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重见天日的那一刻,感受着眼前有些刺眼的阳光,无忧的眼睛下意识眯起,眼睛在适应从完全的黑暗到明亮的光。
等到完全适应之后他才觉得眼睛舒服了一些,能正常看人了。
看着他的眼睛缓缓睁开,适应了周围的光线,夏临问道:“还好吗。”
“恩,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我们去别的地方吧,鬼屋这里,人好多。”
其实他并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偏偏游乐场是个热闹的地方,鬼屋这样的项目更是人流量最大的项目之一。他们现在站在出口的地方,离排队的人群并不远。或许他们今天的穿着打扮并不奇怪,但还是有人用并不友好的视线看着他们。或许是惊奇,又或许是别的什么。他们看向夏临的时候,无忧只觉得说不出的别扭。
拉着她一路走向下一个项目。其实原本他是想去玩激流勇进的,但是项目太远了。今天的天气很好,只是玩得久了很容易热。他们找了个回廊坐下,买了两瓶水之后坐着休息一会儿。
无忧喝了两口水又靠着柱子安静的闭上了眼。看着他没再动作,她问道:“你怎么了。”
“只是走的有点远,再加上鬼屋那儿出来的时候眼睛不太适应,所以想闭着眼睛休息一会。”
“那我们休息一会儿再走吧。”
“恩。”
无忧闭上眼睛的时候,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他能够听见风吹过他耳边的声音,还有风中夹杂着的澹澹花香。
能和夏临一起出来玩,已经让他很开心了。
望着一旁靠着柱子休憩的无忧,夏临也陷入了回忆当中,“我也很久没有来过游乐园了呢。还记得前两次,都不是什么很好的回忆。”
他没有睁眼,只是轻轻问道:“前两次?是发生什么了吗。”
”非要说的话,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第一次被拉入里世界的时候,是在一片游乐场里醒来的。那时候我们一整个寝室里的人都被卷了进来,大家都还在睡觉。一觉睡醒,身上还穿着睡衣睡裤,就直接被带到了另一个世界里。
虽然还是有经历过里世界的老手和我们解释了当时的世界,但对于我们这些丝毫没有经历过的家伙来说,其实,一切都是未知又危险的。”
毕竟没有人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再比如,其实她也不知道,她到底会不会死。
弭莉丝的出现也早早的就打破了她平静生活的最后一点儿期望。毕竟有这么一个**烦在身上,也是没有办法得到她想要的,平静的生活的。
“不过第一次经历里世界又没有任何人帮助的情况下能活下来,也已经很了不起了。”
“不。”她说,“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我在第一次经历的那个里世界里,其实已经死过一次了。只是后来,出现了一些事,所以我又被救回来了。至于具体的原因…抱歉,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无忧的眼睫轻轻颤了颤,随后睁开一条小缝,“没关系。如果不想说的话,我也不会强求的。”
“真的…很抱歉。”她有些手足无措的绞着手指,“因为我的过去,关系到我家人都那些事,就算在神行司里,也已经是一段被封存的过往了。我不希望把你们也卷到那样的事情里。所以,抱歉。”
“不用对我们说抱歉。我们可是一个小队的搭档啊。”
他微微扬起头,“没关系的哦,莫问说,每个人的心底都藏着别人不能窥视的秘密。有的人会选择在自己活着的时候把自己的秘密说出来,分享给别人。但有的人,即便是死了,他们也会把秘密一起带到地下。不管他们有什么样不能说出口的理由,但我们要做的,只有理解。毕竟谁没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谁没有一段沉痛的记忆呢。我们应该体谅才对。”
“听上去,真不像是莫问会说的话呢。”
无忧笑了:“是呢,我也觉得。不过莫问平时的时候不正经,关键时候还是很靠谱的。虽然我和他一起去里世界的次数并不多。但是他啊,其实还是很靠谱的。不然队长也不会纵容他一直不用接委托任务可以在家里看店了。说起来,他的占卜业务也的确很赚钱就是了。”
“莫问说的那些,我都支持。虽然我不知道夏临你有什么样的过往。你愿意和我说的话,我会很高兴。如果你不愿意和我说的话,我也不会多强求。因为我们大家或多或少也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和秘密,是不能说出来的。”
“我明白。只是,游乐园总是带给我一些不太好的回忆,你知道吗。第一次的时候,是去里世界。第二次,是我和…那时候的同伴在游乐园的鬼屋那遇到了从未见过的强敌。那还是我们第一次强行被卷入中等里世界。”
“你说的同伴,是那时候跟在加尔文身边的那个吧。”
“……是。”
她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迟缓。
其实她只是觉得,过去是无法否认的。曾经和忍冬他们是同伴,也不是什么特别不耻的事。做了,就痛痛快快的应下了。
“只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必须和他们分开。至于以后你也不用担心。就算以后再和他们在里世界里相遇,我也不会再帮他们了。毕竟,我已经完全割舍了过去。现在的我,只是W的千穗理,不再是神行司的夏临了。我的过去,已经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东西了。从很早的时候开始,我就是孤身一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爷爷,我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
看着她脸上少见的流露出可以堪称为悲凉的情绪,无忧只觉得心口一痛,“夏临…还有家人吗。”
他从前一直没有问起这样的事,只是因为贺敏对他说过不要问这样的方面。虽然没有仔细解释,但是他也大概能明白,夏临的过往,一定不是什么非常美好的回忆。
她的声音很低,像是有什么东西压抑在喉咙里,“早在我八岁那年,就全都死光了。”
“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他们所有人都死在了我眼前。虽然我侥幸存活了下来,但是在那些疏远的亲戚关系里,就像是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我知道他们不喜欢我,抚养我也只是为了得到我父母意外身亡后的那一笔保险金而已。所以,那时候看着那么多假惺惺的嘴脸,我只觉得恶心。
现在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的亲人,只有我爷爷而已。其余人都不是了。他是唯一一个…与我血脉相连的亲人。”
这样沉重的话题忽然被提起,即使反应迟钝如无忧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很想安慰夏临,但是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一直低着头,似乎是没注意到无忧的手足无措,她忽然轻笑起来,“我还没和你说过我过去的事吧。虽然,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这么多年了,回忆我的前半生,真是大起大落啊。那时候,对于年幼的我来说,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的惨痛打击实在是过于强烈了。我原本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却在几个小时的时间里,灰飞烟灭。”
说到最后四个字时,她轻轻闭上了眼。
“时至今日,我依然觉得,那时候发生的事,就像是一场梦一样。人的生命真是脆弱的东西。里世界也好,真实的世界也好。在里世界里,没有能力的人类想存活下去是多么的艰难。而现实中呢,不也是如此吗。”
“八岁那年的意外发生之后,我在一堆假惺惺的亲戚里被迫选择。最后是爷爷向我伸出了手。”
“你知道吗。无忧。家人之间的血脉,是无法斩断的。即便你们隔了一代,或者很久不见。但是我现在都记得,我小的时候,我爷爷…他很爱我。我妈妈总是觉得老人家的东西吃多了不好,但是我爷爷还和我们住在一起的时候,他天天带着一兜子的糖果来看我。
那时候我年纪小,很爱吃糖。但是我妈妈严令禁止我多吃,每天严格控制我吃的量。但是我每一次都只能吃到几颗,又觉得难过。对于一个不到八岁的孩子来说,没有糖吃,会失去多少快乐。那时候,爷爷会给我塞很多的糖。不是市面上卖的那些糖。是他亲手做给我的。我很喜欢吃。牛轧糖也是,别的什么也是。只要是他做给我的,我都喜欢吃。”
“但是后来,因为爷爷年纪大了。他有一点儿开始老年痴呆。我的父母忙着工作,还要照顾我和姐姐,其实已经抽不出时间再去照看一个老年痴呆的爷爷了。那时候妈妈没有主动开口,但是爷爷已经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所以他主动去了乡下老家,去守着我奶奶的墓地。时隔多年,他终于…还是回到了那个地方。”
“那时候我奶奶已经走了,走了许多年,留下我爷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