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渊也许是做大夫久了,对这种事向来容易生出怜悯之情。
那个时候,他的夫人也刚刚生产完,可惜,狄夫人身子弱,生下狄青之后,身体大伤元气,药石无医,不久便离开了人世。
跟店里其他学徒不一样,狄青因为从小是狄家养大的,一直以来,都很受狄渊的照顾。
狄青坦言:“那种关怀和照顾,就连我看了,有时都会忍不住吃醋心声怨念,小孩子心性,总喜欢干糊涂事,不仅时常跑去质问父亲诸如自己是不是他亲生之类,还趁父亲不在的时候欺负苏同,给他难堪。”
白歆等人对此不予置评,狄青的心情,他们多多少少能够理解,毕竟是小孩子,实属正常。
“后来呢?”白歆追问,她还是比较关心接下来的发展。
后来,狄青一直把苏同当做是自己的出气筒,虽然一直受欺负,而且还被那些受到狄青教唆的学徒的排挤和挤压,身上三天两头都是淤青的。
可是苏同,却一点都不反抗,也从来不向狄渊告状,默默忍受着这一切,然而他越是隐忍,狄青就越是有想要欺负他的冲动。
不过,对于苏同来说,狄渊是他的恩人,是给了他二次生命的人,所以,无论让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有怨言,包括被他的儿子欺负。
过了很多年,两人都渐渐长大了,在他们十六岁那年,狄渊也是在一次外出采药的时候,因为想要摘到一颗长在悬崖上的珍贵药材,不慎从悬崖上摔下来,救治无效而死亡。
此后,狄家的所有担子一下子落在了狄青一个人的身上。
十六岁,可以说还是个孩子吧。
有些年长的学徒,仗着自己是跟着上一任家主的,就四处欺凌狄青,不听他的命令,嚣张得很。
狄青对此愁得要命,却又无可奈何,关键时刻,是苏同出手帮了他。
苏同偷偷在那些人的饭菜里面做了手脚,此药本来没有什么危害,但只要在离开狄家之前,有人心生二心,就会被这药反噬,痛苦不堪。
所以,听命于狄青,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然而狄青可不是一个会领情的人,尤其是苏同的情。
哪怕他帮了他,但他对他,还是没有什么好脸色,永远把他当成个牲口来使,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狄青态度的改变,是源于一个雨夜。
那时候,落霞镇不知道从哪传进来的恶疾,症状竟然类似瘟疫,就连死亡率也是一样,很多大夫都对此避之不及,所有医馆拒绝接受此类病人。
除了狄家药铺。
狄青一直信奉着父亲的话,不放过任何一个有治愈可能的病人,应当是他们行医之人的操守。
狄青忍着疲惫诊治完了所有病人,却在给最后一个病人扎完针后倒下了,而且他的发病症状,跟那些病人一模一样。
这时候,没有人敢靠近他。
那是在夏天,一个下着雨的夜晚。
苏同把他背回了房间,不停地用湿毛巾给他擦拭一直不断发热的身体,如此反复了半夜,他的症状才消减一些,苏同总算放下心来。
可是后半夜,狄青不出汗了,却整个人又开始发起抖来。
苏同把自己房间里所有棉被都搬来盖在他身上,然后自己也钻到被窝里去,紧紧地拥着他,给他温暖。
狄青一整夜都在说着胡话,说他很想念母亲,说自从父亲走后,他很累,说苏同你个大笨蛋,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而苏同,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更紧地拥住他:“我知道。”
那一夜,两个刚满十七的少年,在狂风暴雨的夜里,相拥着取暖。
之后苏同衣不解带地照料了狄青大半个月,他的病才渐渐好转了。
经过这一场大病,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氛围都变得格外尴尬。
尤其是狄青,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别扭了。以前,总是放纵甚至教唆学徒们对苏同各种欺负,现在,他是看不得有人对苏同有半点不好。如果有这种情况,他会恨不得跳出来,以命相博,只为维护他。
渐渐的,似乎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被悄悄拉近了。
苏同成为了狄青的左膀右臂,两个人一起合作,打理狄家药铺,一同守护着麻骨粉的秘密。
后来,狄青爱上了一个姑娘。
那是狄渊给他定下的娃娃亲,狄青本来喜欢的就是这种类型,对此基本上没什么抵抗力。
在几次约会往来之后,他彻底沦陷了。
可是,没想到那个姑娘不喜欢这种被父母安排好的婚姻,自然也就下意识地排斥他,和他来往也不过是因为被父母逼得急了情急之下才答应的而已。
当姑娘跟他说明这一切的时候,狄青失魂落魄地离开,并没有回药铺,而是去了镇上的酒馆,喝得酩酊大醉,差点被店家当成疯汉扔出来。最后,是苏同及时赶到,付清了酒钱,把他背了回去。
狄青消沉了好一阵时间,就当是为自己的初恋祭奠了吧。
那个时候,苏同一直陪着他,在他心思全无浑身疲惫的时候,也会替他打理一切大小事务,让他高枕无忧。
就在狄青已经完全走出来,准备强打起精神忘记那一切的时候,那姑娘的到访,又让他乱了阵脚。
她对狄青说,父母以死相逼,实在拗不过他们,又过于担心二老,所以,她会试着喜欢狄青,他们,先试着交往,再择日成婚。
这样的喜讯让狄青高兴不已,姑娘走后,那一整天他都在独自傻笑,看得一旁的苏同都忍俊不禁。
这么多天了,终于看到他这么开心的笑容了。
从那天之后,姑娘和狄青的来往,就开始频繁起来,每次回来都是笑的合不拢嘴,看来两人相处得不错。
苏同恭喜狄青,让他不要担心了,现在啊,就等着迎娶新娘子过门吧。
可是,没想到,没过几天,苏同偶然发现的一件事,让他觉得,姑娘态度的突然转变,似乎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