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跟着毛旅长押送粮食回到林县,两人匆忙回到旅部,毛旅长交代一帮老先生赶紧把粮食过磅,造个清册好去给军长报账。
回头看见石头傻愣愣站着,佯怒道:“你球是警卫连长哎!不去接收部队,在这弄个球?赶紧去!哎!那个谁,把你们连长带走!”
门外应声进来一个胡子拉碴的老家伙。
石头看着那人岁数和爹差不多,不好意思,嘿嘿笑着:“大叔!日,俺才多大?日,当连长不中吧?日,要不这个连长你当?”
那胡子拉碴的兵手一哆嗦,枪都扔了,往地上一跪:“老爷可不敢说这笑话,叫俺当连长,那是折俺寿限哩啊!”
毛旅长道:“球!日过女人了都!看你一说话日日的那样!装JB啥嫩?赶紧去!”
二混子一头拱进门,看见石头,欢喜跳跃,两个发小抱在一起,舍不得松开,二混子忽然想起大春,眼泪哗哗往下流:“哥,大春他—”
石头道:“别说了,俺知道,不怨你。”
二混子没心没肺,想起石头婚事,顿时忘了悲伤,道:“听说你娶媳妇了?就是马家小姐?”
石头不好意思挠挠头:“嗯。”
二混子口水滴答道:“给俺说说日女哩得不得白!”
毛旅长气笑了:“得!特别是长得好看的更得!叫你哥好好给你说说,你嫂子长得就够水灵!靠!好白菜都叫猪拱了!”
二混子瞪大眼:“说说呗,说说呗!”
石头气得一巴掌打在二混子头上:“滚蛋!回头给你找个老母猪试试!---”
毛旅长被俩孩子吵得不耐烦,举手把二人轰出去。
石头跟着二混子来到警卫连驻地,二混子一进大院就开始咋呼:“都他妈起来,新连长上任,都他妈集合!”
值星排长叫牛东磊,是阳武县太平镇人氏,和石头二混子早就混得不分彼此,听见二混子吆喝,连忙吹哨。
一群穿着五花八门衣服的娃娃和半老汉子好半天才从门里出来,稀拉拉站了三排,看着人数倒是不少,却全无当初第五军那种军容严整的气势。
石头看的眉头直往一块挤,牛东磊过来敬礼:“报告连长,第五旅警卫连集合完毕,您看要说点啥情说了!”
这汇报语不伦不类,到和眼下这军容有些般配。
石头正色道:“为什么不穿军装!”
牛东磊撇嘴道:“倒是想穿,也得有!韩主席死球了,咱一尺布也弄不来,人家八路也不给咱送衣服了,咱是警卫连,好歹一人弄了条皮带,换别的地方,恐怕来时候穿啥,这会还穿啥!”
石头不禁有些丧气,这个队伍不像军队,拉到街上要饭倒是不用化妆。
二混子道:“枪也不够,咱警卫连总共就三十几条枪,上岗的拿枪,不上岗就得空手,想练个瞄准啥的也木法,再说了军长都不管球了,旅长营长都下气了,也木有管训练,正好连长是个拼刺高手,不中咱先练练拼刺刀呗?”
队伍里一个小娃娃蹬着纯真的眼道:“听说连长在小庙里,和老日拼刺刀,一人弄死一群,真哩假哩?”
二混子上去给了新兵一个脑奔:“球!俺能说瞎话?”
石头收拾心情,干脆有啥玩啥,队伍总得干点啥不是?
“我当兵头一天,毛旅长就交代俺,当兵不能怕死,拼刺刀更是不能躲!今个谁能刺俺一下,俺带哩咸焦花生,分给他一斤!”
说罢解开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布袋子,解开口,抓出一把炒熟的花生米给众人尝尝,那些兵眼中顿时有了活气,乱了队形上来抢吃,石头鬼的很,只抓了一把,每人也就分了两三个,刚尝个味就没有了,众人欲求不满,士气一下子提上来,个个摩拳擦掌要跟石头比个高下,其实败了也没关系,只要能捅到连长一下,混一斤花生米吃吃才是正理。
一个老家伙犹豫道:“看那一袋总共才几斤?一会不够分咋办?”
石头笑道:“先来后到呗,谁先下手有谁!”
话未落音,全连不分老少哇哇叫着冲过来,石头惊慌道:“恁干啥哩!”话才出口,有木枪的乱往石头身上捅,没有木枪的直接往石头身上扑,石头顿时挨了无数下木枪头,又被众人压在身下,手里花生米早不知去向,不过看一群人簇拥的中心往墙角转移,想必是一包花生米就是那群人的核心。
二混子笑得捂着肚子起不来,牛东磊连连吹哨,可是根本没有人听,急的他围着人群团团乱转。嘴里叫嚷道:“给俺留点!妈了个比,别吃完!”
花生米瞬间抢光了,不过大家再看石头,眼里少了陌生,多了亲切。
石头再次集合训话:“对了,这就是宣霞父长官教俺的官兵平等!咱不是连长和下属,咱是亲兄弟!以后上了战场,咱就是一个娘生的亲哥们!打架一起上,吃了亏赚回来!伤了人抢回来,死了人背回来!俺岁数小,不懂咋打仗,众位有比俺年纪大的,看着跟俺爹差不多。”
下面一阵哄笑。
“也有小的,比俺兄弟还小,不管大小,往后咱就是一块活着一块死了的人了,要是打了胜仗,咱还有人收尸一人一个土被窝,要是打了败仗,咱都他妈得钻一个大土被子!”
下边有人沉思,有人激动。
“俺当你们连长,今个第一天上任,看着你们,俺就想起五月里俺老家门口死的那些个弟兄!打仗啊,谁也不想死,俺也木啥高招教你们咋活着,可是宣长官给俺说个理,想活着就得抱成团!”
牛东磊带头鼓掌,下面一片响应。
“再说打仗,敌人再多,能到你跟前的也就两三个,你弄死两三个,俺弄死两三个,咱这个仗就胜了,要是你一个也弄不死,俺也一个木有弄死,那咱就去球了!”
哈哈哈,众人又笑。
“打仗是大说法,搁在咱个人头上其实就是打架!没有打过仗的总打过架罢?今个先不训练,咱都回去想想,咋样能打胜一个人!不过打仗和打架最不一样的就是结果,打架你占个便宜就得法完了,打仗是拼命,啥法都能用,哪怕先吃个小亏,只要最后你把敌人弄死你还活着,这就是本事!”
石头滔滔不绝,门外喜坏了毛旅长,没看出来这小子还真有当官的料!
毛旅长呲牙咧嘴笑,茶壶盖也陪着呲牙笑,毛旅回头:“你笑个球啥?”
茶壶盖憨笑着道:“您都笑了,俺敢不笑?”
毛旅长气得抬手要打,忽然又笑了:“中,你小子有两下子,你要是能把军长哄笑了那才是真本事!”
茶壶盖诧异道:“军长?那不是孙!呸呸呸,俺牙酸口臭哩哪敢说军长老人家的大名,叫俺漱漱口再说。”说着四下找水,真的要漱口。
毛旅长道:“行了行了!你小子啊,先憋着!等会见了军长别他妈尿泥!”
孙殿英近日饱受打击,特别是宣霞父的死,在孙殿英心里硬生生剜去四两肉,那伤口至今还是血淋淋,以往那个屡战屡败从不气馁的大军阀不见了,躺在炕上的,只是一个两鬓斑白的迟暮老人。
孙殿英抓着酒瓶鼓咚咚一统灌,一个没留神,呛住气管,剧烈地咳嗽起来,劣质的白酒从鼻孔中喷出,火烧般的疼痛感,从两个鼻腔处传来,孙殿英的眼泪哗哗地流出,心里的难受反倒轻了好多。
“宣老弟啊!你咋把哥哥一个人留下,自己先去下边享福了啊!”孙殿英哭号着,把空酒瓶子摔在门上。
毛旅长带着茶壶盖正要进门,酒瓶子碎了一地,旁边闪出老魏,一把拉住老毛:“嘘!别他妈找不自在!军长又喝多了!”
老毛叹息“唉!大烟戒了,咋又舔了酒瘾?”
老魏也有些不好受:“还不是宣长官被害,军座心里不好受哇!”
二人在外嘀咕,孙殿英听个真切,破口骂道:“谁他妈在外边—胡说!俺、俺、俺兄弟木有死!俺还木有死,他他妈敢死!他比俺年轻,得、得死到俺后头!谁他他妈,再说俺兄弟坏话,老子一枪毙了他!”话音未落,竟响起枪声。
老魏老毛不敢怠慢,口呼军座,闯进门去。
孙殿英嘴里骂骂咧咧,手拿盒子炮,来回挥舞,毛魏二人迂回包抄终于夺下孙殿英的枪。
茶壶盖进门跪倒:“军长啊!俺可算是看见您老人家真人了!这会俺可有得吹了啊!”
孙殿英醉眼迷离:“你他妈谁呀?”
茶壶盖道:“您看俺是谁,俺就是谁!您看俺是您儿子?俺立马叫爹!您看俺是您孙子,俺得赶紧叫爷!俺哩爷爷歪!您可不敢再喝了,再喝都不认得您孙子哩!”
孙殿英看着这人滑稽,呵呵笑道:“儿子?不是,孙子?不像啊!
茶壶盖趁机上前托住孙殿英的身子:“俺就是您孙子哎!您先睡一会,等会醒了,俺给您好好说说话,中不中?”
孙殿英口中呐呐道:“儿子?孙子?”人却渐渐不动,在茶壶盖怀里发出呼噜,已然睡着。
毛魏二人看着粹然老去的军座,一阵心酸。
这高忠实在伶俐,轻轻放下孙殿英,高忠立马往军座头下垫枕身上盖被,又拧条毛巾,轻轻擦去孙殿英嘴边口水,又拿来门后脸盆,在屋中喷洒清水,又拿扫帚把屋中杂物轻轻打扫,没有激起半点烟尘,接着找到茶具,捏出茶叶,提起开水壶,砌了一杯艳茶放在炕几上。
老魏看的眼花缭乱,不禁低声问:“哪来这个宝贝?伺候人一整套!”
毛旅长叹道:“赵副官走后,军长身边无人贴心,我在延津发现这个小子,想着他好好伺候军座。”
老魏点头:“嗯!还真是个材料!”心里顿生几分安慰,但愿这个高副官能医好军座颓废,重振第五军军威。
外面一人摇动乳波臀浪,晃悠悠进门,毛旅长看的几乎留鼻血,问老魏:“这个*,从哪里找的?”
老魏道:“害!可别胡说这是我从西安新招聘的机要秘书,叫李淑宁!”
女秘书显然听见老毛说*二字,也不狗脸,只是白了一眼二人,二人身上打个激灵,连忙出门。
老魏与老毛到了无人处,相视一笑,一个找了马屁精,一个找了骚狐狸,都是为军长医治心伤啊!二人笑吧,又有些忧愁,不知军座心病何时能够痊愈,山外局势紧张,军座再不思振作,恐怕盛极一时的第五军就此凋零,再难恢复旧日光辉。
次日,石头集合队伍,看见各位神秘秘各怀鬼胎的样子,心里高兴:“昨天交待大家的事都想好木有?”
众人道:“好了!”
石头满意:“那就挨个试试!第一班出列!”
第一班班长名字叫刘钊,与石头同为刘庄人,只是石头被旅长待见,升的快了,实际这会当班长的差不多全是春季那一批兵,刘钊比石头大两岁,性格却一般无二,很有些鬼道。
“报告连长,谁先开始?”
“嗯!你是班长,就你开始吧!”
“报告连长兄弟,俺这绝招不能轻易上,还是叫俺最后露吧!”
“嗯,好吧!那你挑个人先开始!”
“是!李老憨!你先来!”
李老憨人如其名,生得眉重唇厚,一看就是老实人。
李老憨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沙土:“嘿嘿,俺打架打不过了就用沙土迷他咧眼。嘿嘿,嘿嘿。”
石头点头:“这招谁都会,不过也算你过关!下一个!”
几个兵各有想法,有的弄个秤砣系根绳子当流星锤,有的拿石灰面子当沙子,估计效果只好不差,有的腰里别把斧子,说是见面先扔一下再说!
最后终于轮到刘钊,这家伙鬼祟祟从院子角落拿起一个树叶包着的东西:“俺的秘密武器!屎!俺恶心死他!”
众人笑得不成样子,连石头也憋不住,从嘴角吃吃冒气。
李老憨不服:“球毛,这东西又不会眯眼,还不胜俺咧沙土嘞!”
刘钊大怒:“啥?你懂个屌!不服咱俩试试!”
李老憨道:“试试就试试!”
两人按石头要求,拿着木枪摆个造型,要较量一番。
李老憨面带傻笑,一只手偷偷往口袋里摸,刘钊呵呵冷笑,托塔天王般举着树叶包的大粪,伺机出招,两人转来转去,刘钊忽然出手:“着!”树叶包着大粪挂着风声朝李老憨打去。李老憨往下一缩脖子,也抬手道:“着!”
树叶飞到一半,里面的流质四散,弄得老憨满身,老憨的沙子却没有飞出,全数回来迷住了老憨自己的眼,老憨抬手揉眼,却把稀屎揉匀,有人大笑,有人干呕,那叫一个乱!
李老憨在清水里洗脸,总算弄出人样,兀自不服,却很是纳闷:“俺那沙土咋会不管用哩?班长使了啥妖法?”
刘钊拱手四顾:“沙子飞行要借风,顶风时候不光迷不住人家,弄不好还会迷住自己,大粪就不一样了,那家伙有份量,扔出去有准!--”说着往人群里走,想要归队。
众人无声后退,刘钊以为到了队伍,站定一看,还是一个人在前,又往人群里站,一转身,所有人后退一步,刘钊还是单独在前。
这家伙恼了:“你们!你们这是干啥?”
石头笑道:“算了,谁叫你学屎壳郎玩大粪!谁还敢跟你站一块啊!你臭不臭?”
刘钊抬手闻闻,还真是恶心,扔的时候,树叶跑偏,手腕上也沾了不少,刚才只顾得意,没有发现,这会一看还真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
孙殿英悠悠醒来,茶壶盖连忙递来凉茶,老孙一口喝个干净,放下茶杯只觉得头疼,茶壶盖连忙送来毛巾,孙殿英接过擦脸,那毛巾真他妈凉,擦在脸上热燥之气顿时去掉不少。
孙殿英道:“赵副官!宣老弟来了没有?”
茶壶盖道:“俺姓高,高个的高,叫高忠,忠是忠心的忠!”
孙殿英这才从梦中醒来,所谓第五军之繁华盛景早已烟消云散,不禁悲从中来,不可断绝,招呼高忠:“管你他妈是谁,给老子拿酒来!”
高忠想起毛旅交代,忙道:“军长啊!早听人说您是盖世英雄,咋就老是喝酒哩?”
孙殿英悲哀道:“俺兄弟死球了!俺还英雄个屁啊!俺兄弟啊!那是俺的诸葛亮啊!”
高忠眼珠转动:“死了诸葛亮还有姜维啊!俺可是听说姜维可是有诸葛亮九分本事!难道您手下就木有诸葛亮的徒弟?”
孙殿英疑惑道:“谁啊?谁能比姜维?”
高忠可是毛旅长的人,焉能不趁机抬高:“毛旅长啊!俺看毛旅长就能比姜维!”
孙殿英渐渐回过神:“妈了比!你是毛桂林那个小子弄来的吧?还他妈姜维!这小子打不穿开裆裤就跟着老子,他有几斤几两俺不知道?这家伙打仗不像姜维,和小妞上床,那是比姜维还猛!”
高忠高挑大指:“高!军座真是高人!对手下将官了如指掌,真是诸葛再世,孔明重生,我看这俩人绑一块也干不过军座!”
孙殿英噗嗤一笑:“日你奶奶的!欺负俺没念过书不是?俺不念书俺看过戏!还不知道诸葛亮和孔明就是一个人?”
高忠挠头:“嗯!还是军座有学问!跟着您长见识,长学问!”说吧拿来早点,几碟咸菜,一碗稀粥,一个花卷。
孙殿英醉酒之后,肠胃空虚,闻见小米粥香气,胃口大开,咸菜丁一点油腻也没有,吃起来顺心顺口,一个半黑半白的花卷也吃个干净,高忠小心伺候,曲意逢迎,马屁那是一个连一个,孙殿英自从宣霞父死后,尚未如此开怀大笑,一顿早饭吃罢,双目中渐渐恢复几分神采。
机要秘书手捧电文进来汇报:“第一战区司令蒋鼎文电,将于明日后给予第五军正式编制,后勤给养等,由洛阳转运,请你部派人接收。”
诚所谓,山重水复,柳暗花明,失去给养的第五军终于得到中央承认,且不论东西多少,那种被遗忘的感觉实在难熬,孙殿英当下精神大振,欲要重振五军雄风。
有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山外传来消息,酒井隆部接到命令,要换防,今后山外道路,平添多少曲折,且待下回分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