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叫来一营长大罗卜,大罗卜不姓大,真名叫王光伟,这人是个矛盾体,说他傻吧,为人最是奸猾,大舌头来回扫荡,不分上下来回乱舔,扣*唆指头,一点财白也不露,第二旅几个营长轮流请客,轮到大罗卜,这家伙把大伙领到胡辣汤摊子,还大方地说:随便吃别客气。
说他精吧,贪小利不顾一切,前些天一个家伙用染了墨水的洋肥皂冒充大烟膏,“便宜”卖给大罗卜,一下子把这家伙十几年的积蓄收拾得精光。
不过大罗卜身量大,长得气势汹汹,大黑脸满是坑坑洼洼,老杜就相中他这一点,给他委了营长。
大罗卜进门敬礼:“老杜叔!”
老杜气得不行,这大罗卜只比自己小五六岁,还他妈见面叫叔,舔得有些过了,不过老杜没说啥。
“萝卜!今个这碉堡可不寻常,四旅的人说,从河北往这运了不少石头沫子,这石头沫子见水就软,可是再干了,比他妈真石头还硬,到时候你可得加点小心!”
大罗卜拍着胸脯道:“别管了!收拾这还不是裤裆里逮JB,小菜一碟!”
老杜噗嗤笑了:“还他妈小菜一碟,你吃那玩意?”
大罗卜毫不在意:“反正就那意思,您就听信吧,没啥事,我马上出发,我走了啊叔!”
老杜忍不住了:“别他妈叫叔!你不要脸,俺还要呢!”
大罗卜已经出门,根本没有回答,其实也不是没有回答,只是老杜听不见罢了,大罗卜的心里话是:*妈!你个死瘸子!那一回都用老子,老子*过你妈?还是睡过你妹妹?
气归气,大罗卜可不敢违抗军令,回到村里咋咋呼呼收拾家伙,天一黑,领着本营人马出村,直奔二十里外的新修碉堡。
磁河北岸,小村与犬养趴在隐蔽部里架着的炮对镜上。
碉堡上,照明弹一个连着一个,照的方圆数里如同白昼。
小村担心:“这样发射照明弹,对方不敢来,岂不是前功尽弃?”
犬养道:“不会的!他们连续摧毁我们七个碉堡,士气正高,加上第五军前些时候和皇军战斗,基本全是胜利,因此全军都有轻慢之心,正所谓骄兵必败,我敢说,他们一旦攻击,就很难停手。”
小村道:“幺西!犬养君,你不光是个好医生,还是个优秀的军事家!”
犬养谦虚:“不敢当,不敢当,我只是对人性有些了解,战术方面还要小村阁下亲自布置,我是一窍不通啊!”
小村满意:“嗯!所以我认为,我们两个是狼狈为奸,最佳拍档!”
对岸碉楼附近突然闪出火光,小村道:“又是这样,毫无征兆的爆炸!”
话音落后,爆炸声才缓缓飞来。
没有发射的火光,没有烟尘,无从判断发射方位,不过这次有些不同,天空中满是照明弹,小村和犬养清楚地看见,在离碉堡七八百米处,一群人忙碌着*作一些奇怪的机器,乍一看好像中世纪的抛石器。
小村连忙下令,炮兵观察向后报出敌人方位,计算兵转动计算盘,三分钟后,身后的大口径火炮开始发威,空中弹道呼啸,炮对镜里爆炸不断,那一小撮人瞬间被抹去。
第二旅一个连队瞬间消失得毛都不剩一根,对方碉堡毛也没掉一根。
大罗卜急红了眼,不过还没有失去理智,看着日军非同寻常的炮火密度,他心里清楚,即便上去,也不过送死而已,就这样回去,大罗卜丢不起那个人。
大罗卜把帽子一甩:“日他奶奶!给老子变地老鼠!”
地老鼠,是第二旅在王屋山下遭遇重创后,旅长老杜独创的爆破方式,一人背个炸药包,自由运动,在爆破目标下集合,把炸药堆在一起,集中引爆,以求最大的爆破效果。
一声令下,三百多人,扔了帽子,抱起罐子往前冲,这扔帽子一说,从第五军前身的十五个旅就开始流行,全因为宣霞父一句砍头权当风吹帽,扔了帽子,就意味着自己已经死了,再他娘的闪闪缩缩就不是个爷们。
大罗卜一马当先,仗着身高力猛,两手提着两个罐子向前飞奔。
河对岸,小村和犬养看得目瞪口呆,虽然明白对方势必再次组织进攻,可是这样嚣张地直挺挺过来,还是出乎意料。
炮火再次光顾,这罐子里本身就有发火装置,一旦剧烈震动就会爆炸,往往一颗炮弹落地,就会造成一片土制震天雷爆响,三百人一起冲,到了碉堡下,也不过剩下几十人而已。
碉堡里机枪吼叫,但是射击死角很多,火力也不太猛,过了炮火封锁线,伤亡倒不是很多。
大罗卜小心地把罐子放在碉堡正下方,身后不断有成功的人把罐子运到,四十多个罐子之后,再没有新的传递,大罗卜泪眼婆娑,向后撤退。
百米外,大罗卜找到一处隐蔽,接过一支步枪,瞄都不用,往大概方向连开五枪。
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火光冲天而起,大罗卜咬牙不已,一个破碉堡,竟然用了整营人命。
硝烟散去,碉堡竟然还在,只是略微有些歪斜,大罗卜的舌头伸出老长,再也缩不回来。
几十名残兵回到临时驻地,老杜暴跳如雷,立即全旅出动,意图报复。
小村毫不吝啬地夸赞犬养,这一招还真是厉害,竟然杀了四五百第五军骄兵悍将,犬养只是淡淡一笑,派出一个班继续守卫碉堡。
伪军这个班,心里有些不大明白,明明碉堡丝毫未损,为何还要加派兵力?等渡过浮桥,到了碉堡内部,看见先前驻守的那个班士兵,方才倒吸一口冷气。
这些兵七窍流血,全被震死在厚实碉堡内,伪军班长吓得差点尿裤子,几个士兵更是魂不附体,这不是明明前来送死吗?
伪军班长扔了枪支,往碉堡外就跑,其他人有样学样,作鸟兽散。
老杜并不知道,磁河岸边坚固堡垒已成空壳,一路上只是想着碉堡为何如此坚固,看来必须使用仅存的燃烧弹,才能克敌制胜。
大罗卜在一边哭哭啼啼:“叔!俺一个营全他妈报销了,最后用四十多个震天雷也炸不塌这鬼堡,你可要为俺报仇啊!”
老杜气得直咬牙,半路上就扔了帽子,其余四位营长也下令脱帽,一群光头气势汹汹要拔除这个鬼堡。
为了避免损失,老杜只派出半个连,燃烧弹呼呼发射,碉堡附近燃起冲天大火,几乎把整个碉堡烧红,对方炮火立即射击,半个连伤亡惨重。
老杜看见对方如此狡猾,气得七窍生烟,一声令下,残部亡命向浮桥攻击,对岸小村和犬养顿时傻比,这才知道骑虎难下的滋味,重炮射角受限,够不到浮桥,第二旅不顾伤亡冲到磁河北岸。
防守的伪军一触即溃,日军一个大队与第二旅激烈交火,不到十分钟,就被第二旅击溃,小村和犬养仓皇逃跑,第二旅衔尾急追,直杀到天色微明,这才收兵撤队,临走时顺手炸毁带不走的日军巨炮。
一直撤回邢台,小村还在往后看,第二旅亡命攻击,险些吓破狗胆。
犬养却不以为意,低声劝解:“小村阁下这次可是大胜啊!”
小村差点哭了:“什么?这也算胜利?”
犬养道:“虽然我们失去阵地,可是伤亡数目不及对手十分之一,这样消耗下去,先撑不住的应该是第五军!”
小村点头,旋即摇头:“可惜啊,重炮全完了,这胜利无法复制啊!”
犬养嘿嘿冷笑:“我还有一计,管叫第五军丢了安阳新乡!”
小村立即回复神气:“偶!说来听听!”
第二旅虽然扬眉,但一夜鏖战,余者三不存一,又成了孙殿英部老脾气,打起来够猛,一仗就恨不得死光。
孙殿英得讯,气得摔了茶壶:“这个老杜!他娘的就是改不了!瘸了腿,还他妈那脾气,部队拼光了,谁他妈还拿你当盘韭菜!”
这话并非没有根据,自从新二十四集团军立柜,庞炳勋这个老东西还好说,跟老孙都是旁系,也属于不得志一流,上边不知干什么吃的,拨付粮饷不给名义上的司令庞炳勋,也不给第五军,却让实力最弱,职务最低的胡宗南部过来的刘从师长掌管着全军粮饷,这小子先是吃了一千万的救灾专款,又昧下千辛万苦转运过来的几百万公斤粮食,孙殿英派人去要,这小子竟然要第五军用大烟去换。
老孙气得不行,让军统文强和中统老魏各自发动上层,一时间闹得全国尽知,不过刘从胆大,不管哪个大佬打招呼,只是不理,还调兵攻击太行共军,与八路军决死三纵队大搞摩擦,弄得八路那边再也不理孙殿英,开封的粮草眼看吃光,再想像上次那样诈骗汪伪,显然不成,老孙上天无路,诈骗无门,只有再次向新乡安阳两城所辖县乡征粮。
第四旅韩旅长和第二旅残部一道下乡办事,新乡安阳顿时空虚。
当夜,磁河又见浮桥,一队队日伪军悄悄过河,小村和犬养孤注一掷要夜袭安阳,第五军安阳方面只剩下一个连守城,半夜里日军一个猛冲,守城的那个连,立即被包围歼灭。
小村与犬养顺利进城,小村按照犬养计谋,马上下令一个联队日军趁着缴获的列车,连夜奔袭新乡,黎明时分,新乡也被日军占领。
第四旅与第二旅闻听二城丢失,不顾一切,扔了粮草,轻装急进,要夺回城池,却死伤累累不能得逞,无奈下只好回师林县。
山西日军也按照小村上报之作战计划,向平顺守军刘从师发动猛攻,刘从一心照顾贪墨而来的军饷,全师战死不到百人,即举白旗投降。
刘从一降,庞炳勋独木难支,屡战屡败之下,竟然萌生退意,让手下马法五接替指挥,自己带着儿子和亲卫还有割舍不下的川岛芳子,乘一门小轿意图离开日军包围圈,投靠林县孙殿英,半路被日军打散,庞炳勋下落不明。
东面,犬养在林县与东面的交通要道修了连环碉堡,把第五军牢牢困在群山。
孙殿英这才是东西皆失据。
半山窑洞内,气氛沉重。
老魏道:“如今我们面临空前危机,粮食弹药短缺,全军只剩下不足万人,还有八千是新军,战斗力不如从前,还要分兵把守东、西、南三面,也就是每个路口,最多一个旅,谁守那边,大家分一下?”
老毛跳起来道:“我守正东!妈的如果过来一个日军,我就不姓毛!”
老廖认了南边,老魏只好选了正西。
孙殿英却哈哈大笑,一举打破沉闷。
众人不解。
孙殿英笑道:“想当年,四马拒孙,七万人拼的剩下不到三千,俺他娘的眉头也不皱一下,今个这算个球!只要我们能撑上三五个月,不怕援兵不来!”
老魏不解:“援兵?谁会来趟这浑水?”
孙殿英自信满满:“八路呗!老子十个旅归了八路,他们不来救,谁来救!”
众人半信半疑,只好姑且算个希望,其实孙殿英何尝心里有数,只是鼓舞士气罢了。
第五旅守东边,老毛屯兵金鸡岭,这个地方不像个站着的公鸡,只是那个V形路口很像公鸡的嘴,第五旅挖山不止,数日间,把金鸡岭修成铜墙铁壁般的坚固阵地,只待日军来攻。
东边日军未至,西边日军已经到来。
老魏和老廖两个旅,寸土必争,与日军展开鏖战,第二第四两个残废旅,被孙殿英变成预备队,西边吃紧就往西,南边动摇赶紧往南,打到最后,弹药耗尽,只能步步后退。
孙殿英盼望的援兵一点音讯也没有,东边的日军却也开始进攻金鸡岭。
老毛的旅,由于占尽地利,守得相对轻松,西边战局糜烂,林县不保,孙殿英带领残部一直败退到金鸡岭阵地,才算稳住阵脚。
这阵地固然坚实,却也是不折不扣的绝地,日军两面夹击每日狂攻,第五军残部亡命阻击,阵地前后死尸层层叠叠,黑色的血块凝结成坨,几乎看不见黄色地皮,战了半月,日军固然死伤无算,第五军也只剩下四千余人。
但是第五军面临的最大困难,不是人员弹药,而是粮食。
三天没有吃饭了,石头勉力支撑,动作稍大,眼前金星乱冒,二混子神秘兮兮过来:“哥!给你口吃的,别吵吵!”
石头一听有吃的,精神为之一振,睁眼看二混子紧握的手,二混子手伸开,手心里扭动着几条肥硕的蚯蚓,石头顾不得许多,一口吸到嘴里,顾不得咀嚼,囫囵咽了下去。
蚯蚓才有多大?进了肚子,只是引起一阵轰鸣,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石头再看二混子,二混子摊开手表示没有,石头拿起刺刀,在泥土里来回翻动,二混子哭道:“别费力了,能挖的都挖了!”
李老憨神气地过来:“连长!”
刚说一句,竟然打了长长一个饱嗝,二人惊讶不已,老憨神秘地从口袋掏出一块烤的黑乎乎的东西:“吃吧!”
二混子一把抓过,一股焦香的味道顿时充满鼻孔,二混子张嘴咬了满口,又拧下一块递给石头,石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嘴猛啃。
这肉还真他妈香,咬一口,顺着嘴角往下流油,二混子和石头吃个半饱,更加饥饿难忍,询问老憨那里寻得好吃的肉,老憨不答,二人再问,老憨郑重道:“说了您俩可不行骂人!”
石头连忙点头,老憨这才放心,伸手指指战壕前倒毙的日军死尸:“就是小日本的肉!”
二混子装模作样干呕几声,抬头看看石头,竟然还咽了口水,也不再假装,三人一起商量如何再弄一些充饥,自己这边死人也很多,不过都是手足同袍,不忍心下手,目标只能是阵地外的日军尸体。
终于盼到天黑,石头翻身出了战壕,轻轻往前爬了十几米,中间也有些死尸,不过不够新鲜,石头的目标是下午打死的那个小胡子日军。
近了,近了,终于摸到那个小胡子身边了,石头用刺刀轻轻划破那日军裤子,僵硬的大腿在月光下一片惨白,刺刀来回切割,一整块肌肉连着肉皮被石头割下,石头赶紧把战利品塞到怀里,这块滑溜溜的肉紧贴着他的胸膛,随着他的移动,来回的跑,仿佛一个活着的兔子。
身边是二混子和老憨,两人一样得手,老憨贪心,锯了整条人腿,二混子怀里塞满了切割的肉块,嘴里还叼着一只完整的手臂。
三个野狗般的生命,无声溜回战壕,再无声钻进一个无人的防炮洞,空弹药箱被劈开,引燃,刺刀挑着肉块,被火苗舔得吱吱冒油,不时有油脂滴入火焰,引起一股更大的火苗,刚烤了几分钟,老憨就忍不住吹着冷咬了一口,半生的肉里标出一股黑血,直射在石头和二混子身上,两人毫不在意,专心加工食物。
“好小子!敢他妈吃独食!”
三人一惊,回头看,洞口边倚着一人,双眼深陷,口水滴答,正是毛旅长本人。
石头默默递给毛旅长烤肉的刺刀,老毛顾不得烫嘴,就着冒烟的肉,大吃特吃,老憨看愣了,开口提醒道:“这是人—”
石头抬手拦住老憨的话,老毛直到一口气吃完,才喘气道:“老子啥都清楚!别他妈说行不?”
四人大开人肉宴,香味早飘散开去,无数条黑影跃出战壕,整个金鸡岭一片切割声。
第二天,日军再来进攻,不少人上了金鸡岭,才看见死尸均见白骨,只有头颅还相对完整,即便如此,好多人的脸也被割去,恐怖情景不亚于九幽地狱,日军中不少人立即转身下来,就地呕吐,心里强悍者,继续前进,却听见上面一阵欢呼,中间夹杂着几句话语,隐隐飘来:这个肥,烧了好吃!
枪声里,金鸡岭上防炮洞。
“呸”孙殿英用力吐出一截手指骨,“妈了个比!日本人都他妈不讲卫生!指甲里泥都不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