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是真的想要挽回，好在为时不晚，他以为，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的时候，周灵均却告诉他，他不愿意。

“均儿，你的意思是，不愿意回来？”他想要再确认一遍。

周灵均郑重地点着头，怕父亲心里有芥蒂，还解释道:“大理寺也属于国家重要分属机构，为国效力，在哪里都是一样。”

而且，想起大理寺的那些人，想起薛慎，他就再也不愿意离开那个地方:“大理寺的人，都很努力，也认真，跟他们待在一起，孩儿会学到很多东西。”

“至于父亲的苦心，怕是要白费了，孩儿不孝，望父亲谅解。”

周子平当然理解他说的话，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但是儿子执意如此，他当然尊重他，也就随他去了。

只道是想离开的话随时都可以找他。

周灵均点点头，但是心里却在想着，永远都不会有那么一天。

那日，父子两终于有了人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谈。

周子平跟他说了很多以前的事，比如他还未出生的时候，他和他母亲的相遇。

以前的那些事，他从来不敢直接询问母亲，就算是来到周家之后，也不敢，怕惹她伤心。

如今听着另外一个给了他一半生命的人，也就是他的父亲说起这些，感觉又是不一样的。

“不过，唉......”周相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长叹一声。

“自从你失踪以后，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你母亲不堪打击，患了失心疯，精神恍惚除了你谁也不记得。”

“这些，我也是派人暗中悄悄打听才知道的，我担心她的身体，却又不敢去看，怕刺激到她加重病情。”

“父亲，这不是你的错。”周灵均劝慰道，将母亲已经清醒的好消息告诉了他，并且让他别再担忧。

周子平得知刘烟宁已经恢复正常，心里大喜，一问才知道她又独自回了清水庵，不免有些失望。

谈完了母亲的事，周灵均又提到周家母女，眉间似有隐忧之色，明里暗里地探听父亲的口风。

然而周子平一提到这件事就脸色铁青，不愿再多说:“均儿，这件事你别管，她们自己种下的因，就要自己来担这果。”

周灵均长叹一声，劝道:“父亲，我日日住在大理寺，回家的机会不多，陪伴你比较久的还是妹妹和夫人，都是一家人，尽量包容才好。”

周子平点点头，不知道是同意了还是就表示他知道了。

周灵均那天一直陪着周子平说话，大到国家大事朝堂风云，小到市井小记生活琐事，无论是哪一个，周灵均都能说出自己的见解。

独到，而有个性，很吸引人。

周子平一边暗叹于自家儿子的实力，一边后悔以前对他的关心和他的交流都实在太少。

不过，好在，那些亏欠过他的，现在都还有机会弥补。

周灵均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

周夫人本来寻自家女儿不见，心里正担心着，她的房间没人，后院没人，花园凉亭都没人。

最后拉了几个下人询问才知道，原来她去了摘星楼。

当然，摘星楼只是丞相府一处普通阁楼而已，因为其高度比较大，在众多阁楼之中比较出众，故得此名。

此时，周留灵便是站在这摘星楼上，静静地望着大门口的方向，发呆出神。

他记得，小时候，最喜欢缠着爹爹，让他带自己上来这里，看远处的风景，这个位置可以把丞相府的景色尽收眼底。

那种一览众屋小的感觉，便是如此爽快。

尤其是在夏日的夜晚，站在这摘星楼之上，仿佛真的可以摘到星星，一闪一闪的星辰，挂满天空，美如画卷。

望星辰，心悠扬。

可是，当初总是把小小的她抱在怀里，指着天上的星星一颗一颗教她辨认的和蔼父亲，如今变成了何种模样？

被抢走的，不仅仅是她的父亲，还有那个，她想要挚爱一生的男子，为什么她喜欢她在乎的人，最后都离她而去。

反而被那个人独占所有？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周留灵静静地望着已经走到门口的身影，眼神里仿佛生出千万根针来，只想让他千疮百孔。

周夫人毕竟已经不怎么年轻，一步一步爬上这摘星楼，已是气喘吁吁。

这个地方，也有她很多回忆呐。

年轻的时候，她也钟爱这里，时常上来观望，那个时候，她有温文尔雅体贴入微的夫君，还有活泼可爱聪明伶俐的女儿。

回首向来萧瑟处，往昔种种，已成云烟。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倘若从前能够安分一点，多一些包容和理解，也不至于会落到这种被夫君嫌恶的境地了。

所以世间才有一句话叫做咎由自取。

周夫人缓缓上前，站在周留灵身边，顺着女儿的视线望去，果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周灵均已经走出了周府大门，渐渐远去，看不见。

而周留灵站立和观望的姿势却从来都没有改变过，仿佛石化了一般，就那样，一直静静注视着。

周夫人担心女儿，一手搭在她肩膀上，另一手执起她的，温柔唤道:“灵儿......”

周留灵并没有将视线收回来，双眼空洞而无神，开口也是幽幽的语气。

“娘，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说完她自己就笑了，笑出了泪。

周夫人心疼地拿出手帕给她擦拭，她明白女儿内心的苦楚，因为自己又何尝不是。

不过，再苦，日子还是要继续的，他们，毕竟还是一家人，忍一时风平浪静，等时间长了，自然就会好的。

她坚信，这种状况不会持续太久，只要她们识大体，识抬举，按老爷希望的要求那般去做便可。

“灵儿，你莫要怪你父亲，他毕竟是你爹。”

周留灵笑，略微带着些伤感的笑:“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像一对父女吗？”

周夫人被噎住，一时没了话头，她知道，无论她说再多，只有靠女儿自己想明白走出来。

周留灵全身都在微微颤抖，此时眼神可怖，肤色苍白得紧，那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眼足以瞥见她心里的愤恨与不甘。

凭什么？

这一切到底是凭什么？

当初那人消失，所有人都已经他死了，人人为他伤心欲绝，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