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周夫人不可置信地大吼了一声,冲过去拉着她的手问,“你在做什么?这株红梅......”
这明明是她最喜欢的红梅。
周留灵缓缓挣开母亲的手,道:“娘,你一定以为我很喜欢这株梅花对吧?”
周夫人愣愣地看着她,难道不是吗?当初费尽心机千方百计地要从林家小姐手里抢过来,不是喜欢,何必花这心思。
周留灵又是一阵冷笑:“哈哈,我不喜欢梅花,从来都不,只不过是见不得这花属于别人罢了。”
当年人人都说这是一株世间罕见的梅花,绝无仅有,她身为堂堂周家小姐,断然不能拱手送人,所以才千方百计留下了它,却被人以为她真的爱惨了这株花。
周夫人看着这瞬间似乎变了一个人的女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晌才从衣裳里掏出一张画来,在她面前摊平了。
“这件事,是你做的吗?”
周留灵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大方承受:“是。”
周夫人将画收起来,看着窗外那株被风雪无情打湿的梅花,渐渐失了风华,问道:“所以薛慎对于你来说,就像是那梅花,你不能得到,便宁愿毁了?”
周留灵脑子突然嗡地一声,似乎是炸开了。
薛慎对于她来说,是什么?
就是一株梅花吗?
想起和那人相识至今的点点滴滴,她第一次见他,便对他芳心暗许,那次惊心动魄的烟花戏法,两人因此一起经历生死,一起共患难。
薛慎昏迷不醒的时候,她放下小姐的自尊,亲自跑到大理寺委身照顾他,最后换来他冷眼相待却还是不死心,仍旧期望着他能够看见自己的情意绵绵。
后来,他随着周灵均回家面见父亲,那是她最后的希望,她再次对薛慎表明心意,甚至不惜以此威胁他。
却还是被那人无情拒绝。
那天的她,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无情推开她,转身牵了自己最恨的人的手,当时她,觉得自己可笑得像一个小丑。
既然没有余地,那便,一起下地狱吧。
但是,直到现在她还是没有办法否认自己的内心,否认自己,对薛慎仍旧忘情。
否则,心里不会这么痛。
她只是想让他们知难而退罢了。
即便这是无谓的挣扎。
“不,不是的”,周留灵轻轻否决母亲的质问,“薛慎他,和这红梅不一样。”
周夫人本来还想再说什么,看着自家女儿越来越黯淡无光的眼睛,和那如同死灰一般的脸庞,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她只是轻轻将女儿揽入怀中,任她趴在自己肩头,低低呜咽。
直到那呜咽,慢慢变成嚎啕大哭,仿佛是发泄一般的哭泣。
周灵均和薛慎在家丁的带领下,一直来到周府最东面的一个凉亭里,家丁道:“公子,老爷就在这里,小的先告退了。”
周灵均不论什么时候都能保持很好的涵养和风度:“有劳了。”
家丁连忙弯腰点头:“公子客气。”
走开的时候心里一直在嘀咕,公子多好的一个人,即便是跟男人在一起在恭国来说比较惊世骇俗,但那又如何律法也并没有明文规定不可以,真不知这天下人是怎么了。
总之公子这么好,那些年下人们因着夫人和小姐的命令不得不为难他,有些还见风使舵,公子都没有一点计较。
这样好的人,到哪里去找。
不管公子如何选择如何决定,他们做下人的,只希望他好就行了。
唉,这次的事连老爷也知道了,他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看来事情有些棘手了。
但愿公子今后可以平平安安,事事顺利。
家丁叹息着离开了。
周灵均和薛慎进了那凉亭,才发现周子平正站在石桌旁,出神地望着凉亭下面已经结冰的水池。
结了冰的水池没有什么老头,没有莲花,没有鱼儿,什么都没有。
有的,只是那不可破坏的坚固的冰。
“父亲。”周灵均轻轻唤了一声,拿着一旁的披风给父亲系上,道,“这里风大,怎么不多穿一些?”
周子平转过身来,对他们露出一个勉强的笑,亲自给两人倒了茶,这才回答他方才的问题:“吹吹风脑子比较清醒,想问题也容易一些。”
“那父亲想明白了吗?”
周灵均问。
周子平摇摇头,长长地吐出一口白色的热气,喝了一口茶,答非所问:“我在想外面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周灵均和薛慎没想到话题进入如此之快,都有些招架不住,齐齐一愣。
周子平也没打算跟他们卖关子,开门见山:“均儿,我们父子没必要打哑谜,你告诉我,是不是?”
周灵均毫不犹豫:“是。”
周子平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从他嘴里听到又是另一回事。
他早该想到的,自家儿子从来不是那种会与人结交的人,唯独对这个薛慎例外,而且他们之间,总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切合感觉。
现在想来,那是因为两情相悦的默契。
周子平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只是今日下了早朝,就被朝中几个与他政见相左的大臣拦在门口,就这周灵均的事一阵冷嘲热讽。
当时他还十分生气,以为他们无中生有,结果在回家的这一路上,看到了街头巷尾的那些画,才知道那些大臣为何那种态度。
他更没有想到,和自家儿子闹出传言的人,竟然是薛慎,那个他无比中意的后辈。
他当时便相当生气,回到家后一言不发,谁也不见,有下人送了饭来也是被他一句话轰走,再也不敢有人来招惹他。
直到两个时辰前,他想通了,想找周灵均和薛慎来当面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要因为这件事责怪他们,在周子平的心底,一直以来最大的心魔都是源于对自家儿子的愧疚和永远没有办法还他一个美满童年的遗憾。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当初以为周灵均差点永远离开他的那种切肤之痛。
在那时起他就决定,只要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好好珍惜这个儿子,给他全世间最好的东西。
尽他所能,予他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