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林泱泱悻悻的闭了嘴没有说话,毕竟对方已经和她们不是一个物种了,跨物种的交流,想想好像也费劲儿。
阿迟看着林泱泱的眼睛,忽然说道:“原本,那些村民是想把你们也一起杀掉的。”
“因为你们中间,有很多是女人。”
“这也是后来村民才发现的。五天一次的血雾来临之时,只要献祭上一个女人或者小孩就能活下来。之前和你们一样的那些女人和学生,也都是这样被村民一个一个骗去献祭的。”
“……”夏临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笑起来,“原来,‘羔羊’是这个意思啊。”
那些村民以为他们和之前那些误入里世界的女人一样,当成了待宰的羔羊了。但真可惜,他们不仅不是。还可能会绝地反击。
虽然关于余素言事件的来龙去脉,他们都已经清楚了,但是另一个问题出现了。
他们要怎么化解余素言的怨气呢。一个被虐待之后凄惨死去的女人,她的心结会是什么呢?这是一个很大的疑问。
就在其余人都在思考要怎么去化解余素言的怨气的时候,阿迟忽然低下头兀自说道:“她来找我了,我该走了。”
说着,就抬脚想往外面走。林泱泱急中生智拉住了她的胳膊,但阿迟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林泱泱气得大骂:
“你疯了吗!她要吃人那就让她去吃村子里的人不就好了吗,你为什么还要出去送死呢!你不是不喜欢他们吗,那就让那些村民为自己犯下的错偿还好了!这些,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阿迟的侧颜微微僵硬了一下,像是没有上机油的机械玩偶一样,僵硬的转过头来看着她,眼睛里没有一点儿神采:“你知道吗。就是因为我是无辜的,所以,我才能够活到现在。”
林泱泱被她这句话吓得撒了手,连忙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迟看着她的脸幽幽说道:“意思就是,现在除了我,村子里已经没有别的活人了。”
“那些村民早在素言化为厉鬼回来复仇的时候,就全都死了。你们看见的,只是他们死后无法接受,而一次一次在村子里游离的灵魂而已。”她的眼神看上去麻木空洞,这么长时间,早就已经被折磨得体无完肤了。
“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是不定时会有一些外乡人进来呢。那当然是因为。五日一次的血祭,需要祭品来维持村庄的安定啊。他们早就已经死了,又怎么能当祭品呢。”
“都…死了…?!”林泱泱吓得撒了手。
阿迟回过头,昏暗的灯光照进她眼里,乌黑的眼珠几乎没有了神采,她僵硬的咧了一下嘴:“如果不是我去的话,还是说,你们中间有谁愿意牺牲自己主动去给她吃呢。”
也许是这条消息太过于震惊,以至于他们几人都还呆呆的没有反应过来,见他们似乎都还沉浸在这条消息里,阿迟也没有太过勉强。
地窖上的木板呼呼作响,烈风像是一把刮骨刀一样不停的刮过本就脆弱不堪的木质地面。
她知道,余素言在找她了。她也该上去了。
阿迟毫无留恋的转身,一步一步朝着地窖上走去。林泱泱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刚想出去就被夏临抓住了胳膊。
她眼底隐隐有泪光闪动,回头对上夏临的目光时,夏临摇了摇头。
“让她去吧。那是她的选择。”
她们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整个村子都已经没有活人了。这个世界里唯一的线索就是阿迟。她不敢去想,如果他们没有选择去救阿迟,也许这个世界就会闭合,形成一个死循环。她们死后,也会源源不断的有无辜的人被拉进这片世界里,接连死去。而真相被掩藏,无人知晓,无从下手。
“她已经被折磨了太久。让她解脱吧。”
夏临在她耳边喃喃,似乎是在说服她,却又像是在说服她自己。
地窖里的气氛陡然冷了下去,没有人吭声。
夏临扶着林泱泱在角落里坐下,两个人就这样肩并肩坐着,面朝着头顶那唯一的一点光亮。那是地窖唯一的裂缝。唯一能看见光的地方。
地窖里,很安静。
她轻轻拍着林泱泱的肩膀,嘴里低声吟唱着不知名的童谣。这是她们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在一起过夜。
林泱泱靠着她,神情逐渐安详下来。就这样,她们所有人,在地窖里枯坐了一夜。
直到黎明破晓,天光微熹。一线希望透过裂缝投在夏临脸上,刺痛了她的眼。她条件反射闭上眼,眼角流下生理性的泪水。
林泱泱将靠在她肩膀上许久的头慢慢抬起,一言不发。
夏临无声笑了笑,手指摸索着搭上她肩头,用音哑晦涩的声音说道:
“泱泱,天,亮了。”
“……”
她看不见林泱泱的表情,只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回握住了她。
夏临笑着,干裂的唇瓣被扯出一个不大的弧度。
这一夜,可真是漫长啊。
等到他们离开地窖往外走的时候,夏临忽然顿住了身形。林泱泱不解回头,却被夏临忽然蒙住了双眼。
“别看。”
林泱泱噤了声。
忍冬轻轻抬眼看向那具尸体。阳光下,他能够清晰的看见,阿迟的表情很安详。
她的肌肤因为低温变得苍白,胸腔大开,被掏空了内脏。
她死得很惨烈,但表情却安详。因为杀死她的,是她最好的朋友。
多么圣洁又血腥的画面。
雪琴看着眼前的一幕,没有忍住跑到一旁干呕了起来。
戴军麻木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自从戴建雄死后,他所有的血泪就被一同带走了。
姗姗来迟的钟离看着眼前阿迟的尸体,脸上也罕见的收起了笑意,神色严峻:“我们该快点结束这个世界了。”
“这片世界的厉鬼力量越来越强了。如果不快一点的话,我们全都会死在这儿。”
阿迟死了。线索断了。
他们只剩下五天的时间。五天之后,如果他们还不能够找到离开的门。他们中间,就会出现下一个牺牲者。
林泱泱抬起头看向那轮初升的朝阳,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只觉得像是被针细细麻麻的扎过。疼,却说不出话来。
“大家,该打起精神来了。”
***
把阿迟的尸体安葬好之后,一行人又回到了酒吧商量对策。
钟离听完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托着下巴沉思起来。
夏临顿了顿,补充道:“这件事并不完整。因为我们只是得到了当事人之一的阿迟的记忆。但是,身为余素言的那一份我们并没有记录完全。”
“我们该去余素言生活的地方再调查一下。”
“可是,方翠兰家我们已经去过了。那里没有什么东西。”雪琴忽然急急打断她,摩挲着自己的肩膀发抖,“而且,那个女鬼…那个女鬼说不定就在那儿!”
想起之前傅香丽险些被女鬼拖走的事情,他们就又是一阵后怕。
钟离轻轻蹙眉,也不恼,出言纠正道:
“我说的不是方翠兰家,是余素言出逃之后生活了几个月的地方。”
“酒吧附近的贫民窟。”
她和已经被吓傻了的雪琴不同,思路越发清晰起来:“我想。在那里,我们应该能得到些别的线索。既然阿迟的线已经断了,我们就只能自求多福了。这五天之内,余素言应该不会那么快袭击我们了。”
她转头看向表情各异的众人,询问道:“有谁想和我一起去周围找找的吗。”
“……”
夏临特意往角落里缩了缩,这一小动作落入钟离眼底。她嘴角露出一抹兴味笑意,忽然就点了名:“既然这样。那就夏临和我一起去吧。”
“……”
夏临装死失败,像是被老师当面点名的差生一样恶狠狠磨了磨后槽牙,发出不小的摩擦音。
她咬牙切齿的从林泱泱颈窝里抬起头,狠狠瞪了钟离一眼:“好、啊。”
“那就让我陪你一起去好了。钟、离、小、姐。”
她一字一字咬得极重,眼睛里几乎快喷出火来。但钟离只是笑眯眯的无视了她眼中的敌意,说道:“既然这样,那就走吧。”
夏临颇有怨气的被钟离强行从温暖的小窝里拉起来,连忍冬都没让跟来,两个女人一前一后的在酒吧附近搜寻起来。
昨天晚上的彻夜未眠让她的精神有些不济,眼下一片青黑。她慢慢吞吞的跟在钟离身后,眼皮一开一合,像是马上就能晕倒在大街上一样。
直到前面的钟离忽然停下脚步,她啪的一下就撞上了那女人硬邦邦的后背,疼得她龇牙咧嘴。
她开口就不客气的骂了一句:“能不能好好走路,姓钟的。”
“是你走路不看前面,怎么还怪起我来了。”钟离一副好笑的样子,“得了,进去吧。”
她这才慢悠悠的抬起头,原本酒吧周围空空荡荡的,全是空地。但是昨夜过后,附近居然出现了一条偏僻的小巷。青石地砖,天上雾蒙蒙的,好像还在下小雨。她记得这里。这儿,就是她被卷进来之前的那条小巷。
她伸手抹了一把脸上并不存在的水,晃了晃头让自己努力看起来精神一点。这才擦着钟离的胳膊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