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只看书,宝玉还有些不理解王夫人为何会对黛玉那般不满,可是如今站在王夫人的角度上来看,反而有些理解了。
试想想,你少女怀春,却被告知只能在四大家族中进行联姻,好不容易战胜了家里的姐姐妹妹,嫁进了联姻之中最兴盛的贾家。
你正是志得意满之时,偏巧这家里有一个处处远超于你的小姑子,长得好,有才情,还深得你公婆夫婿的疼爱。
衣裙钗环远胜过你也就不说了,因着贾家的规矩你还得捧着她,她坐着,你站着,她吃着,你伺候着,时不时还要拉着你夫婿说一些你根本听不懂的诗啊词啊的,让你夫婿觉得你木讷不够风情。
你佯装听懂她戳穿你,你明着说你不懂,她同情你。
好不容易熬到她也嫁了人,谁想到居然不用和你一样家族联姻,挑了一个长得好才学好,样样出挑,远胜于你夫婿,前途一片光明的帝皇心腹。
这也就忍了,更让人生气的的是嫁妆,十里红妆,几乎搬空了你半个夫家,你说你气不气?你说你讨厌不讨厌她?
应该讨厌炸了吧!
种花国有句话“爱屋及乌”,这话反过来也一样,“恨屋及乌”。
王夫人看贾敏不顺眼,看待和她颇为神似的黛玉更不可能顺眼,再见自家小儿子鬼迷心窍一样作“舔狗”,对黛玉这般厌恶也就不难理解了。
“以前是儿子年岁小,让母亲操心了,母亲放心,儿子如今长大了,之前跟父亲说得也是儿子心中所想,早晚考一个举人为母亲争光添彩。”
宝玉提起茶壶,给王夫人到了一盏茶,又将一旁的帕子递给王夫人,柔声劝道。
他本就是女子,自然明白王夫人此刻需要的根本不是辩解和反驳,只是同仇敌忾而已,他虽然做不到和王夫人一起诋毁一个亡人,但是却能站在她的立场安慰她。
“好孩子。”
王夫人见他这般贴心,再想到贾敏早早患病而去,膝下更是只有一个孤女,心情果然平复了很多。
伸手抚了抚他的头,眼神也比以往温柔了些,母子俩又说了一会儿话,眼前着天色不早了,宝玉也准备回暖阁了。
“起风了,穿上暖和些。”
王夫人让金钏儿取来一件棉披风,亲手给他披上又叮嘱道:“对了,后日是你敬伯父生辰,你珍大哥说是一早想让你跟蓉哥儿一起去山上,你去的时候也坐马车,听到没有,强撑着骑马,受了风寒可不是小事。”
后日就是贾敬的生辰?这可真是太好了。
宝玉十分欣喜,之前他还正琢磨着找凤姐儿,从贾蓉那边下手呢,如果贾珍生辰的话,计划实施起来更容易一些,想了想,又问王夫人:
“母亲,冬儿……”
他是极讨厌冬儿那样前倨后恭的做派的,不过王夫人的心狠手辣可是有先例的,他只想惩罚冬儿,没想过要了她的命的。
“你不是都说了吗?让她去做粗使丫头,你林妹妹那儿就算了,探春妹妹那边倒是少一个专门倒夜香的。就让那个小丫头过去。”
王夫人诉了半日苦心中的戾气下去不少,听他问起抬手戳了戳他的额头,没好气的道。
“母亲真是秉公处理,持家有方。”
笑嘻嘻的又捧了王夫人几句,见秋纹已经提了灯笼过来了,宝玉也就别了王夫人,回了二门外的暖阁。
因着贾敬是贾家唯一的举人老爷,又是族长贾珍的生父,他生辰的事情在贾家也是大事,贾家子弟都是要去帮忙的,所以贾家家学也放了一日的事假。
到了贾敬寿辰当日,一大早宝玉就被换了起来,和贾蓉贾琏等人,一起将贾珍预备好的捧盒送到了铁槛寺。
“太爷,我父亲遵太爷的话未敢来,在家里率领何家上下都朝上行了礼了。”
贾蓉跪在地上,学着贾珍来时交待的话对贾敬道。
“我早就非尘世中人了,你父亲又何必这么多礼,去吧,不要再来了。出了什么事,我也是管不得了。”
贾敬闭着眼,看都不看贾蓉,摆了摆手道。
“孙儿谢太爷教诲,太爷惦记叔婶兄长们,孙儿是知道的,肯定会叮嘱他们,如此孙儿就先去了。”
贾蓉像是没听到贾敬说了什么一样,自顾自的笑着点了点头。
“唉,既然不肯听我所言,又来这里装模作样作甚,罢了,你父主意甚笃,我也说不得他……让他将那《阴骘文》刻出来,印一万张散人就是了。”
贾敬睁开双眼,淡淡看贾蓉一眼,起身正准备离去,目光扫过宝玉身上却顿了顿,问道:“你的玉呢?”
“回敬伯父,宝玉如今去了家学,那边人多杂乱,宝玉就将它收了起来。”
宝玉拱了拱手,笑着答道。
可能是看过原著的原因,他对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块“通灵宝玉”没什么好感,搬出二门之后,没有贾母和王夫人盯着,他也没有整日里都戴在身上了。
“不带也好,也免得……”
贾敬点点头,沉吟片刻又问宝玉:“如今家学之中的夫子是谁?还是代儒世叔吗?”
“贾夫子体弱,主动请辞了,如今是外聘的夫子,叫山夫子。”
宝玉觉得贾敬的态度有些奇怪,不过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又回道。
“山夫子……”
贾敬蹙了蹙眉头,抬起手,纤长的手指飞快的掐算了几下,脸色变了变,又掐算了几下,面色复杂的看了底下几人一眼,居然就这么离开了。
“……”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明白贾敬的意思,又跟铁槛寺的主持捐了香油钱,正准备乘了马车回宁国府,却见马车前等了一个小道士。
“宝二爷,这是居士让我交给二爷的,说是送给二爷赏玩。”
小道士将手里拳头大小的盒子递给宝玉,又施了礼,就转身回去复命了。
“太爷倒是极喜欢宝叔,这还是他出世之后第一次赠人东西。”
贾蓉好奇的凑过去看了看,见盒子里只是一个极小的玉兔子,只当贾敬的痴性子又犯了,笑着将事情揭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