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心里头的平静淡然又是怎么一回事?
阿涴沉在水里抿唇望着那个人。她本就伺机而动,想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这下算是报了刚才的仇,然而,现在,演的,又是哪一出?
她能看到他嘴角不断冒出的气泡。
从刚才踢出那一脚开始,她就一直观察着他,想看看,在得到她一脚恩赐后,他的表情又该是如何的惊天动地,感人肺腑。
她早知道这一招有用,便直接用了。
他也果真没有怀疑,像个傻子一样承了她的一脚。
那一脚本就没用多大力,多不过只会让他有少许失衡罢了。
可是,现在,他到底是在干什么?难道是觉得,她打他,他很不高兴,然后要还回来?
没道理啊!她现在也急需氧气,没时间陪他闹。
闭紧嘴唇,她抬脚往上游去。游了几米,底下的人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她垂眸看去,他的嘴角也再没有了气泡冒出,眼睛闭得死紧,池底蓝色光华笼罩,更添了几抹不一样的色调氛围。
不管心里多余的想法,她直接朝他奔去。
她憋住气,伸手晃了晃他的脑袋,却是没有动静了。
心脏难受,她又摇晃他的胳膊。嘴角实在忍不住冒出了一串气泡。
鬼使神差的,她竟然凑上他的脸。
见他的睫毛长长地浮动着,震得她头皮发麻,心尖微慌。
她直接抱起他的腰往上跑去。嘴角不断溢出气泡,她极力忍住,让自己在最后的关头里保持克制。
谁知道,这家伙竟然会溺水。明明就是他叫来游泳的,目前的情况,倒是他成了拖油瓶。
顶着快要崩溃的心情,她带着他浮出了水面。
深深吐了一口浊气,她使劲呼吸着新鲜空气。
他的脑袋无力地靠在她的肩上,又让她的思绪乱了乱。
没再迟疑,她向台边挣扎而去。
一手撑着台面,她另一手拽住他的腰,拼力往上一跃,就坐到了台上。
他的身体往后倾斜,她匆匆将他放了平躺在地上。
扫了四周有些寂静的环境,顾不得其他,她直接给他做起了人工呼吸。
许是心潮没有起伏翻涌,她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在做了不知多少个来回后,她才停下动作,望着依旧不动的人轻唤:
“阿深!醒醒!醒醒!该吃饭了!不要睡了!”
那个人被推的人却是没有什么反应。
她又伸手推了推,还是没有作用。
又继续做了一会儿,直到嘴部都有些发麻的意思,她失了耐性,又有些慌乱。
手指渐渐从他心前擦过,落在他心跳的地方。没有想象中的一团死寂,反倒是跳得异乎寻常地快速。
她终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余光落在他以为自己无懈可击实则已经是按捺不住的手心上,那里盛了一些水渍,微微移动。
原本是急躁的担忧之意,也在那微不可察的动作里,变成了一汪死水样的安静。
不知道怎么的,心脏发酸,眼间疼痛,又伴随着如释重负的解脱,同时夹杂着的几分怒意翻滚,不知道她现在又该以何种方式呈现?
是生气怒吼回头离开?还是假装他没有醒,继续把自己当做一个傻子?
还是,什么也不做?她不知道。
意外地发现,刚才那一刻,她确实是慌措极了的。
就像是听到妈妈出事那一刻那样的情感,感觉全世界都要崩塌似的。
可是自身的冷静总是在这种时候,表现得越发绝然。
她想甩头离去,却又不能迈出那一步。想起那次吵得最严重的一次,她的心蓦然痛了痛。
总是每次都那样的性子,也许需要改一改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
他胡闹,她可以偶尔让一两次,倒也没什么的。她背过了身,开始看着池底发呆,也没了游泳的兴致。
过了许久,躺在地上的人才徐徐睁开了眼睛。
明晃晃的光亮有些碍眼,他伸手挡住。歇了几秒后,他才慢慢移开了手掌。
她的背影越发清晰,映在夕阳斜照的辉光里,透着一股子淡淡的忧伤。
她是发现了吗?
坐在原地想了一会儿,他伸手在旁边的包里掏了掏,终于在坚持不懈的奋斗中,拾出了一块糖。
他小心地挪到她身边,直到可以看见的侧脸,他才缓缓递出那块糖到她面前,讨好地说:
“姐姐要吃糖吗?刚出炉的,很新鲜!你不要嫌弃,这是我好不容易用我一个月的积蓄买的。
虽然卖相不怎么样,但是味道是很好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错了。”
她的目光转过来,落在那颗已经被水浸泡凝成一团的东西,顿了会儿,正要伸手接住,他又笑嘻嘻地收了回去,说道:
“我先剥了包装再给你!”
指间一停,她又望向池底,愣神。
她能听到他在旁边剥包装袋发出的细微响声,拧了神,她又低头在台边戳了戳起了波纹的水面,乐此不疲。
眼前多出了那块剥好的糖。她不再留恋于手下的动作,拿过糖便放在嘴里吃了起来。
这样平静的她,让他的心里很是忐忑。可是她既然接受了他的糖,是不是没有怪他了?
“小涴,我……我刚才是真的晕过去了。在下面确实窒息了,喘不过气来,脚也抽筋了,没有骗你!”
他试探地望着她的脸色,轻轻说道。
“嗯!”
换来的是,她微微荡起的音调。
“所以,我也没有一直骗你。刚才都是开玩笑的,我也不是故意假装没醒来的。
就是想,看看你紧张不紧张……我也没有其他多余的心思。你要是觉得我不对,那就揍我好了。”
挪了挪身子,他靠着她又道。
“嗯。”
闻言,他歪了歪头,快要贴近他的脸,仰着面孔小心地问:
“那你……那你是不生我的气了对吧?你没有甩头离去,就是原谅我了对不对?
知道你没有所动作时,我就明白你发现我的小把戏了。
你为什么不离开呢?你不离开,是不是就意味着,没有生我的气?阿涴,我……
反正我就一时兴起,逗你玩的,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咱们是好朋友,这点小事,就算了吧?”
他的目光与落在她微肿的唇上,直愣愣地看个不停。
刚才许是真的担心急了,她才会控制不住力道,把自己弄成那个样子。
虽然有些狼狈,偏偏又……多了几分别别样的诱惑。那种奇怪的感觉一直伴随着自己,恰恰是这一刻,格外浓烈!
刚才啊,他甚至是在不要脸地想,要是永远持续就好了。
说不清楚那具体是什么感觉,反正就是全身心的颤抖,舒适,而后又有一种十分复杂陌生的情感,不断涌入心脏。
来源于此,心跳确实比往常要快了许多。见她不是望着自己,他也顺着她的视线往远处投去。
两个身材姣好的女生正在池边徘徊,谈笑,似是要准备入水了。
她的嘴唇张了张,他以为她必定要说出什么极富哲理的话,不想,她只是缓缓说道,声音不高不低,那两人刚好不能听到,却又结结实实撞进他的耳里:
“小姐姐哟,长得还不赖!要不,过去熟络熟络?我挺感兴趣的……”
他的心搅动不停。
无奈翻了个白眼,他躺在了地上,任哒哒作响的滴水声冲进耳膜,嘴里却说:“你要去你去,我不太感兴趣……你真是……恶趣味……”
“无聊!”
……
***
果真,不怎么经意,时间就飞到了毕业前夕。整个世界的气氛都仿佛充斥了一股奇妙的感觉,想要努力屏蔽那种感觉,又像是,在祈盼。
学生时代的日子,如果是不打算继续进修的话,到此刻,已然走到了终点。
迈过这道坎,我们就是正当的社会人了,要在这个不知未来,不知所措的沼泽里,站稳脚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谓的实习生涯,也是在书店度过,根本没有全然投入社会的怀抱。
耳中听说的,社会如何复杂的言论,倒也不是能完全体会。
鬼使神差的,班长竟然找了她在学院的毕业晚会上表演。
明明是从没有交集的两人,那人却像是很笃定的模样,直接让她去表演节目。
班上的人也不太积极,另外的也只备了两个节目。
再加上他说的她这一个,总的就只有三个。一番推脱,还是没能逃掉,最后还是说,让她独自上去。
或者,也是可以叫人的。
这种莫名其妙的搞法,弄得她晕头转向。等反应过来时,一个沉甸甸的任务就压在了她身上。
这些人也真是奇怪,她从来没在人前出头过,自然,他们也不应该知道她有什么特长才对。
再者说来,这种事情,不是讲究你情我愿的吗?怎么成了专制了?
尽管心里有很多不满,她还是抹去了。
她还是从前的慕檀涴,就算极力做得不显山不露水,总有一些地方,还是存在历史的烙印。
她的不愿俨然成了无力的挣扎。左右想想,其实觉得也没啥的。不就是去台上转一圈吗?有什么不行的?
她许久没有站在视线中央了,或许,是该做点什么了。一旦心思定了,她就开始想要干什么。
下课回家的时候,见到阿深,她就直接说道:
“再过不久我就要去展现自己了。所以呢,这段时间,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找点灵感。
你呢,也回归自己独自的生活吧!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
我也要有自己独立的空间,做些事情。你说,成不成?”
“成!”意料之外干脆利落的回答,让她愣了会儿。
转眼便是欣然夸赞:“嗯,那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毕业前,好好享受一下自己珍贵的生活吧!”
他搭上她的肩膀,笑着附和:“那是自然。青春易逝,韶光不再。年华似水,一瞥而过。
我们,是该珍惜在一起的每分每秒了!”
……
自知自觉,毕业晚会的时间便如期而至。
夜晚的景色如前时般莫测高深,却又总觉得多了些什么。
走到后台,里面的人正在进行着紧张的换装打扮。她独自走到窗边,看着门外的景色发呆。
深色的树木端正地摆在眼前,一眼望去,除去倒映出的阴影,倒也没有别的意思了。
天边的月亮格外的皎洁,零零散散地撒向人间,镀了几层梦幻奇妙。
忽然,一双手拍向了她的肩。吓得一跳,激得她回头一看,目光落在那人的脸上,让她不安的心思也静了静。
一身浅色的休闲装,扎着高高的马尾辫,一脸的悠然笑意,炫黑而长的睫毛,圆圆小脸,鼻尖有几颗不起眼的黑斑,反是为她增添了另一种不一样的美丽,婉转轻扬。
一双简单的黑色的帆布鞋,再附上那张满是晴朗的笑容,简洁又不失曲调,很是惹人注目。
她不属于一眼看去就倾国倾城的女生,但是细细观察,倒也自有一番风骨。
阿涴猛地捶了她的胳膊,没用多大力,语气却很是埋怨:
“你吓死我了!幸好老子没有心脏病,不然迟早得死在你手上。我发现,你们俩都不让我省心,一个二个的,就知道吓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