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梁夫人心中“咚”的一跳,其实严格说起来,秦守虽是军功赫赫,在军方势力中有他自己的一席之地,但是他的时代,军方第一人什么的,那完全就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先皇也就罢了,看在公主的面子上,对他也算是皇恩浩荡,然而新皇齐云因为边军中的各种问题,对他们这些武将并没有什么隆重恩典,倒是秦守刚刚说的没错,秦锋才是被齐云看中,想扶持成为军方第一人的人才.\\
“怎么回事?老爷不是说,先前那些被砍头的边军将领中,并没有多少是老爷的嫡系吗?怎么这又……”梁夫人小心问了一句,却听秦守叹了口气,喃喃道:“刚刚收到的消息,皇上要派监军去雁落关,这是要进行大清洗了。如今北匈之患已除,边军之前大部分的将领都被清洗,我原本以为,皇上应该也满足了,谁想到……谁想到树欲静而风不止,皇上这次是下定了决心,要把边军彻底纳入他的掌控中啊。”
梁夫人听得心头狂跳,喃喃道:“这么说……这么说老爷先前那点嫡系势力,也……也难保万全了吗?”
秦守疲惫道:“你说呢?别说他们了,就是我还在军中任职那会儿,手也不是干净的。这一次清洗,他们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去了。哼!这其中,二弟和侄子只怕也没少出力,皇上真是太偏心了,不过是他的姑父而已,就是亲兄弟间还有反目成仇的,他就不怕二弟那一家子得陇望蜀,尾大不掉?”
“可不是?”梁夫人也皱起眉头:“这一个是大将军掌管军方,一个是大学士掌管文臣,这朝堂上竟是被那父子两个一手遮天,皇上竟然就这般放心?究竟二弟和锋儿有什么好处?就值得皇上如此信任托付?”
秦守愣怔着,好半天才长长吐出一口气,闷闷道:“咱们这位皇上虽年轻,却着实是个有魄力的,这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啊,平心论,二弟和侄儿也确实不是这种一朝得势便跋扈的人,皇上用他们也算是明智之举,只是……”说到这里,不由得又叹了口气,愤愤道:“我心里这口气却要怎么出去?”
梁夫人见丈夫还是没放下对秦锋和秦宇的意见,心里松了口气,连忙道:“老爷不用急,天可怜见,叫我今天下午撞着了一出好戏,倒是正可利用一下。”
“哦?”秦守转过头来,却是没什么精神,淡淡道:“这些年你利用机会使出的手段还少了?又有什么用?二弟和公主还不是恩爱?锋儿流落江湖,倒是练出了一身好本事,到底有了今天的风光无限。咱们之前打的如意算盘却是全都落了空。”
梁夫人也叹了口气,不过很快就又笑起来,沉声道:“老爷放心,这一次我却是要从岳姨娘下手。这事儿成与不成,二房都别想有安宁日子过了。”
“哦?这是怎么说?”秦守一挑眉,看向妻子,却见梁夫人凑过来,在他耳边悄然说了几句,接着抬起头得意笑道:“驸马虽然和公主恩爱,但是这些年我冷眼看着,他对那岳姨娘却也是关怀备至,不过是岳姨娘性情温柔,惯会伏低做小,公主性子又柔和,他们三人方能相安无事。可如今公主都有了孩子,岳姨娘却还是肚皮没有半点动静,老爷想一想,她心里如何真的能无动于衷?如此一来,事儿成了,驸马岂不怨恨公主?”
梁夫人刚说到这里,就见丈夫一个翻身坐起来,正色道:“不,若只是让他们夫妻两个存了嫌隙,倒还亏了。你刚才不是说锋儿对岳姨娘意见很大吗?正好按在他头上,让他们父子间生了嫌隙才好。”
梁夫人笑道:“是,老爷,妾身也是这样想着。这事儿若是不成,倒可以让岳姨娘亲自指控侄儿和他媳妇,这一来,驸马和岳姨娘心里存了芥蒂,侄儿和侄儿媳妇又觉着冤枉,如此二房又哪里能有宁日?”
秦守沉吟半晌,方点头道:“不错,就按照你说的办,事先周密些,务必让这事情成与不成,都能引起他们的猜忌,咱们才好从中继续观察利用,找到浑水摸鱼的机会。”
梁夫人笑道:“人说心有灵犀,老爷真是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放心吧,这次事情我定要安排周详,务求一下就可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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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锋回来,用皇帝的话说,那就是:“好不容易这野马如今终于可以用了,再不能放出去,实在不行要套个笼头上去。”于是秦锋便悲催的被套上了笼头,就是秦守羡慕嫉妒恨的那个“上将军”的官职。
秦守的羡慕嫉妒恨自然是有理由的。
大周朝和千百年来的其他朝代一样,一般情况下,身有爵位之人便是超品,是不在朝堂上任职的。所以对于一些醉心于权力之人来说,宁可做一名二三品的官员,也不愿意被封爵。因为一旦封爵,便要远离朝堂,余生只能做个富贵闲人了。
而到了齐云的父亲这一代,秦宇可说是因为深得皇帝信任,就打破了这一规则,以王爷的身份兼职内阁大学士,可以说是文官中第一人,这就已经是非常出格了,时不时就有言官出来攻歼蹦跶的,好在秦宇天资睿智,周旋于官场中如鱼得水,又肯为百姓做实事儿,所以官声很好,这才能始终立于朝堂。
然而谁也没想到,秦宇自己出格儿也就算了,轮到他儿子,竟然也是不比父亲差。老皇帝信任秦宇这个妹夫,新皇帝齐云那是一见这个表弟,聊了没一会儿便臭味相投,啊不对,是大起知己之感,之后暗暗考察了几天,秉持着“千金易得知己难寻”的原则,自然也是对秦锋信任有加,于是就有了现在秦家风光无限的这么一个局面。
身为世子,将来要承袭亲王爵位,竟然还可以封上将军领导满朝武将,最重要的是,领导文官的人是他爹,你说这上哪儿说理去?这要是怀有点什么不臣之心,都可以拉起大旗造反了,历代皇帝,人家怕的就是臣子势力熏天尾大不掉。这可好,一条尾巴就够大了,可皇帝一点儿也不怕,还一下子又给加了一条大尾巴。
最最重要的是:弟弟一家这份儿风光根本没自己什么事儿,你说秦守能不各种羡慕嫉妒恨吗?当然,秦宇一家风光,他这个做哥哥的又有谁敢小瞧?只不过人钻进牛角尖里,又被利益蒙蔽了双眼,哪里还看的那么清楚?反正现在秦守对弟弟给自己家带来的好处是完全的视而不见,一门儿心思就觉着自己混到现在碌碌无为,那就是被弟弟和侄子牵连的。
也因此,他无时无刻不想着翻盘,梁夫人之所以这样歹毒,动不动就使出这些下三滥的勾当,与他的纵容和支持都有密切关系。
因夫妻两个在这里计议停当,又暗自幻想了一下二房里日后鸡飞狗跳的景象,这才满足睡下。
对于秦守和梁夫人几十年如一日的“不屈不挠”,秦宇也终于不耐烦了:现在这府里不仅仅是自己,那还有儿子和媳妇,还有个不满周岁的老来子,若仍似从前那般忍让,一旦因此害了儿子媳妇,铸成大错那可怎么办?
因此秦宇想了良久,终究还是忍不住到了老太太跟前儿,跪下述说了这些年秦守夫妇对自己和公主的不满,求老太太主持兄弟两个分家,如此,也不至于拖累大哥,让他始终不能施展平生抱负。如此这般说了半车的话,却不料老太太静默半晌,吐出一句让秦宇也无奈的话来:“只要我活着,你们兄弟两个就不能分这个家。”
母亲都这样说了,秦宇又能如何?只得无奈离去。待他走后,老太太身后一个六十多岁的妇人方走过来,不解道:“老太太,奴婢不明白,刚刚驸马说的也都是实情,现如今不是他容不下大老爷,而是大老爷自己觉着受限制,大老爷过来恳求老太太也有好几次了,怎么您就是不肯点头答应呢?这样下去,难道必要弄得他们兄弟反目?奴婢实在不解这里面的因由。”
秦老太君手里捻着佛珠,默默看着窗外好半天,才喟然叹了口气,对身旁这心腹嬷嬷轻声道:“这是老爷临去时,千叮咛万嘱咐我的,无论如何,不能让两个孩子分家,守儿资质平庸,为人又贪婪,和他兄弟在一起,挥霍些倒还能够支撑着,也有外人看在宇儿的份上敬着他。若分了家,以他们两口子那个做派,只怕就要入不敷出了,若要坚持下去,也必然露出小家子气,给我秦氏列祖列宗抹黑,甚或会做出什么贪赃之事都是说不准的,难道我秦氏一族的门风清白,就毁在他手里?更何况,离了他兄弟,还会有谁把他放在眼中?军功赫赫?你当他真的是军功赫赫?不过是人人看在宇儿得份儿上,格外奉承赞美他罢了,他大半辈子都活在这种骄傲中,一旦分了家后无人问津,以他的心性,谁知道会有什么不测?我何尝不知道这件事对宇儿不公平?然而他本就聪明,这些事情倒也不难化解,做娘的,对无能的那个儿子总是要偏心些。如今我活一日,便要看着他们兄弟两个都好才行。若我有一天闭了眼,他们兄弟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也是眼不见为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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