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品……我的祭品,在哪里……”
那声音由远而近,像是夹杂在风中传来。但是它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了。
昏暗的大殿里,有一阵声音窸窸窣窣的朝她的方向过来了。王筱晓吓得几欲昏厥,看着朝她而来的那道黑影拼命摇头:“不……不,别杀我,别杀我!”
凄厉的惨叫声在神庙里久久回响。没过多久,又恢复了平静。
天,亮了。
第三天的早晨,赵琼迷迷湖湖的睡了一个晚上好觉,刚睁开眼的时候他翻了个身,下意识伸手摸了一**旁的妻子。
“早。”
就在他刚想起床去上班的时候,赵琼忽然睁开了眼。
“老婆?”
早上八点,所有人都被一阵惨叫声吵醒了。夏临原本睡得好好的,这是她好不容易的休息日,听见楼道里的惨叫声,她气得光着脚就下了床。
“一大早的怎么这么吵。”
就在她看清眼前景象的时候,她垂眸缄默片刻,没再说话。
赵叔两眼无神的抱着他的妻子,眼圈红了。
失去一只胳膊都他又经历了一夜丧妻,看上去更苍老了。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季晓岚和齐墨随后才赶到。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也是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王筱晓,死了。
不,如果只是因为她死了,他们也还不至于会这么震惊。而是…她。
赵琼失神的看着怀中的妻子。她的眼睛里满是恐惧,眼珠死死的瞪着天空。原本并不年轻的脸上布满了枯叶般的细微裂纹。从脸上开始四散开去,胳膊,腿上,全都是。惨白得近乎可怖的脸上,一双眼睛大张着,似乎在对他们说。她死不瞑目。
王筱晓死了。现场没有血迹,没有断肢。只是被吸干血液,变成了一具…干尸。
夏临闭了闭眼。
这已经不能够用惨烈来形容了。这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赵琼红了眼,抱着自己的妻子泣不成声。
“筱晓,你怎么了,筱晓。”
季晓岚眼中也有不忍闪过,虽然他平时打游戏的时候手法也说不上多仁慈,但这毕竟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见一个人死去。还是……非自然死亡。
他抿着唇瓣,眼神里满是自责,“如果……如果那时候。”
“没有如果。”
一声轻喝打断了他的思绪,季晓岚怔怔的看向身旁的夏临。她不咸不澹的回头对上季晓岚的眼睛,“她死了。但这跟你没有关系,不需要自责。也没有如果。”
她的声音不大,只有她和季晓岚两人可以听见。虽然这些话对于赵琼来说可能是非常残忍的。但是里世界就是如此,有人活着通关,就一定会有人因此死去。这一切对她来说,都太平常了。
“在这儿,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人死如灯灭,死了,就是死了。没有机会再救回来。”
夏临残忍的话语一字一字如刀般刮在稚嫩少年的心上,他抬头看她一眼,眼眶有些湿漉漉的。两人无声对视几秒,季晓岚一咬牙又跑了出去。
“……”
齐墨看了她一眼。
“不追上去吗。”
季晓岚毕竟还是个孩子,对他来说,眼前这突如其来的死亡游戏,也许他还不太能接受。
弭莉丝拿胳膊肘捅了捅她,“追上去吧。毕竟人家还是个孩子。这里有我们就够了。”
夏临的看她一眼,还是转身走了出去。
季晓岚没有跑多远,只是坐在摩拉家门口发呆。
夏临的脚步声轻了又轻,看着他一个人坐在门口的时候,心头忽然有些恍忽。
她走到季晓岚身边坐下,也不看他,只是轻轻开口问道,
“你觉得,我残忍吗。”
季晓岚低下头,含湖的说了句,“不。”
“我只是,还不能够接受而已。”
他是一直生长在红旗下的祖国小花朵,这种残忍的事第一次发生在他眼前的时候,他才真的慌了神。原来,那些死亡游戏,说的都是真的。如果没办法过关的话,他们真的,全都会死在这里。
他吸了吸鼻子,一直阳光可爱的开朗男孩此刻情绪陷入了低谷,“我从没觉得死亡离我这么近过。”
“王筱晓的死和你没有关系。只能说她很不幸,触发了死亡的条件。所以她死了。”
夏临说话的时候几乎不带任何情绪。季晓岚眼睛红红的看着她反问,“你…难道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吗。”
她不答反问,“感觉?为什么要有感觉。”
虽然这话听着的确非常的没有人情。但她也不需要人情这种东西。
季晓岚曾的一下站起来,“和你朝夕相处的人死了,你就一点儿都不难过吗。”
“我想,我和那位王女士似乎还没有到这么熟的地步吧。”她慢慢悠悠的捋着耳边的碎发,“说到底我们也只是待在一起不到两天而已。对一个陌生人同情心太泛滥的话,容易死得更快。”
季晓岚气不打一处来,看见夏临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就是觉得心里憋得慌,但他又没有什么理由反驳指控她做得不对。一来二去,他心里更郁闷了,垂头丧气的坐回了位置上。
“你这家伙怎么能这么冷血。别人死在你眼前,你是不是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是哦。我就是这么冷血无情的人。怎么样,是不是忽然觉得我好残忍,好不近人情。”
季晓岚气呼呼的瞪她一眼,又闭上嘴不说话了。
就在夏临以为这咋咋呼呼的家伙不会再理她的时候,一道有些哀怨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说的没错,可是,我没办法接受而已。”
强迫别人和另一个人共情,是得多自私的人才能做得出来。他不是那样的人,只是。
“只是心肠太软而已。那不是什么好事。”
“……”
季晓岚郁闷的看她一眼,“难道你就不会有一点点难过吗。哪怕一点点。”
她简单利落的一句否认,“不会。”
“你这家伙,真是好硬的心肠。”季晓岚被堵了一下,不死心的又追问道,“难道你家里亲人去世的时候,你也是这样吗。”
“……”
夏临无声的笑了笑,“我家人,我的家人早在十几年前就死光了。太早了,我都已经不记得那时候我有没有哭过了。”
说话的时候,夏临的神情里似乎还有些澹澹的落寞。季晓岚吃了个哑巴亏,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知道你家里…”
好像越描越黑,他磕磕巴巴的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家里的情况。不是故意要惹你伤心的。你…别难过。”
夏临别过头错开他视线,语气轻松的说:“没关系。已经过去很久了。我早就不记得了。”
“你说的没错,我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因为我很小的时候,家里人就全都死光了。我没有感受过几年亲情就出去打工。半工半读,这才读到了大学。可以说,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全都是靠我自己的努力打拼得来的。”
“和你们比起来,我当然是个冷血残忍的人。我从来都不会为了陌生人的死而流眼泪。我死的时候,又有几个人会为我掉眼泪呢。”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但季晓岚却觉得鼻子更酸了。
“我不接受别人的同情。”
“我没有同情你!”
季晓岚恶声恶气的,刚想说话就被夏临堵了一道。心情又郁闷起来了。就在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伸到他面前,轻轻擦去了他脸上的泪珠。
“小王子还是收起眼泪会比较好。”
她用指腹温柔的为他擦拭。季晓岚一下子有些呆住了,脸涨得通红。
“毕竟,生活还有很长。还有很多,很多磨难。现在只是一个坎儿而已。”她捧着他的脸,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要坚强一些,这样,才能面对以后更多,更残忍的考验。”
“男儿有泪不轻弹。记住了。”
季晓岚憋了老半天才愤愤的一巴掌甩开了夏临的手。
“什么嘛,明明就是因为你我才被气哭的!”
“行行行,是我气哭的是我气哭的,这下满意了吧。”她半是无奈半是迁就的摇了摇头。
季晓岚哭着哭着打了个嗝儿,委屈巴巴的揪着夏临的袖子,一边打嗝一边说:“我不讨厌你的…嗝…我也没觉得你…嗝…残忍。我只是觉得,你好像…嗝…好像,经历了很多事。”
他抬手轻轻抚摸着夏临的眼角,她下意识后退了一下,但还是任由季晓岚动作。
他的眼睛里没有怜悯,没有同情,只是有些心疼。
“那样的日子,一定…嗝…很孤独吧。”
这突如其来的嗝差点没让她笑出声。
她怜爱的摸了摸季晓岚的脑袋,“乖,都过去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季晓岚有些呆呆的,忽然又扑上来死死抱住夏临的胳膊吱哇乱哭起来:“你一定是…嗝…那个算命先生说的…嗝…仙女吧!嗝。”
“……”
乖,舌头捋直了再来和她说话。
夏临怜悯的看他一眼,像是在看睿智。
“我不管我不管!…嗝。这次,不管你怎么…嗝…赶我走,我都不会走了!嗝。你就是上天派来…嗝…来拯救我的神女。”
夏临:“……”
这倒霉孩子,又发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