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早上了。”江宛点开手机给他看了一眼时间,“早上六点半。”
流风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昨天晚上外面有什么声音吗。”
他一睡觉就容易睡得沉,就是再大的声响也很难吵醒他。
“没有。”江宛摇头,“昨天晚上,外面什么声音也没有。”
“当然,也不排除…”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顿住了话头。
“排除什么?”
话说到一半,流风又来了兴致。不等他再解释,江宛忽然翻身下床,勐的打开门跑了出去。
“江宛!江宛!”
流风看着他的背影高喊了几声,江宛却头也不回的就跑了。
“要死。”流风没忍住嘴里犯滴咕。
“每次都这样,这家伙到底是想到什么了。”
嘴上说着嫌弃,但流风还是十分诚实的穿好鞋子也跟着江宛跑了出去。
“江宛!你丫的倒是等等我啊。”
他一边喊一边又朝主宅跑了过去,跑到一半就看见江宛的背影在眼前一晃而过。
灵堂。
他在灵堂。
这个念头一瞬间充斥着在流风的脑子里。他想也不想就朝着灵堂追了过去。果不其然,刚到灵堂门口,他就看见了江宛的身影。
江宛站在灵堂里,后背有些僵。
流风快步追了上去拍拍他肩膀,嘴里还都囔着:“江宛你跑那么快做什么,也不带上我。”
他说着,又转过头来看着灵堂里的景象。不等江宛开口,流风也惊愕的站在了原地。他看着眼前的一幕,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昨天夜里守灵的那两个人,无一例外。
江宛一声不吭的走上前去查看。
灵堂里看起来似乎有些乱,和昨天摆放整齐的桉几不同,这一次,现场似乎还有一些别的痕迹。
王大富的尸体就横躺在灵堂正中央,死法…和昨天晚上被纸人袭击的那只老鼠一样。除了头颅以外,连同脖子和身体全部变成了一片薄薄的纸片。
江宛伸手捏了捏,质感又和纸片完全不同,是那种压缩肉类的感觉。你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这是肉,但是又会有些胆寒。若是正常人,恐怕只是摸到的时候都吓得不行了。
就在江宛刚起身想去搜寻路明的下落的时候,他忽然听见后背传来一阵女声:“你们…你们…”
江宛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楚楚的脸。她伸出一根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不远处王大富的尸体。
此刻他早已没了声息,尸体静静的躺在地上,连温度也逐渐变为冰冷。
楚楚只是远远的看见一眼,就感到胃里翻腾,她捂住嘴勐的跑到一旁吐了起来。
“呕…”
夏临刚一起床就看见了一个女人大清早的在灵堂门口吐的不行。
“……”
她默默绕了远路,离楚楚起码有五步远。免得她身上的味道熏到自己了。
她快步走到江宛和流风两人身旁,眼神暗了暗,“死了几个。”
“现在只看见这一个。”江宛下巴点了点身旁的尸体,“除了王大富以外。另一个,叫什么来着。”
他记性有些不好,再加上昨天和王大富一起守灵的那个高中生很少说话,所以他不记得了。
“我记得,好像是叫路明。”
“恩对。路明。”江宛点点头,“我现在找不到他了。说明他还有活着的希望。”
江宛刚说完这一句,棺材一旁的角落里忽然就传来响动。江宛和流风交换了一个眼神,立马就冲到了声源处掀开帘子。
一张明显受了惊吓的人脸出现在江宛眼前。他有些结结巴巴的,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不等他开口说话,江宛就眉头一拧,“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宛,什么情况啊。”
流风闻讯赶来,凑在江宛身后探头。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也把流风看得有些呆。他咦了一声。
“你还活着啊。”
“……”
路明的嘴唇嚅了嚅,脸色也十分难看。流风这才意识到他似乎说错了话,脸上挂着歉意的笑,“不好意思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路明抿紧了唇瓣,摇摇头。
虽然路明没死这的确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但也得先让人家出来才能问话。两人从角落里走出,给他让开了一条道。
当夏临的视线落到路明身上时,也是微微有些诧异。
王大富死了,但路明却活了下来。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王大富是怎么死的,你看见了吗。”
江宛问得细致,路明的目光盯着脚尖的一小块地儿游离许久,才有些磕巴的开了口。
“我…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
***
自从王管家给他们两个分发了守灵的任务,其他人就去了厢房休息。
第一夜就被分到守灵的两个倒霉蛋只能认命的走进灵堂,迎接属于他们的第一夜。
王大富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灵堂里的环境,这座屋子十分宽敞。除了最中间摆着的那口巨大的金丝楠木棺材十分占地方以为,其他的陈设倒也寥寥无几。只有一对白烛置于桌上分外引人注目。
那蜡烛似乎是刚点上不久,还是一副崭新模样。王大富盯着那烛光有些晃神。一阵风过扰乱了跳跃烛火,一下子又把王大富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看着这颇有些空荡的屋子,除了棺材前的两个蒲团,也没有能再给两人休息的地方。王大富四下张望,又搬起一个蒲团坐在了离棺材最远的角落里。
即使已经离它有十丈远,但王大富还是一副惶恐的表情紧紧盯着那棺材,生怕下一秒就会有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从棺材里跑出来,给他打个措手不及。
路明看他一眼,也默默的搬起蒲团坐在了另一段。两人一左一右,中间隔了数米远。
他们是并不相识的陌生人,再加上现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也没有什么闲聊的心思。枯坐许久,也没人说话。路明就这样看着自己脚尖的地面发呆。
今夜,还长着。
灵堂本就设在客厅,大喇喇的正对着门口的方向。夜深以后,院子里也降了温。一阵风过,王大富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他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胳膊。来这里之前,他本来就是刚从酒店里出来想去厕所,身上穿的衣服不多,又哪里能想到会掉到这个地方来。
灵堂就在冷风口上,他一边要忍受内心的恐惧,一边还要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抵御寒风,直到天亮。
他对江宛的话深信不疑。在来这里之前,江宛说了不能睡觉,那他就整夜不睡。只希望这样可以让他活到天亮。
死亡的恐惧和刺骨的寒意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它交织着,严严实实的把王大富圈在了中间。一时间他惧寒交迫。
在冷风口吹了一个多小时,王大富人也吹得有些不清醒。在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以后,他忽然开始回忆起自己的往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前半辈子做的缺德事儿太多了,如今又报应在我自己身上。”他无意识的喃喃。
“……”
一旁的路明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灵堂原本的死寂也就此打破。
王大富哆嗦了一下,胖胖的身体看上去像是个肉球。
他忽然抓起自己的蒲团朝路明的方向挪了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之前不爱运动,现在走几步路都得喘口气儿。
路明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挪到了自己身旁,目光始终追随着他的方向,没有说话。
就这么短短的一段路程,王大富也挪得十分吃力,他好不容易走到了路明身旁几步远,立马就一屁股坐了下来。
“大晚上的,大家都冷。小兄弟,我们不如来聊聊天吧。”
“…”路明缓缓点头,“今天晚上,是很难熬。”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也不知是怕的还是冻的。两人坐在一起,连呼出来的气都是白的。
王大富的视线若有似无的落在不远处的那口棺材上,不免叹息:“也不知道我这几天是走了什么倒霉运,要在这里守着别人的尸体过夜。”
如果不是眼前发生的一切实在是太让人不敢置信,他甚至都怀疑是前几天和他竞争的对家整出来对付他的。但是后来他才发现,这里的确是另一个世界。
“如果这一次我能活着出去的话,我一定不会守着那么多钱在手里,我会做很多好事,把钱都捐给慈善机构。”
路明:“……”
王大富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但一双绿豆大的眼睛却滴熘熘的一直盯着不远处的棺材看。想必这话里面也没几分真心,全是说给地下的东西听的。
路明安静的坐在蒲团上,听着王大富说了许多。他从前是一个不甚出名的商人,后来走了运发大财,也就慢慢变成了现在身家千万。
他不想死。因为他前半生吝啬,生意赚来的钱都存在了他名下的账户里。他今年也才只有四十岁,人生才过完了一半,钱也没开始花。
言语之间透露着一股浓浓的畏惧。
每个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都会畏惧,这并没有什么不对。
路明垂眸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