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此话,那小二愣了一下,心想原来是熟客,便换上了更加殷勤的笑容,一脸诹媚。
“姑娘有所不知,前不久本店翻新,掌柜的见这招牌有些旧了,便换了一个,请的是望都有名的大才子题的字呢......”
那小二还在滔滔不绝说着那位大才子的生平与才情,白歆却已经没了聆听的兴趣,心头突然漫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和一阵浅浅的悲伤,在心底打了个旋儿,悄悄微漾。
在她看来,变了就是变了,物是人非事事休,她是个念旧的人,哪怕是再厉害的人所题之字,在她眼里都不如从前。
店小二见白歆脸色呆呆的,明显没有在听自己说话,便止住了喋喋不休的话头,言简意赅地直奔主题。
“二位,不妨进店吃个饭?看看是否有所改善。”
白歆思绪恍惚了一阵,又抬头看了一眼那招牌,瞬间失去了兴致,摇摇头,转身离去,身影落寞,眼神空洞。
身后的小二不由得一阵嘟囔,心想这真是奇怪的客人,不吃饭站在醉湘楼门口站了这么久。
还露出那种表情,那些不知情的路过的客人还以为他们的菜有多难吃。
顾钰无视掉那脸上写满了不解与不满的小二,快步追上了白歆,见她神情依旧落寞,面目悲悯,便没有说话,和她沉默地并肩走着。
“方才,怎么不进去吃个饭?走了这么久,我倒是有些饿了。”走了一会儿,顾钰装作不经意般,淡淡道。
白歆愣了一下,他们出门之前才吃了午膳,这才不过一个时辰不到,顾钰怎么会饿,抬头去看他时,却发现后者定定地望着自己,目光别有深意,一时无言。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之前你几次来醉湘楼,都是跟他一起的,对吗?”
顾钰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
白歆不置可否。
如果不是顾钰提点,或许她自己也没有发现,方才发现醉湘楼换了招牌和布局的时候,心里莫名其妙涌上来的小情绪,有一半是因为萧秦宋。
也是到现在她才发现,她真正在意的,不是醉湘楼的变化,而是当初陪着她的人,已经不复当时模样。
她在意的,是萧秦宋。
白歆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懊恼无比,难得出来散散心,怎么那禽兽的影像总是在自己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偏偏一想到他那些令人添堵的事情就会悉数出现,从她的心里到脑子,无处不在,真是白白浪费了这闲情雅致和大好时光。
也白白浪费了顾钰陪她出来的一番苦心和好意。
白歆愧疚地看了身旁的人一眼,声音怯生生的,在顾钰看来犹如做了错事的孩子,让他想生气也生不起来。
不知怎么的,顾钰心头方才一下子上来的微怒的情绪和不满白歆和他在一起时还满脑子只有萧秦宋的想法此刻已经消失了大半。
看着白歆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顾钰轻叹,他终究,还是无法,也不忍心去责怪她。
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也不想扫了顾钰的兴,白歆强打起精神,指着前方一处热热闹闹的地方道:“难得出来一趟,一定要四处转转才不枉此行,那里不错,我们过去看看吧。”
说着首先迈开了步伐,顾钰紧随其后。
白歆推开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圈,终于看到了里面如此吸引人的景象,不由得愣了一下。
那竟然是一块冰。
奇怪的是,虽然冬天还没有过去,但现在刚过午时,日头毒辣,那冰被如此肆无忌惮地放在太阳底下,竟然一丝融化的迹象都没有。
白歆也知道有时候冰块融化肉眼是看不出来的,但那冰块所在的那一块地方,地面干燥整洁,压根儿没有一丝水珠,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白歆仔细看了一下,这块神奇的冰似乎是一位中年男子所有,他此时正站在人群中央,一遍一遍说着他的解说词。
这时白歆突然觉得身边没那么挤了,侧目一看,原来是顾钰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挤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替她挡住身边的人群,欣长有力的臂膀伸出来,围成一个圈护着她。
白歆心下一阵感激,正要对他说声谢谢,便被那中年男子的解说词吸引了去。
据他所言,这冰乃是取自千里之外天山之上的千年玄冰,它生长的地方地处天山腹地,地势险峻,极难寻得。
因其千年才生一块,故得其名。
此冰最大的特点,无论何时何境,百年内可保不化。
他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得了这个宝贝,本来想请工匠打造成冰雕自己留着珍藏,可是突然遇到些麻烦事需要救急,迫不得已才拿出来卖。
围观的众人都看呆了,这冰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略带五彩的光芒,绚烂夺目,光彩照人,吸引得在场的每个人几乎都移不开视线。
白歆忍不住啧啧赞叹,没想到这世上真的有不化的冰,而且竟然这般纯洁晶莹,美丽剔透。
白歆没有发现,一旁一直小心护着他的人,目光并没有如同其他人一样落在那千年玄冰上,而是痴痴地看着她此时过于美好的容颜。
心爱之人为人间珍宝尤物倾倒的模样,同样倾倒了他。
“老板,你这说了半天,这东西到底出多少钱卖啊?”这时人群里有人按捺不住了,高声问道。
“是啊,你倒是说说价格,我们再看买不买。”其他人跟着起哄。
那男子倒是不急,不紧不慢地伸出一根手指,笑笑:“一千两白银。”
人群里开始议论纷纷,倒不是多惊讶,倒是也没有人敢贸然上前。
一千两虽然不算贵,并且是对千年玄冰这样的珍贵而言,倘若不是这男子有急事需要救急,恐怕也不会出这么低的价格,早就拿到望都最好的宝斋阁去竞价拍卖了。
越是有人追捧的东西,最后往往越受欢迎,肯定不止是这个价格。
因为人们往往追求的不是东西本身,而是一种凌驾于所有人以上的姿态,俯瞰终生的成就感,这世间又有几人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