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又恢复了原本的平静。如果不是镜子里那紧闭着双眼的熟悉面容,根本没人会知道,居然有一个人被困在了镜子里。
眼前的一切忽然模湖,没有痛苦,没有挣扎。就这样,夏临进入了镜中世界。
身边的景象忽然变幻,但她并没有惊慌,反而死死攥住了胸口的吊坠。即使被带入了另一个世界,但敌人依旧没有出现。没有气息,什么也没有。
又或许他们只是在暗处看着她,等待她露出破绽的那一瞬。
眼前的世界是前所未有的陌生,走在镜子铺就的道路上,每走一步都会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她好奇的低下头,却看见脚下每走一步都是一块全新的镜子,低下头时就看见每一块镜子里都有她的影子。无数个自己在镜子里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神是一模一样的怔愣。
不,不只是脚下全是镜子。就连四周也是。像是游乐场里的镜子迷宫,但和那不同的是,她的前方没有镜子,而是一条长长的,看似没有尽头的道路。
在察觉到周围确实没有危险后,夏临又放心的迈开步子往前走去。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好像在她被卷进来之前弭莉丝好像喊了她的名字,只是不知道怎的现在又不吭声了。她试图通过心灵感应和弭莉丝取得联系,但一直都以失败告终。也不知道弭莉丝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关键时刻掉链子。啧,算了,不靠她了,还是自己最靠得住。
她一步一步缓慢的往前走去,身旁两侧悬挂着的镜子上忽然出现了画面,像是一个个小型电视机一般。她停下脚步回身望去,上面的画面一帧帧一幕幕都似曾相识,再仔细一看,那些居然都是她的记忆。
她的…记忆?
夏临仔细辨认过后才发觉,真的都是她的记忆。这一片镜子里是她最模湖的幼年回忆,但是已经灰暗了。她看着画面中的自己还是孩童年纪时被父母无忧无虑的抱在怀里一起拍全家福。
恍忽间她又像是回到了那段记忆里,但画面中父母的脸被打上了厚厚的马赛克,灰色的脑袋顶在脖子上,看起来分外不和谐。
那张曾经占据她记忆中绝大部分的全家福上,只剩下了年幼的夏临脸上无知的笑脸,笑得那样开朗。
所有人…都没有脸。
夏临闭着眼,身体颤抖了一下。等她再睁开眼时,眼底激烈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下来。
随后,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
那些记忆已经不属于她了,她不应该在不属于她的时间里停留。不该。
像是用尽了她全部的气力,光是迈出一步都让她觉得沉重。就在她迈出脚步的那一刻,身后的镜子又灰暗了下来,那张全家福被永远定格在了那一瞬。
定格在了…她记忆中最幸福的时候。
那她现在脚下踩的这一块,又代表着什么样的回忆。夏临抬起眼往旁边看,只看见她稍大一些的时候,和家人出去春游时的回忆。
那些,也已经是过去了。
或许是因为年岁久远,所以她的记忆也开始模湖。一切一切她和父母一起生活过的证明都被抹去。一切…一切她对父母的记忆,都开始逐渐模湖远去。直到现在,她已经记不清父母的脸。只依稀记得记忆中他们慈祥的笑容。
十几年了。已经…过了整整十几年。这颠沛流离的十几年时间里,她已经尝遍了生活的苦,命运的苦。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单纯稚嫩的她了。不管眼前的人是谁,即使是真的父母站在了她眼前。她都不会再动摇了。
夏临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紧,迈开腿跑了出去。身后的记忆一块一块开始灰暗,她也来不及去看,去想。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猎猎作响。等到她再停下时,眼前的回忆也已经停滞,最后定格在了现在镜子里的她。
这片记忆…是空白的?
夏临微微有些怔愣。怎么会是空白的。
眼前也已经没有了路,是一块严严实实的镜墙。就在夏临以为她无路可走时,面前的镜子忽然映出了另一张脸。
“弭莉丝…”
夏临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安静躺在镜子里的女人,她的眉眼,她的轮廓。连同她脸上细微的绒毛都清晰可见。这张脸,就是这张脸。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这分明就是弭莉丝的脸。
镜中的弭莉丝没有了往日的凌厉,她只是安静的躺在那儿,双眼紧闭,双手交叠在身前。像是一位等待王子的真爱之吻来吻醒的睡美人。眼前的她和平时的模样又截然不同。就算是弭莉丝最成熟的时候看上去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模样。但是镜中的弭莉丝,她看上去已经和夏临差不多年纪,面容成熟许多。
她穿着一身军装,黑发中掺着发尾的墨绿渐变。和那时第一次见到她时穿的军装一模一样。
这时夏临又感到迷惘。她能够十分肯定眼前的就是弭莉丝,但是,她不能肯定这到底是镜像还是现实。就像现在不管她怎么呼唤,弭莉丝也根本没有回应一样。这片世界安静得太久,安静得根本没有一点儿声音。只有她一个人,孤独的站在这。就像一开始,这片世界里也只有她一个人一样。
自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人孤独的活着。
夏临不自觉的把手贴在眼前的镜面上,似乎这样她就能隔着镜子触碰弭莉丝,但说到底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恍忽间,她听见另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你想看看弭莉丝的世界吗。”
“看看…弭莉丝的世界?”
她后知后觉的重复着这句话,大脑像是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似的僵在原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能让你看看她原本的模样,也好让你看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不好吗。你们俩认识这么久了,你却还没有见过真正的她。想必,你也一定很想知道吧。”
她张口正要继续追问,那人却没有再给她问的机会。她勐然间惊醒,发现面前的镜子正慢慢融化,和一开始那样把她的手吞了进去。
不,不只是手,身体也被一股不可抗力吸引着,就要往镜子里去了。
意识,又再次陷入了模湖。
***
“许久不见,弭莉丝冕下。”
悠悠的中性音在镜子空间里回响,此时的镜子空间里只剩下了一人。
弭莉丝踉跄着从地上起身,不敢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一身崭新的虫族军装,正是她之前最常穿的那一身。
刚刚不是还在和夏临一起吗,怎么进来之后就和她分开了,而且,她居然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怎么会…
短暂的冷静几秒时候她把自己的处境打量了一遍,抬头看向镜子空间那虚无缥缈不知来源的声音问道:“你是谁,有什么目的。别躲躲藏藏的,有本事就滚出来正面和我对峙。”
“您还是和以前一样。”那声音缓缓说,“如此低劣的激将法对我没有用。我对您暂时还没有恶意,弭莉丝冕下。您也暂时不必担心,我只是想让您看些东西而已。”
被镜子铺满的空间方方正正像是一个盒子,那古怪声音停止之后她就发觉周围的镜子全都变了,里面开始投影出奇怪的画面。
“这是…夏临?”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皱着眉,眼神紧紧盯着镜子里的画面。
“想必您心中一定有许多疑问吧。没有关系,只要前往镜子里,你的问题就都能得到答桉。”那声音在她耳边说道。
眼前的镜子忽然虚幻扭曲,变成了一个通道。弭莉丝没有过多的犹豫,起身走了进去。
她知道这是陷阱,但是现在忍冬下落不明,而她又和夏临分开了。除了按着对方的指示乖乖听话以外,她没有任何办法。像这样的独立空间能够施展出来的都不是什么简单的小角色,就算她全力一击也不一定能够击破。还不如暂时蛰伏省些力气,好好看看这家伙到底想耍什么把戏。
***
刚被拉进镜子空间时夏临就被耳边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弄得险些摔倒在地。声音太大了,该死。这到底是什么动静。
她捂着耳朵颤颤巍巍的扶着身子从地上站起身,看着眼前的炮火连天。
已经是不同的世界了吗。她低下头环顾一圈。
脚下是黄土地,天空也被染成血红。炮火连天,地面都在不停的颤动,像是立刻就要从中间开裂一般。那是大地的哀嚎。它已经承受不住这样巨大的打击,很快就要爆开了。
这里是…战场。
大脑像是被人塞了一团浆湖一样让人难以思考,鼻尖上蔓延着浓烈的血腥味儿。因为那味道实在积蓄得太重,夏临直接被那刺鼻气味刺激得醒了过来。
她原本就对血腥味极为敏感,更别说是这种惨无人道的战场。
战场上没有人会管对面是谁,只要是敌人就要毫不犹豫的挥刀砍下。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