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竹垫前的姜玉,抬头看着那面目上无悲无喜的神佛。心道:
小女心有三求,一求父母在天安宁,二求家兄万事顺畅,三求国平民安。
跪上三跪,便敲起木鱼冥想着。
春江在旁看着,心中不禁也起了求佛之心。便也默默的跪在了她身后。低头祈求着。
小女求神佛保佑家中人平平安安,保佑主子能随心所想,希望姑娘和主子能快些和好。还有......希望小女也能尽快找到意中人。
时间便顺着那木鱼声音慢慢流逝,房内静的出奇,就连呼吸声都很轻。二人都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期盼上。
手上疲软,姜玉放下手中的木鱼棒。睁开眼,不经意发现春江在她身后闭眼祈福的模样。也不知她求的是什么事,看起来如此郑重。
她轻轻站起身来,想要去茶榻旁誊写佛经。
“姑娘。”却听春江一声叫唤。
“打扰到你了?”姜玉转头淡淡笑道。
春江揉着脚有些艰难的起身,忙道:“没有,没有。春江就是随便跪跪。姑娘要誊写佛经了。”
“春江,在佛像面前可不能乱说,要不然你方才的祈福神佛是会置之不理的。”姜玉摇头轻笑道,方才她的样子可不像是随便跪跪。
“啊......”春江咬唇后悔,转头对着佛像认真拜了拜,“小女方才是乱说的,请神佛不要怪罪,不要怪罪,小女心很诚的。”
姜玉走到茶榻旁坐下,看着跟着过来的春江道:“倒是看你第一次求佛,近日可是有难事?若是钱财之事,我倒是可以帮你一把。”
春江坐在下侧伸手轻轻按着她的膝盖,摇头回道:“没有,奴婢家中并无大事。只是离开家久了,有些想家,便想为家人祈福。”
原来是同她一般。“你家人在哪?”
“奴婢家在永都的一个小乡,家里人还在那。那里有很多大山深林,景色很美,不过就是大家日子过得苦些。”春江带着浅笑怀念的说着这些话。
姜玉瞧见她的模样,突然脑中就浮现了书兰的模样。那个一直陪在她身旁的人,也不知她现如今如何了?可是回到了她心心念念,那个带着水味,那个光影斑驳的家乡。
可惜没有机会履行陪她一同回乡的承诺。
但求神佛让那女子能够平安顺畅。
春江看姑娘看着一旁的神佛入了神,不知在想些什么。便轻声唤道:“姑娘,姑娘。”
“恩......”姜玉回过头看她,“没事,你也累了。自己给自己按按吧。”
“不用了,奴婢皮糙肉厚的。”
“今日是你头一次跪这么久,想必你的膝盖早就紫了。按按吧,待会回宫后拿些药擦擦,免得走不了路。”姜玉淡声道,轻轻拨开她放在腿上的手。
春江见她如此,只好收手。“谢过姑娘。”
春江按着膝盖,静静的呆在一旁看着姑娘誊写佛经,姑娘的字可真漂亮,就像画一样,实在好看的紧。
她看着看着都不禁入神了。
感到笔上的墨迹有些不好用,姜玉放下手上的笔,拿起一旁的石墨磨了起来。见春江一直瞧着她写着的字,便道:“你不曾识字?”
“恩。”春江有些羞涩的点头。
“可会写你的名字?”
春江点头。
“写来瞧瞧。”姜玉把纸和笔放在她面前。
春江有些忐忑的拿起笔,抓着笔的手十分用力,小心翼翼的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她不曾念过书,名字还是到了落雁殿后别人教她的。
姜玉拿起纸张看了几眼,放下后,道:“不好看。”
春江涨红了脸,喃喃道:“奴婢实在不是个读书的料。”又瞧见她的字和姑娘的字摆在一起简直是云泥之别,更是心里难受和觉得羞耻。
“可你至少能写自己的名字。”姜玉淡淡感慨道。
她都无法再用自己的名号,更别说写自己的名字。
“恩?”春江抬头不解。
“你可想习字,我派人教你?”姜玉道,面色没有一丝波澜,此事就像她是随口一说的样子。
春江却吓到了,呆呆的道:“真的可以吗?”
“为何不可?你是我的贴身婢女,理应要认识字的。”姜玉又开始誊写佛经。
春江不知道该不该打扰她,但是又实在忍不住问道:“那奴婢想学。”
姜玉看着她渴求的目光,点头。“为我研磨吧,待会回去我便同他说说。”
“多谢姑娘。”
“三年前,你未曾拆穿我,三年后,我帮你一把也不会如何。”
春江没有想到姑娘会主动提出三年前的事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等到她想到要说什么的时候,姑娘已经沉浸在抄写佛经上。
她看着姑娘的侧脸。
姑娘的侧脸看起来真美。和姑娘相处越久,越觉得姑娘的美艳丽绝,那脸上的伤疤总是轻而易举的被忽视。
怪不得主子这般疼爱姑娘。
......
等到姜玉走出佛堂之时,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姑娘,我们得快些回去。主子怕是等急了。”春江看着外面渐暗的天色道。
一行人还没走出几步,便被那胡落月拦住了去路。
“你......”胡落月一时不知喊她什么,哑住了嘴,“你......就是楚军师的内人。”
姜玉看着面前的那根指头,伸出手拨下它,淡声道:“这动作可不是一个大家闺秀该做的。胡小姐。”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胡落月奇道。
“方才小姐在云房门外不是已经自报家门了吗?”
“哦,原来如此。”胡落月点头,觉得她讲的甚有道理。“不对,我问你是谁?!你怎么反过来说我的名号。你是不是楚军师的内子?”
姜玉在帷帽里隐约瞧见她的清秀面容,看起来便是一娇生惯养的女子,不谙世事,单纯无知。
“我不是。”
姜玉掷地有声的样子,让胡落月愣了,难道她真不是。等回过神来,她已经走出了几步远。“不对,不对。你就是,你就是。”她追了上去,拉住姜玉的手,道:“这玉镯全天下只有一个,是我父亲送给楚军师的。若你不是楚军师的夫人,那你为何有此物?!”
“放开我家姑娘的手。”春江急道,伸手想要去拨开胡落月的手。
“春江,无事。”姜玉阻止道。“胡小姐,楚军师如何处置东西你哪会知晓,或许他赐给了下人,下人又不小心把这东西传出宫......所以小姐最好放开我的手。我不喜与人相碰。”姜玉慢慢正色起来。
胡落月听见她像是生气的模样,冷哼一声放开她的手,委屈道:“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楚军师的夫人嘛,你干嘛这般严肃,人家也没有怎么样,就是抓了抓你的手。我也是女子,又不是那些鲁莽汉子......”胡落月嘟起嘴喋喋不休着,旁边的丫鬟心道,又来了,小姐心里一委屈就话说个不停。
春江本想拉着姑娘离开,却没想到姑娘愣愣的呆在原地,看着那胡小姐。还牵起了胡小姐的手。
“你这手镯从哪里来的?”
姜玉看着她手上的西玉镯,他们姜国的西月镯,她母后的镯子。
胡落月见她瞧的出神,有些洋洋得意道:“这是我父亲给我的。说是个好东西,怎么样,好看吧。”
“好看。我能同你换吗?”
“啊,”胡落月有些诧异,“这,这不好吧。”这是她父亲送她的。
“我用我手上的玉镯给你换,还有我头上的所有发饰。我身上所有的东西你想要的都可以拿走,只要你把你手上的这镯子给我。”姜玉抓着她的手紧紧不放,胡落月看见她那么急切,有些害怕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微风袭来,吹起姜玉面上的帷帽,胡落月依稀可以瞧见她的一些面容。实在是想要见见她的模样,胡落月咬咬唇道:“好,我可以把这镯子和你换,但是我要瞧瞧你的面容。如何?”
“姑娘。”春江有些不安,觉得此事不妥。
“好。”姜玉一声应下,“你们都转过身去。”
胡落月对身后两个丫头道:“你们也是。”
说完便回头,这一回头便是楞住了。如浓画精致般的面容上,那一双明眸真是美得惊心动魄,她不禁道:“你的眼睛真美。”
“你看完了,我要带上帷帽了。”
“你的脸怎么受伤了,我家中有良药,我派人送给你吧。”胡落月实在见不得那么美的一张脸上居然出现了那几条不安分的疤痕。
“不必。”姜玉整理好帷帽,“把镯子给我吧。”
“哦,给你给你。”胡落月取下玉镯,亲手给她戴上。姜玉也取下左手的白玉镯子给她,“来,你的。”
胡落月拿起那镯子,笑道:“其实我挺想要这白玉镯子的。一直让我父亲给我,我父亲却送給了楚军师,不过现在又在我手里了。”
“你是楚军师内子吧?怪不得楚军师不让你出来见人,要是我有那么漂亮的内子,我也不让她出来见人。”
背对着站立的胡落月的婢女,脸上发红,她家年少无知的小姐说出来的话怎么就这么让人觉得有些丢人。
姜玉摸着手上的镯子,根本没有注意胡落月说了什么。
母后的西月镯回到了她手上,她似乎能从这镯上感受到母亲的温度,这是上天给她的慰藉吗?
胡落月见她不理人,刚想质问道。却见从那帷帽中有水滴落在那人手上的玉镯上,在那深绿色的玉镯上滑落,在地上的尘土里消失。
她哭了。
这是为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