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倭瓜小妹爆发的求知欲只靠今天是无法满足的。
傍晚,随着社长一句“剩下的就等下次在”,提问结束。
“感谢您们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真的非常感谢。”
要把我们送到车站的社长和似乎有别的事情的掘墓人——八成是去女人家里——和我们一起出了大楼。
“那个,非常抱歉……我,忘乎所以了……”
走着走着,开始反省的星花深深低下了头。
“不用客套了,以后再和太郎一起来吧。虽然忙季不太行,不过现在是写大纲的阶段,来点外部刺激会比较好。还帮我打扫帮大忙了呢。”
社长眯起眼睛,无忧无虑地笑道。
经常在科幻小说里登场的有着扭曲性格的角色就我所知危险性不大。受人照顾长大的人也会形成照顾人的性格。
“把我们之外的好家伙带来的时候也有帮忙打扫?”
与此相对,乖张的掘墓人多嘴道。
“才,才没可能吧。又不是你。”
“谁知道呢。之前介绍给我么你的插画师,我听说很开心地在打扫哦。”
“她,她和我不是那种关系。只是正常来玩的……”
“是吗。那么下次三个人一起玩到晚上吧。想玩的话我正好。”
“别,别说了!”
社长冲着哈哈笑着戏弄自己的掘墓人发出了少女般的悲鸣。脸一下就红了。
“不,不可以聊这个。在,在女孩子面前。”
“嘛,在美女面前是有点羞耻呢。”
星花咯咯笑了起来。
混熟了是好,不过交流上看起来还是有若干问题。这个混蛋恶魔还真的是不知羞呢。
“对,对了,我,我去买喝的!”
目送社长逃也似地去了便利店的星花拉了拉我的袖子。然后她挺直身子凑到我的耳边。
“老师的朋友说包括那位女性在内,‘三个人’一起玩呢。老师不会加入吧。”
“啊,嘛,晚上要上课。”
“是吗。也是呢。就是呢!努力工作太让人感动了!好伟大!加工资!是没戏的,取而代之授予你特制星花白蔷薇勋章!”
星花用力点了好几次头。还啪啪拍着我的后背。
“我也去买东西。把罐装咖啡和蔷薇勋章一起送给送给孤独工作的天神太宰老师当慰劳品。”
绽放出如花笑容的星花迈着小碎步去了便利店。所以说为啥一股居高临下的感觉。
……实际上。
我们从没有和女性交往然后一起玩的经验。
社长还有掘墓人一看就知道长相性格是两个极端。所以,虽然不了解的人经常感觉意外——我们在根源上其实是有重合的部分。
女性,都是我们的弱点。
对天真无邪的女性感到崇拜,对抱持着嘲讽态度的女性的不信任。
某种意义上,这份共通点或许正是我们之间强烈羁绊的原因。
“太郎亲也包含在内呢。”
“……啊?”
在便利店外等待两人的时候,掘墓人看穿我的想法似的说道。
“没有自觉吗。特地带学生过来,你的服务真到位呢。我可不觉得这符合你的主义哦?”
“因为混蛋恶魔的强烈要求我才被逼带来的啊。”
我露出了一张苦瓜脸。在把自己的良心和那张得意洋洋的脸放在天平上称了一称后,
“……嘛,也算是保持情面吧。”
为了星花的那丁点名誉,我姑且追加道。姑且,姑且哦。
“保持情面呢……”
掘墓人嘀咕了一句,从裤子口袋里取出香烟叼住。
掘墓人不悦地皱着眉用打火机点上火。微妙的沉默。
“今天麻烦你陪我了。”
“没关系啦——比起这个,太郎亲。社长的新作你看了吗?”
打断我的话的掘墓人吐了口烟。
社长的新作,指的是《让所有的一切变成折纸》吧。《晚霞奏鸣曲》在读者的赞誉中落下帷幕后,社长把热情放到了新系列里。
“还没。这个月出第二卷?”
我摇了摇头。因为很羞耻,这个行业里面不立刻读友人的著作是常有的事。其它体裁的作品接触一下能成为学习的对象,不过同体裁的作品的话追一追话题作就差不多了。
掘墓人也是那种对别人的作品不怎么有兴趣的类型。他以前从没提过彼此的作品。
“……补习班那边还是很忙?”
掘墓人看向晚霞。我点了点头。
“暑假是特殊情况。五年级以下的合宿姑且不论,六年级的授课可是天王山战役了,孩子们也认真起来了。实在是很难抽得出时间。”
“哼。”
“新作也是被逼到角落里了,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一直应付问题到晚上回去后写原稿到早上再上班然后磋商完了再来这边,坐电车的时候睡眠不足眼皮子闭了一下一眨眼就到了新宿了。啊啊,京王线那么努力,我也要努力……感觉就像这样。”
“太郎也是个厉害的社畜了呢……我要哭了呢。散步的时候追着我,在公园里到处跑感觉就跟遥远的梦境一样。”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啊。不要把死掉的狗的影子投在我的身上啊。”
我戳了戳掘墓人,
“是啊,真的,就是这样啊——”
掘墓人弯起叼着烟的嘴,一股子挖苦味的笑容。
“——每个人,都必向他人,寻求某物。”
“……啊?”
“虽然我明白。”
有说有笑的星花和社长从便利店里出来了。小个子的社长和各自更小的星花看起来就像关系很好的兄妹一样。
望着他们的掘墓人把刚吸的香烟掐灭。仿佛胡乱将其埋葬一般。被凄惨按灭的香烟升起了最后一股烟气。
“嘛,我觉得你还是读一下的好。社长的书。如果你心血来潮的话呢。”
我先走了,再见,筒隐同学——
用沙哑的声音打了声招呼后,掘墓人迈出步子。是去取自行车吧。一头长发随风飘动。
说起来,直到最后都没有和掘墓人对过视线呢。我时候回想起来。
八月第三次的授课合宿上出现了一个奇妙的报告。
“在熄灯之后听到了小孩子的脚步声……”
报告的是负责夜间警备的白发大叔。
根据课前会议上提到的,那是从本不应该有小孩子在的摄影所布景区的方向传来的。追过去调查结果就会立刻消失不见。
无可奈何回去后他和夜班的老师特别叮嘱了这件事,结果孩子们全都呆在寝室里。早上询问,也说没有人从房间里出去过——
“鄙人对此是在是一筹莫展,非常抱歉,但还请诸位务必给予些意见……”
缩着驼背的警备员结结巴巴地说道。
在参与会议的老师互相看着彼此的时候,
“是,是座敷童子……肯定是座敷童子。”(译注:座敷童子,日本的妖精,主要指岩手县的传说中的一种精灵,是住在家宅和仓库里的神。它会以小孩子的姿态附在家中。)
道源寺紧张地举起拳头。
“这是有很大可能性的推断。对不起,我很清楚的!看到其身形者,便能和命运的幼女白头偕老的那种爱与希望的座敷童子……!”
这和我知道的传说大相径庭呢。
“哎呀哎呀很有夏日合宿的感觉吗。合宿就是要有这样的事件。”
在道源寺旁边的沙克琉爱握拳说道。
“莫名增加的孩子,一个个消失的大人。等待着人们的,是拿着斧头的周五的……令全美惊悚的夏日惨剧!新视觉角川浪漫春画!”
我经常听说浪漫春画的事情,不过还是希望两者是不一样的。
“这件事请务必上心!未免事态恶化,应该外松内紧,进行慎重的调查保护起来小心养育!”
“这是当然的!也要快点去提醒摄影所的人,从发现到拍摄要做到严丝合缝!”
下巴上的肉一抖一抖的眼镜男和嘻嘻笑着的女大学生两人都高举双手情绪高涨。
你们想的,可是不一样的事情哦。
在上午的授课课间,我在预制屋教室的二楼走着的时候,一个影子出现在了脚边。
“太宰,太宰——”
仿佛张开双翼的怪鸟一样沿着道路延伸出去的漆黑阴影。暗之使者在角落冲我招手。
算准光的位置站在了一个绝妙位置的人,毫无疑问是她。
“呼——于南天闪耀之日,其即,于约定之刻降临之龙——”
后半日授课的同事正在转角那边招呼我。
她穿着夏日外套,不过高礼帽还是戴着。今天也精神的在那边自言自语中呢。
“汇集此处的我等——将举行第二次贤人会议——”
“…………”
好像很麻烦的样子。
“——啊,啊啊啊!?会议——开会吧——!”
是我过度无视的关系吧,那个影子激烈晃动起来。她从角落探出半个身子,全力用阴影摆着我的名字。你普通的讲话不是比较快吗?
“……噢噢,原来是日向啊。”
“呼——好久不见!”
“课前会议才见吧?”
我无奈摆出才发现的样子,日向的表情立刻明亮了起来。小日向开心就好。
“如见——与君以黑暗之特礼——虽乃俗世之物——然于我身着实困扰——”
从外套的内口袋里取出CD的日向把东西给了我。哇好开心啊,我家书架上已经有了十张小日向的音乐CD了哦。
“那么我先告辞了。”
“不,不是的不是的,等一下等一下,我只想给你土特产啊——”
日向摇了摇头。
用力拉下高礼帽的日向盯着我,刘海挡住了一只眼。
“前刻所言——近所鸟儿亡灵之传奇——”
翻译:关于刚才小孩子的脚步声骚动。
“于此问君——君是否亦欲参与同伴们的幻想曲——?”
翻译:太宰老师也觉得奇怪对吧?
“怎么可能。”
我叹了口气。
看了看周围后,为防万一我压低声音。
“那家伙今天休息真是太好了。”
合理男在这个时候休假。
合宿中他经常给我们发出指示,如果他听到这次的报告,肯定会一边指摘好不合理的各种讲法一边追着真理之光用合理之刃劈开真相的吧。
真相——也就是,某个小孩子是这件事的犯人。
“总之,就是试胆咯?”
“呼——贤明慧眼正是于黑暗中绽放光彩——”
日向弯起红唇。
也就是说我说对了。哇,被小日向夸奖了呢。
仔细想想这事情很简单。
警备员注意到的是个某个出了房间的恶作剧学生,除此以外别无可能。
说是孩子们都在寝室里,不过这是靠声音还有目测的。又不可能叫醒所有人排队待查。
如果能得到同房间的人的帮助让被子看起来鼓鼓的就能进行伪装了。
更何况,这个问题是被怀着看孙儿的心境的警备大叔发现的。
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外部上了,所以才没有去怀疑最有可能的小孩子吧。
“摄影所是平时遇不到的宝库……虽然不知道那孩子是不是打算去冒险,不过每年都会发生类似的事情就是了……”
“毕竟——人类是那种正是因为恐惧黑暗才会寻求黑暗的生物——”
穿着夏日外套带着高礼帽的日向意味深长地摊开手掌。这副打扮说这种话实在是太有说服力了。
“夏季授课合宿的场地选择也是左右为难呢。”
琉爱都是这样。就算说不是玩,但是玩心一定会显现出来的。
对于未知的冒险,夏日的门扉。
孩子们是好奇的生物。
他们比大人经历的时间短得多,他们的好奇心在直到猫被杀死前都不会停下的。
“既然借了别人家的场地就不能添麻烦呢。把学生集中起来好好提醒一下吧。”
“是呢——也是——到底,如何呢——?”
“那么我还有课。”
“——呼——仅以眼见之物无法成为故事——”
举着一只手画上句点的日向在我面前摊开手一动不动。挡路了能不能让让?
“……还有什么事吗?”
在我不厌其烦的询问之后,小日向抬起高礼帽。
“呵呵——有一名友人给我讲了一则怪谈——”
“这种事喝酒的时候再说,再见。”
“诶——啊啊等一下——等一下!”
在我打算强行穿过去的时候,她慌忙从后抓住了我的衬衫。长长的斜刘海在眼前晃来晃去。日向挡住了去路,就像给主人带路的小狗狗一样。拼命挡住。
“……限你十秒之内讲完重点。”
“那个,额——类似的事情——府中校区也发生过——”
小日向努力地用平易近人的说法讲了起来。想做就能做到。好乖好乖。
也就是说。
去年府中校区授课合宿的时候发生过同样的事情。
在晚上少数人玩试胆,蒙混警备人员,同寝室的人统一口径。也就是说是在有计划的恶作剧。
“……这种事不是常有的么。”
我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