太子的关系匪浅,我瞧见过几次刘小姐同齐太子相见。”长连不敢隐瞒,把自己所见的都一一说了出来。
“玉茹和齐韦。”姜云望皱眉,难不成齐韦失踪一事和她有关?那舅舅是不是也和齐国有些不为人知的关系?
“对,奴婢最后一次瞧见刘小姐出门是齐太子失踪的前一天。后面刘小姐回来的时候心神不宁,浑浑噩噩的,很是古怪。而且刘小姐曾经派人送过信给齐五王妃。”
齐韦和玉茹有关,余栩也和玉茹有关,余栩和齐后有仇,齐后和齐韦乃是母子。难不成是余栩为了报复齐后而绑了齐韦,可是为什么余栩也死了,是知道事情暴露自杀的,还是如玉儿所说被齐王逼死的?
他们三人一没,最后获利的究竟是那齐典还是齐返?
姜云望脑中出现了无数的情景,无数这些事情发生的可能,但是都得不到证实,看来若是要知道此事,还要去见见玉茹。
“玉儿可有觉得蹊跷?”
“公主还未发现刘小姐的事情,只不过公主应当知道齐太子与刘小姐的关系,齐太子曾经闯进过驿站,当时公主也在场。”长连仔细斟酌的言辞,生怕有不当之处,惹得太子不高兴。
“玉儿知道?”看来玉儿也开始对他藏有秘密了,想到这儿,姜云望面色阴郁,心感不悦。
“应当是的。还有公主身旁的婢女安歌不知做了什么让公主冷落了许久,公主已经不把她带到身旁了。”长连又想起那时常和书兰在一起的婢女,连忙禀报。
“一个婢女而已,不过你还是查查清楚,看看到底是因为何事。”
“属下遵命。去让那”
“下去吧。”姜云望摆手让她退下,转身走到书桌旁,提起衣袖,在空白的画纸上开始题字。
齐国。
李天青端着饭食站在王妃的门外已经有半个时辰了,齐返还是不肯见她,也不肯用膳,王妃死后已经有半个月了,他就像是疯了一般,不再出此房门半步。
她曾经偷偷在黄昏时分躲在侧旁的窗户口往里看去,那是她第一次明白原来殿下真的心有所属,他是爱着王妃的。那也是她第一次看见殿下流泪,那双眼睛空洞的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痛苦,没有悔恨,没有期盼。只有那红色,那猩红的眼眶,流下连主人都没有察觉的泪水。
“你真的好狠,余栩。你我幼年相识,结为夫妻,可是为何......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我还未带你去国庙,我错了......我认输了,真的认输了,你回来好不好......求你了,阿余,我很想你,我不要你死啊!”
酒坛碎了。
从他手中摔碎的酒坛是她从自家酒楼带来的,是幼时父亲替她埋下的百余坛女儿红,她出嫁那日一同送进了王府。
瞧着他发丝凌乱,时而狂笑,时而悲泣,她想起那些日子他来酒楼买醉的样子,第一日他走进来时,穿着淡色青衣,衣服上绣着那白色的不知名的花儿,发髻高立,站在杂乱的酒家中就像是那浊世的玉儿,让人注目。他抬脚走了进来,便把刚刚从后院出来的她迷住了眼。
后来他醉酒与她共赴春宵,她也未曾想过会有何结果。
可是他却提出要娶她,不,是要纳她为妾,她很开心,真的很开心,不是因为嫁入王府一步登天而开心,也不是因为要与他在一起而心喜,而是瞧见那日他皱起的眉头,她伸手抚平后,他略带欣慰的神情,让她想要陪着他,为他抚一辈子的眉。
可是现如今他皱起的眉头,她是如何也抚不平。
进府以后,她还真以为王妃已不得宠,可是仔细想想,殿下虽不在去王妃房内,可是王妃的吃穿用度又何尝少过。
她没有想过和王妃争,从来没有,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和任何人争。
李天青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道:陪着他,一直陪着他,直到他不再痛苦为止,直到他不在思念为止,直到他愿意走出来为止,然后告诉他,他还有你,还有你腹中的孩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