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把一滴血滴入一万平方米的水域里，鲨鱼依然能很快嗅到那滴血的存在，随后以超过每小时四十三公里的速度朝着他们的猎物赶去。以人类的速度根本无法比拟。一点八吨的咬合力更是能直接横向撕咬切割自己的猎物，除了体型远大过自己的猎物以外，足矣一击毙命。

原本鲨鱼很少有主动袭击人类的桉例，但现在她的身上冒着血腥气又是另一回事了。现在她就像是在野生动物园里被饲养员抛进虎口的那只鸡，浑身上下都散发出猎物的味道。这样一来，她根本必死无疑。

在那群变异鲨鱼发动攻击之前，她听见阿修罗的声音透过玻璃传来：“那你就好好享受吧。”

像是得到了头领的指令，阿修罗转身离去后，那些鲨鱼也前仆后继的涌了上来。

利齿没入皮肉的闷响不断在身后响起，阿修罗没有回头，只是一步一步往外走去。黑色长发随风拂动，身后蓝色的水族箱已经彻底被鲜血染红，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这样的过程，太痛苦了。

夏临只能感受到自己的指骨被咬下一截，身体各处也被不断的撕咬，大腿，胳膊，腹部。源源不断的鲜血染红了水体，将眼前的一切都染上血色。

不断有鲨鱼从她身上撕下血肉，啖肉饮血。

她根本无力挣扎，甚至该说是连自杀都做不到。因为她还在流血的手指已经一根根被鲨鱼咬断，胳膊也逐渐被啃成了白骨。剧痛之下，她已经根本没有力气再去思考，去动作了。

最后她感到眼前一片模湖，彻底陷入了黑暗。

眼皮困顿的一闭一睁，再睁开眼时她恍忽间耳畔又响起了无忧的声音，“抓不住了…夏临！”

无忧的声音…她这是，又死了一回吗。

夏临强忍着身体的剧痛睁开眼，正好对上了无忧焦急的脸。

”无忧…”她的意识和身体似乎还停留在自己死去的那一刻，剧烈的疼痛把她折磨得近乎麻木，丧失了四肢的知觉。在这短短的几十秒时间里她实在是难以恢复。

看着她的表情忽然有些麻木迷离，无忧也是心里急得厉害：“别说话了，快抓住我，快啊！不然就来不及了！”

看着身旁的小丑鱼群又开始暴动，夏临强忍住身体的剧痛，晃晃悠悠的朝他伸出手。

“抓住我，夏临！”

无忧尽力把自己的身体往她身边靠，夏临也屏着一口气努力叭身子往前探去。她疼得几乎没有知觉，但现在，她想握住那只手。

就在最关键的时候，夏临勐的往前一扑，这一刻，两人的手终于交握在一起。

无忧握着她的手用力一拉，她终于从鱼群挣扎的旋涡里得以抽身，被拉到无忧那儿去了。他紧紧抱着她，一只手和她交握在一起，另一只手放在她背上，紧紧的，生怕她再被卷走。

直到怀中人的温度透过衣服传来，无忧才终于像是的得救般的松了口气：“没事了，没事了…我们会没事的。”

“……”

夏临没有应答，只是把自己的头往他怀里埋。她的呼吸还有些粗重，刚刚那样的折磨太过深刻，即使她经受过不断的疼痛刺激之后早就已经变得对痛楚不再敏感，但全身的皮肉被撕扯吞食的感觉实在太过强烈，活生生被拆成了一块一块。直到现在她的身体都还在打颤。

没事了，没事了…

无忧的声音清晰的传入她耳中，只有在他这儿，她才能暂时闭上眼得到短暂的休憩。

他们不知道身旁的鱼群到底还要暴动多久，但是此刻，只要他们不被冲散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只要这样就足够了，就足够了。

无忧抱着她的力道越来越紧，像是终于获得了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恨不得把她紧紧箍在怀里。那力道甚至勒得她生疼，如果换做是平时的她可能早就疼得皱起眉了。但是现在的她身体已经全然麻木，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这样的状态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身边的水流不再湍急，流速终于慢下来的时候，她才感觉到了如释重负。

那些鱼群终于全部离去，但他们也不知道被带到了什么地方。无忧缓缓松开手，失去了支撑力的夏临无力的靠在一旁的墙壁上喘息。太疼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那样的折磨实在太过深刻。她直到现在都不能完全缓和过来。

明明身体已经回到了正常的状态里，但是被撕裂的痛楚，那些痛觉还依然完整的存在于她身上，久久不息。她此刻只觉得她的手还停留在那时候，被撕烂，嚼碎，一节一节咬下来。身体也伤痕累累，没剩下一块好肉。

无忧看着她难受的样子心里也是闷得慌，走上前来给她拍着后背顺了顺气，“你刚刚，是不是又死了一次。”

“……”

夏临抬起眼看向他，其实她想问的是你怎么会知道。但她根本疼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只是抬起那双眼睛茫然的望着他。好在无忧明白她想说什么，忍不住开口解释道：“我…能感觉到你的精神力波动很不对劲。就好像…刚刚遭受过非人的折磨一样。我能感觉到，你的灵魂很难过。但现在的我却没有办法治好你。对不起…”

听着无忧在耳旁低声道歉，夏临的心里忽然像是有一阵暖流。

“没…关系…”

她晦涩的发音和近乎沙哑的嗓音让无忧也吓了一跳。他想过夏临的死因，但是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甚至…根本不敢去想到底是什么样的过程。

看着她闭眼皱眉的动作，无忧忍不住又伸手把她搂入怀中轻轻拍着后背安慰：“别担心，休息一会儿就会好的。休息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巫娴那儿不急。”

现在他们俩都成了病号，夏临的状态反而还不如无忧。

他们两个在水中安静的相拥，最后直到身体的痛楚尽数远去，夏临明显感觉到她和无忧交握的双手有一阵暖流传来。

她从无忧怀中抬起头看向他，缓缓摇头：“我已经好多了，你不用再这样。”

虽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她明显能感觉到暖流流过的地方，她身体的痛楚就会减少几分。应该是无忧干的。

他的眼睫颤抖着，轻声回应：“好，既然打起精神来了的话。我们就走吧。巫娴她还在等着我们。”

“恩。”

她看着无忧最后朝她露出了一个孩子气的笑，最后从怀中拿出了那个般若相的面具，扣在了脸上。

当面具盖住全脸时，他的眼神和气质又和之前完全不同了。

无忧牵着夏临的手朝着手环上的坐标赶去，身边的潮水也逐渐退去。

***

“这些家伙，怎么动作这么慢。”巫娴不高兴的看了看手环上的时间，距离她之前联系无忧到现在分明都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了，那两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效率。嘁。多带了一个女人而已，他姬无忧就慢慢吞吞的到这种地步了吗，真是太弱了。

巫娴一面在心里鄙夷，一面又不住的往入口看去。

看着身边的巫娴的脸色阴晴不定，一会儿嘴里骂几句“怎么还不来”一会儿又担忧起来，“该不会是路上出什么事了吧。啧。要不是队长要我照顾这两个白痴，谁管他们。”

“……”

男人默默的站在她身旁不敢言语，这时候还是不要开口比较明智。

等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时，巫娴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终于来了，两个家伙，真是跟蜗牛一样动作慢得出奇。”

夏临和无忧两人终于赶到时也是露出了微微惊愕的表情。她没有想到在底下几层水灾这么严重的情况下，居然还有完全没被波及到的楼层。而手环上的坐标正好显示，巫娴他们就在这个地方。

眼前的走廊虽然还是有一些海洋动物的摆设和配饰，但明显能够看出已经不是展厅了。占地面积也开阔起来。看样子更像是…娱乐场所？

就在他们两人走过转角踏入这一层时，巫娴已经大步流星的踏着步子迎了上来。

她依然还是那副常人无法理解的打扮，手里拿着熟悉的莉莉安，只是这一次她的表情十分不满：“你们俩，动作这么慢慢吞吞的，蜗牛都比你们俩动作快。一个小时了，就是爬也能爬到这来吧。”

这样的场景和语气都太过熟悉，夏临险些以为他们俩下一刻又要当面吵起来了。但更在她意料之外的是，当无忧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彻底切换成了波澜不惊的冷静：“路上遇到点意外，所以耽搁了。抱歉。”

“……哼。”

无忧先让步道了歉，巫娴也不好再追究，只是抱着胳膊不情不愿的哼了一声。不过她似乎对此并不意外。无忧戴上面具前后的性格，几乎是两个人啊。

就在三人之间的气氛略有些尴尬时，她忽然看见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小步跟在巫娴身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