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快被冻傻了,愣了一会儿,才哆哆嗦嗦的抬眼看了过去。
纪寒深下了车,两步走到我面前,一把就将我提了起来。
雨声很大,风很冷。
他的眼神却很热,像是燃着一把火。
“你干什么呢?”
我两手捂着鼻子和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既无辜又委屈:“散步啊,我没有钥匙,刘婶好像出去了。我进不去,只能在这儿等着。”
纪寒深梗了梗,狠狠瞪我一眼,松开我的手臂,掏出钥匙开了门。
他又回到了车上,我一溜烟跑了进去,穿过院子,一口气跑到走廊下。
纪寒深开着车进了院子,把车停好,然后撑了一把伞,才下车走了过来。
我呆呆地看着伞下一脸阴翳的纪寒深,总觉得似乎有哪儿不对劲。
纪寒深走过来,又瞪了我一眼,把伞丢给我,说:“去关门。”
“哦。”我接过伞,呆愣愣的应了一声,走过去关院子门。
不对啊,他明明有伞的,可是刚才他下车开门的时候并没有撑。
这个认知令我的心忍不住有些小雀跃。
关上门,回身一看,纪寒深已经不在走廊下了。
我紧走几步,进去一看,纪寒深已经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了。
“去换衣服。”纪寒深皱了皱眉头,眼里写满了不加掩饰的嫌弃。
我悻悻的“哦”了一声,乖乖的上楼去换衣服。
每走一步,地上就会留下一个湿哒哒的脚印,上楼梯的时候,还打了一下滑,差点踩空摔下来。
“啊~”
我尖叫了一声,死死地抓住楼梯扶手,勉强稳住了。
但由于用力过猛,右手一下子崩了三根指甲,其中食指的指甲崩的太厉害,出血了,钻心的疼。
我不住的抽冷气,差点掉眼泪。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眼泪刚滚出来,右手就被抓住了。
纪寒深拧着眉头,脸色铁青的责备:“怎么那么不小心?疼吗?”
我憋着没敢哭出声,怕惹他不快,硬撑着摇了摇头。
纪寒深的手猛的一紧,本来就生疼的手指被碰到,疼得我差点喊妈。
“昨天我对你说什么了?”纪寒深的脸色越发黑了。
我懵了懵,呆呆地看着他。
昨天他说什么来着?
别骗我,永远都别骗我。
可这也能算骗么?
看着纪寒深阴阴的脸色,我连忙乖乖改口:“疼,可疼可疼了,疼得我想哭。”
说着,泪珠子就扑扑簌簌的往下掉。
纪寒深没好气的瞪我一眼:“该!”
我哆嗦了下,暗暗在心里吐槽。
不疼是错,疼也是错,这男人怎么就那么难伺候呢?
纪寒深拉着我上楼,进了卧室,冷冷的丢下一句:“换衣服去。”
我低着头应了一声,往里走了两步,悻悻的撇了撇嘴。
凶什么凶!
我也不想被关在外面淋雨啊,又不是我的错。
我拿了衣服,刚要换,他倚着门,拧着眉头冷声道:“不去冲一下?”
我:“……”
行吧,他是金主,他说了算。
我的右手疼的厉害,一碰水,更是撕心裂肺的疼,冷汗都冒出来了。
简单冲了一下,我用左手笨拙的擦干,然后围着浴巾出来穿衣服。
纪寒深在沙发上坐着抽烟,面朝着窗户。
我没吭声,换了衣服之后,又觉得傻站着太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纪寒深忽然说:“刘婶很快就回来。”
“啊?”我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傻乎乎的问了一声。
纪寒深没说话,也没回头,慢条斯理的抽着烟。
我默默地靠着床头坐下,拿起手机,漫不经心的滑动。
耳边充斥着轰隆隆的雷声和噼里噼里啪啦的雨声,吵得人心烦意乱。
我正逛着论坛,手机突然被抽走了。
抬眼一看,居然是纪寒深。
他冷着眉眼,不悦道:“手不疼了是吧?”
我摊了摊左手,脱口道:“这只不疼。”
纪寒深眉头一皱,眼里一瞬间跃起了两簇小火苗。
我心一颤,以为我又说错话了,连忙垂下眼帘,不敢吭声了。
不料,下一秒,纪寒深把手机往我怀里一丢,大步流星的走了。
我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一头雾水。
纪寒深今天心情不好。
唔,像他们这种做大生意的人,一定很忙,压力很大。
我得绷紧皮,小心小心再小心,千万别惹着他。
二十分钟的样子,刘婶就过来了。
她手里拎着一个崭新的急救包,步履匆匆的走进来,直接抓过我的右手,翻来覆去的检查了好几遍。
“冉小姐,您怎么那么不小心啊?瞧这手指头伤的,一定疼坏了吧?您最近可千万不能碰水,现在天气热,当心发炎。”
刘婶吧啦吧啦的说了一大堆,一边叮嘱,一边手脚麻利的给我包扎。
我晃了晃神,这才明白刚才纪寒深那句“刘婶很快就回来”是什么意思。
他告诉刘婶我受了伤,让她买药品纱布回来给我包扎。
我突然就不发抖了,整个人像是被泡进了温泉里,里里外外都暖了起来。
自从陈浩结婚后,我平静的生活彻底被打破,灾难接踵而来。
短短四个月,我见识到了世间最极致的恶,在渣男毒女的步步紧逼下,什么善良,什么温暖,比肥皂泡还要脆弱虚幻。
我的人生跌到了谷底,掉进了冰窖,暗无天日,阴寒刺骨。
可是这一张小小的创可贴,在此时此刻,就像是一簇阳光,让我感觉到,其实人生也没那么绝望。
“冉小姐,锅里熬着姜汤呢,等熬好了,我给您端上来,您先休息一会儿。”
刘婶说完,就拎着急救包走了。
我坐在床上,抱着膝盖,止不住的泪流满面。
纪寒深进来时,我的眼泪都把膝盖上的布料打湿了一大片。
他皱着眉头,语气挺不耐烦的。
“哭什么哭?不还是你自己不小心么?”
我梗了梗,虽然挺委屈,但还是哽咽着说:“谢谢。”
虽然只是一场交易,可是在绝境中,有人肯拉我一把,给我一点点温暖,我真的是很感激。
纪寒深拧了拧眉,不耐烦的哼了一声,又走到沙发边,盯着窗外抽起了烟。
我抹抹眼泪,朦朦胧胧的看着他。
他一直坐在那个位置,保持着固定的姿势,默默地抽烟。
他心里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隐秘。
而且很痛,很苦。
我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蛊惑,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在他身边站着。
他没回头,我也没出声,就那么默默地站着,陪着他盯着窗外的雨幕发呆。
突然想起一阕词。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蓦然回首,这几个月来的一切,恍如一场大梦。
如果梦醒过来,一切都能回到从前,那该多好啊!
然而理智却一直很清醒,一遍遍的告诉我,这都是真的。
我真的被相爱六年的恋人背叛了,我妈真的死于非命,陈浩真的葬身火海。
唯独王佳媛,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富二代,享受着锦衣玉食,在国外花天酒地、醉生梦死。
不甘和怨恨交缠着翻滚着涌上心头,我不自觉的咬紧了牙关,握紧了拳头。
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受到挤压,疼得我失声叫了出来。
纪寒深回过头,依然是眉头紧拧,一脸不耐烦:“又怎么了?”
我连忙道歉:“对不起,纪先生,我不小心碰到了伤口。我这就出去,这就出去。”
我的本意是不打扰他,不料还没转过身,他突然一把拉住我,掐着腰把我放到了茶几上,然后倾身吻了过来。
我惊得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情况?
他不是应该在缅怀往事,或者在忧心生意吗?
怎么突然就来了兴致?
纪寒深的眼睛闭着,睫毛有轻微的颤动。
他一手环着我的腰,一手在我后脑勺掌控着。
可能是我的僵硬令他很不满意,他不轻不重的咬了我一下,然后把我抱了起来,大步向床边走去。
……
这一次,他全程都很温柔。
我入了迷,恍恍惚惚的随着他的指引,忘了今夕何夕。
……
不知道是不是运动过头了,下午我就有了感冒的症状。
吃了感冒药,睡了一觉,晚上居然发烧了,还挺厉害,浑身滚烫,却又冷的直发抖。
纪寒深把衣服丢到我身上,睡眼惺忪的说:“快把衣服穿上,我送你去医院。”
我迷迷糊糊的,动都不想动,哼哼唧唧的抗拒。
我感觉到纪寒深推了推我,然后帮我套上衣服,把我抱了起来。
我好像又躺在了云堆里,有点颠簸,但挺舒服的。
我能听见轰隆隆的雷声,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以及汽车刺耳的鸣笛声。
睁眼一看,大雨如注。
我正躺在副驾驶上,座位被放到最低。
纪寒深开着车,神情凝重。
我定定地看着他,情不自禁的笑了,努力抬着虚软的手臂伸向他。
“我不要紧,你别担心。”
“谁担心你了?”一声嫌弃的回应,附带着一记轻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