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了个网约车来到市殡仪馆门口。
市殡仪馆的规模很大,门口进出的殡葬车辆络绎不绝,殡仪馆内举办葬礼的场地也要比镇上的大上许多。
我们殡葬店处理的那些白事,都是和镇殡仪馆有交集。
而我从未在殡仪馆内见过白纸鸢,所以我一直以为白纸鸢可能是在县殡仪馆工作。
可谁能想到白纸鸢本事通天,竟然能在市殡仪馆工作呢?
市殡仪馆的薪资待遇都快要赶上某些外企白领了,可它对招聘人员的要求也颇为严苛。
说到底,要是家里没点儿关系背景,想要进入市殡仪馆内工作,连个门槛都够不着。
市里的机会肯定要比镇上多,要是运气好能谈下一两单,那殡葬店的资金危机也就解除了。
我在殡仪馆的门口守株待兔着,突然看到好几个人高马大的抬尸匠,正在往殡仪馆内运尸体。
其中一个抬尸匠突然蹲在地上吐了起来,口中还念念有词:“卧槽!这都不成人形了,赶紧送去纸鸢那儿吧!”
我眉头皱起来,情不自禁地跟了上去。
只可惜,那些抬尸匠抬着尸体就往殡仪馆里送去,而我被门口的工作人员给拦了下来。
不一会儿,我就收到了白纸鸢发来的消息。
“你还没到吧?我可能要晚一会儿哦,这边刚送来一个尸体需要处理。”
“我就在你们殡仪馆门口了。”
“啊?你这么快呀?那真不好意思啊,可能要让你等会儿了。”
“没事儿,你先忙工作,我等你。”
“你真好,那你要等我哦。”
我和白纸鸢聊完就收起了手机,便在殡仪馆里转悠了起来。
以前我在镇上办白事,我和大雷都只把目光盯在了破大点儿地方的镇上,从未想过外面还有更广阔的世界,也从未想过在市里拓展业务。
而如今因为白纸鸢的这层关系,说不定能找到一条新门路。
等了半小时后,殡仪馆内走出一个看着凶巴巴的女孩儿。
她打量了我几眼,问:“我都观察你半天了,你老在这儿晃悠什么,到底是干嘛的?这里是殡仪馆,你当是啥地方?”
还没等我回答她,殡仪馆内就传来了白纸鸢的声音。
白纸鸢说:“燕子,他是我男朋友,我让他在门口等我的。”
燕子回头看了一眼白纸鸢,惊讶地说:“纸鸢,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的?”
白纸鸢脸一红,说:“就这几天的事儿。”
“那回头要是有喜事儿了,记得通知我。”
白纸鸢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挽起我的胳膊,郁闷地说:“我好累啊,刚刚遇到一个活儿,真是让我无从下手。到现在尸体还放在那儿没办法处理呢。我实在是做不来,就赶紧出来找你了!”
我连忙问道:“还有你们化妆师做不了的尸体?”
“就是一具出了车祸的尸体,都已经不成人样了。他的亲人家属哭着求我们做一下恢复,可是以我目前的技术,哪里能做得了这个啊?这事儿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家属又在门口一直赖着不走,我是偷偷溜出来的。”白纸鸢吐着舌头向我诉苦道。
我说:“不成人样的尸体,想要恢复起来好像也不难。缝合尸体的事情,我其实还比较在行。”
白纸鸢眨着大眼睛瞪着我,惊道:“我都差点忘了咱俩是同行。你想试试?”
我说:“我可以试试。”
白纸鸢带着我重新回到殡仪馆内,因为她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所以带我进去比较容易。
我们到了化尸间门口的时候,死者家属悲恸的哭喊声有些震耳欲聋。
白纸鸢耸着肩说:“这场景估计你也见多了。走走走,咱们悄悄进去。”
可没走几步,白纸鸢就被死者家属给拦住了。
“白师傅,求求你了,帮帮忙,恢复一下吧!不然我老公就没法体面地离开了,呜呜呜呜……”
眼前的女人是死者的妻子,眼睛哭得像个水蜜桃一样,泪水就像珠串子一样不停地掉落。
白纸鸢说:“我尽力,我尽力!”
她说完连忙拉着我进了化尸间,然后指着棺材里的尸体说:“你先瞅瞅能不能恢复,不行咱们就走,不用勉强。”
我看了一眼尸体破损的程度,点头道:“不难恢复。我之前跟着我爸,恢复过比这更难的尸体。”
白纸鸢瞪大了眼眸说:“你爸也是干殡葬的?天哪,你该不会是子承父业吧?”
我说:“这是我爸一直以来的人生理想。有工具吗?我试试看吧。”
白纸鸢把工具递给了我,然后说:“你真的有把握?其实恢复不了也没关系。”
“死者家属都急成那样了,就当是给人一个交代吧。”
白纸鸢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我,有些崇拜地说:“你这人咋这么好呢?”
我笑着说:“要不你出去安抚一下家属的情绪?我这里可能要很久才能完事儿。”
白纸鸢知道与尸体打交道有多无聊,伸着懒腰道:“那这里交给你啦,我先出去啦。”
我嗯了一声,迅速进入到状态中,脑海里浮现出我爸的那本殡葬笔记所记录的那些有关缝合尸体的内容讲解。
之前解析放大镜帮我解读过那些内容,那些缝合尸体的技巧要领早就烙印在脑海里。
先拼骨,再内脏,最后尸体缝起来!
先身体,再四肢,最后脑袋拼起来!
折腾了大概一小时,我都有些精疲力尽了,头晕乎乎的,而眼前也渐渐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个模糊的身影在我的眼前逐渐变得清晰,那是一个五官精致的男子。
他满脸泪痕地看着我,好像已经观察我拼接尸体半天了。
他的目光一直都盯着棺材里的尸体,那期许的目光始终都放在了那张尚不完整的脸庞上。
我之所以脸庞不曾拼接,就是因为没有见过死者的样子,这才让那张脸始终处于模糊的状态。
以前和我爸一起拼接尸体的时候,我爸都是按照相片上的样子,尽量将尸体恢复原样。
这对我们吃这行饭的人是个技术活儿,容不得半点马虎。
当我看清楚了男子的样子才开始拼接起脸庞,耳边也传来了男子的声音。
他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