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破了洞的窗户里吹进来,我感觉到身上冷的厉害,仿佛掉进了冰窖里。
狂恣得意的大笑声中,突然传来了猛烈的砸门声。
有人来救我了!
我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再次燃起了求生的希望,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不顾一切的死命挣扎起来。
大约濒死的人往往能爆发出巨大的潜力,陈浩沉重的身躯居然被我推开了。
“救命啊!救命啊!”
我声嘶力竭的呼喊,手脚拼命的厮打踢踹。
陈浩恨恨的骂了一声,落荒而逃。
他一定是不甘心就这么功败垂成,重重的踹了我一脚,咬着牙怒骂:“冉苒,你给我等着!”
他胡乱套了件衣服,四下里一打量,就走到那扇破了洞的窗户前,打开窗户,翻了出去。
我惊魂未定,被踢中了肚子,疼得我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上不来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翻窗而出。
那一刻,我在心里祈祷,要是老天有眼,就摔死他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吧!
门被撞开的声音将我震得一激灵,我颤抖着掀起被子,把光着的身子盖住,以免被保安看见。
卧室的门已经坏了,大喇喇的开着。
我看见纪寒深大步流星的跑了过来,好几个保安在外间站着。
纪寒深径直向我走来,墨色瞳眸深不见底,看不清情绪。
“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见纪寒深来了,心里猛的一松,泪水就不由自主的滚了下来。
我颤抖着手伸向他,哭着说:“你终于来了……”
话没说完,我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我正躺在床上。
我定了定神,打量了一下。
这是一间很大的卧室,四面墙壁雪白,半点装饰都没有,只在南面的飘窗下放着一张小小的茶几和两张单人沙发。
屋子里没有人,静的可怕。
我掀开被子,想出去看看,但是一动弹,浑身就疼得要命,尤其是肚子,感觉肠子都断了。
我这才想起昏过去之前发生的事情,心里不由得直打突。
陈浩疯狂的报复我,扬言要毁了我。
纪寒深亲眼看到我那副凄惨的样子,他会怎么想?
会不会真的如陈浩所愿,抛弃我,不管我?
现在我的处境极度艰难,除了王氏,还有陈浩对我虎视眈眈。
如果纪寒深真的不要我,那我不但报不了仇,就连命都保不住。
我慌了神,强忍着疼下了床,扶着墙壁慢吞吞的往外走。
浑身都疼,每走一步路,都要用很大的力气,还没走出门,我就疼出了一身冷汗。
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走进来,见到我顿时皱起了眉。
“冉小姐,您怎么起来了?您一身的伤,快回床上躺着吧。”
她扶住我,引着我往回走。
“您是?”我问。
“我是家里的佣人,您叫我刘婶就行。”刘婶中等身高,偏胖,一张圆圆的脸笑起来很慈祥。
我又问:“这是哪儿?”
刘婶扶我躺下,拉过被子给我盖好,笑眯眯的回答。
“这是纪先生的住处,我是纪先生派来照顾您的。冉小姐,以后有什么事,您就直接吩咐我。”
我心一定,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还好,纪寒深没有不要我。
我突然有些恍惚。
我这是怎么了?
怎么会那么害怕被一个只知道名字的陌生男人抛弃?
“冉小姐?冉小姐?”刘婶一只手在我面前晃了好几下,“冉小姐,您想吃点什么?”
我这才醒过神来,自嘲的笑了。
大约,人到了绝境,就会格外脆弱,抓住一根稻草,都能当成救命的法宝。
而此时此刻,纪寒深就是我的救命稻草。
刘婶又慈祥的问了我一遍,我现在浑身都疼,根本没有胃口吃东西。
“那我给您熬些粥吧,您先躺一会儿,我这就去准备。”
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呆呆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时至今日,我还是想不明白,一切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了。
三个月前,陈浩还在陪我过生日看电影,又是送花又是送礼物,山盟海誓,花前月下,浪漫的不得了。
想到陈浩对我说他娶王佳媛是为了我们的以后,想到他说要毁了我,我就恶心,不寒而栗。
我的脑子里一团乱麻,眼泪不受控制的肆意奔流。
门突然开了,纪寒深阔步走了过来。
我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怎么跟他解释之前发生的事。
一声冷笑,很轻,但却令我在刹那间出了一身冷汗。
我怕纪寒深,很怕很怕。
“别装了。”纪寒深的语气一如他对我的态度,冷漠无温。
我睁开眼睛,低垂着眼帘,不敢看他。
“说吧。”纪寒深走到飘窗前,往沙发上一坐,点了根烟,面朝着窗外吞云吐雾。
我的心瞬间揪起,迟疑了一下,说:“陈浩跟踪我,他说我毁了他,害他失去一切,他也要毁了我。”
“跟踪?你出去了?”
“嗯。”我咬着嘴唇,忐忑的回答。
“你出去做什么?”
纪寒深又抽了一口烟,腾起的烟雾笼罩着他,他的身影有些模糊。
“买药。”顿了顿,我又加了一句,“避孕药。”
在纪寒深面前,我不敢撒谎。
纪寒深猛的回头,锐利的眸子如鹰隼一般,牢牢的锁住我。
“你说什么?”
我心口一颤,弱弱的说:“我这几天不在安全期。”
纪寒深的眸子倏地眯起,眼里仿佛有冰刀似的,割的我头皮发麻。
我不敢看他,连用眼角的余光瞟一下都不敢。
他的身子往上挺了一下,似乎想站起来,但也只是做了一个挺起的动作,就又落了回去。
我心一提,冷汗倏地冒出来了。
纪寒深又转过身去,面朝着窗户抽烟。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淡漠的说:“你很自觉。”
我心里一松,下意识喘了口大气。
“怕?”
我犹豫了一下,轻轻应了一声。
我不知道纪寒深是做什么的,但是我能感觉到,他一定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他的气场太强大,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字,就能让我胆战心惊。
纪寒深抽完了一支烟,才冷冷的问:“他碰你了?”
我急了,连忙摇头否认:“他没有得逞。”
“你要是被别人碰了,我就不要你了。”纪寒深回头扫了我一眼,眼神充满警告,“东西脏了,就要扔掉。”
我心一颤,难堪的咬住了嘴唇。
在他眼里,我只是一个东西,一旦脏了,就要被扔掉。
我从小没爸,和我妈相依为命。
我妈一直教育我,人穷不能志短,穷也要穷的有骨气有尊严。
要是在以往,谁敢对我说这话,我一定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抽过去,再呸对方一脸,狠狠的踹上一脚。
可是现在,我只是凄凉的勾了勾嘴角,自嘲地笑了笑:“我记住了。”
纪寒深抽完一支烟,缓缓的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我蔫头耷脑,屏气凝神,一动也不敢动。
好一会儿,纪寒深才说:“你是个聪明人。”
说完这句话,他就走了,再没多看我一眼。
我一头雾水的盯着他的背影,好半天才想明白他说的“聪明人”是什么意思。
我主动买避孕药吃,没想过借着怀孕问他索取什么。
大约是这个意思吧。
刘婶端粥过来的时候,顺便把药也拿过来了。
“冉小姐,粥还烫着,您先把药吃了吧。这药是空腹吃的,您吃过药,等粥凉了再喝,刚刚好。”
我吃了药,刘婶帮着我把伤口淤青涂抹了药膏,问了我晚上想吃什么菜,叮嘱了几句,出去了。
我静静地躺着,感受到清凉的药膏缓解了火辣辣的疼痛。
原来纪寒深有让医生给我治疗过。
我一身的伤,又不敢随意外出,只能在床上躺着,躺着躺着,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白天睡多了,晚上就睡不着了。
屋子里没有电视,我又没有手机,连点儿打发时间的事情都没得做。
我只能盯着天花板发呆,脑子里乱糟糟的。
想陈浩,想王佳媛,想了无数种他们的下场,但哪一种都无法消解我的恨意。
纪寒深回来时,我还在发呆,直到他在床边坐下,感受到半边床微微一沉,我才醒过神来。
“纪先生,您回来了。”我轻轻的打招呼。
他身上带着很重的酒气,看向我时,眼神朦胧,像是蒙了一层薄雾。
他定定的看着我,突然笑了,抬手朝我脸上摸了过来。
我没敢动,咬着嘴唇,紧张的盯着他。
我的身体很虚弱,经不起折腾。
但我不敢拒绝。
然而,纪寒深的手即将触到我的脸时,突然顿住了。
“假的,都是假的。”
他喃喃的念了一声,躺了下去,背对着我,拢了拢被子,不出声了。
我长吁了一口气,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了下来。
只是……假的?
什么意思?
从昨天早晨的异样温柔,我能感觉出他心里有个藏得很深的人。
刚才那个朦胧的眼神,和那一声“假的,都是假的”,令我没来由的心尖一颤。
这么厉害的纪先生,也有一个爱而不得的人。
那个女人,一定很幸福吧!
我呆呆地盯着纪寒深的后脑勺,心里再次涌起一层淡淡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