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霞父夜引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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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山东出响马,源自山东子弟天生豪迈的性格。韩复榘含冤而死,谷良友亡命机场,山东子弟顿失旗帜,纷纷落草,河南山东一带顿时多了上百支武装力量,他们即抗日又反蒋,跟官府作对,又祸害百姓,中原大地顿成匪盗横行之地,安善良民难有容身之所。

各地大户购买枪支蓄养私人武装以自保,平民则组织团练、帮会聚众求太平,汤恩伯部纪律涣散私卖枪支成风,各大小军阀走私倒卖枪支鸦片粮食,大发国难财,黄泛区局势愈发混乱。

黄河北岸由于新五军存在,各路烟尘倒也自觉,从不踏过老河道以北,日军龟缩在安阳、新乡两个城市不敢出门半步,百姓的日子到也安稳。

韩复榘之死,国人无不称快,只有新五军上下明白真相,举军戴孝大祭三天,林县孙殿英痛哭嚎啕,李锡九、韩麟符包括博古无不落泪,但碍于日军飞机骚扰,不敢大肆吊祭。

宣霞父祭罢韩复榘留韩杰第四旅驻扎新乡,配合酒井隆演好双簧,带十一个旅多带粮弹趁夜奔赴安阳。

申小军旅最先出发,宣霞父交给他一个特殊任务。

安阳。

日军机场坐落在城北一片荒芜的丘陵之间,北、西、东三面是高不过五六十米的土丘,南面洹河缓缓流过。

三面的土丘上鬼子建了三个七八米高的瞭望台,上面探照灯雪亮,几挺机枪伸出黑黢黢的枪管,由于四面的荒草都被日军放火焚烧,除了黑忽忽的草木残骸,地面十分平坦,任何东西都难以靠近。

南面被洹河封闭,守卫倒是松懈,只有一道一米高的铁丝网拦在离水线四五米的地方。

洹河发源于太行,流经这里水量不算太大,河面有三十米宽,水最深的地方不过两米,大部分河段可以泅渡,但两边草木同样被人为焚毁,地势平坦之极,想悄悄接近难度很大。

申小军趴在离洹河三四里外的草丛里,认真观察着日军机场,从中午一直到太阳即将落山。

中午时几个日军跨过铁丝网,在河里游泳,这些家伙个子不高但精通水性,闹腾的那叫一个欢实,草棵里趴着被大毒日头晒得满身臭汗的申小军气得直哼哼,灰布军装一会被汗水浸透,一会又被太阳烤干,反复几次后,衣服变得如盔甲般在身上硬是能产生“壳”的感觉。申小军的“壳”里盐分太多,蛰的皮肤刺痒,真想跳到洹河痛快地扑腾一会,不过这会还不到时候,他心里暗骂:淹死个王八鬼子!又一想,王八就是水里的畜生,可能咋都不会淹死,看几个鬼子熟练的凫水,申小军暗想:可能真是王八托生的种!

天色见暗,太阳值了一天班,这会也回家热闹了。

申小军缩回身子,倒退着爬行十几步,才翻身猫腰跑向后面。

十里外的一个废弃村落里,不敢生活啃了一天干粮的第十旅三千人在村南集合,申小军把营连长叫来,交代一番,营连长回去对自己的部队讲了几句,但见三千人一起脱,十分钟后被日军烧光的村子里,未燃尽的木炭、原来的灶膛黑砖、甚至被大火熏黑的房子,都成了热门。

一个吊兵撵着另一个道:“差不多了!你身上都染黑完了,叫俺用用!”

另一个道:“谁说我染完了?我屁股还是白的!”

吊兵急道:“你染罢屁股,俺还咋往脸上抹?先叫俺染罢脸中不中?”

另一个道:“我要是屁股不够黑,叫老日看见,弄我一枪我才倒霉呢!我找的灶膛砖!就得紧着我用!”

来个光头道:“先给俺头上染染呗!打屁股还能活,要是老日看见俺的光头可去球了!”

半小时后,一队非洲弟兄站在申小军面前,申小军认真检查,一边找毛病一边道:“连个裤头都不留?我可告诉你们,烧过的草木,都会留下几公分的茬子,爬到上头,好比萝卜搽子,拉到别处还好说,蹭掉谁的命根子我可不管安慰他媳妇!”

队伍里一阵哄笑,几个兵慌忙找裤头,继续加工黑色装备,大部分无动于衷,站在原地。

申小军道:“真是好良言难劝该死鬼。”

营连长一个个上前报告,连枪支护木、子弹带、手榴弹跨带、光头都全部染黑。

申小军心里暗数嘴上已经说出来:“九连咋还没汇报?”

九连长立正道:“刚汇报过!”

申小军仔细看看:“都一球样,我记错球了。”

申小军旅兵分四路超日军机场行进,刚出村,四支黑色的队伍就被黑夜吞噬的无影无踪。

一支支如同幽灵的部队,无声地行进在黑色的夜晚,几支流浪在荒野的流浪狗停下刨土的爪子,抬头嗅嗅四周,心里纳闷,用狗眼定睛一看,上千双粼粼鬼眼漂浮在半空无声靠近,狗们顿时屎尿齐出抖成一团,狗嘴里发出呜呜悲鸣,感叹狗生短暂,时运不济,竟然遇上阎王爷下乡。

那些眼睛并没有理睬坟地中的野狗,无声而迅速地通过。狗们半晌才回复力气,夹着尾巴落荒而逃,暗自庆幸捡回一条狗命。

洹河里,飘过一片乌云,乌云慢慢粘在北岸,乌云飘到岸上,乌云里几条洇湿的棉被搭在铁丝网上,乌云飘过铁丝网,向停在两侧的飞机飘去。

西面岗楼,日军的探照灯划破黑夜,在无边的黑暗里劈出一道裂缝,三个岗楼上的日军瞪大眼睛观察四周的动静,黑黝黝的隔离带没有任何反光,一只偶尔经过的黄鼠狼让日军兴奋不已,灯光锁定目标,黄鼠狼逃脱不掉光圈的追踪,急的团团乱转。

岗楼上三名日军嘻嘻呵呵看笑话。正西五百米外,一个小兵咬牙忍痛,身边同样是一丝不挂的老兵黢黑的脸上露出两排白牙,小兵知道那是在笑。

小兵不满低声道:“你笑啥?”

老兵吃吃道:“叫你穿裤头,你就是不听,这会知道厉害了!”

小兵纳闷道:“你不是也没穿?咋不见你疼?”

老兵自豪道:“俺有毛!护着呢!再爬一里也不疼。”

小兵不解道:“毛?啥毛?”

老兵腾出一只手伸到*,又掏出来,捻着一根弯弯曲曲的毛道:“就是这毛!”

小兵看不清,伸手接过,拿近就着微弱的星光细看,还是看不清,一股淡淡的骚臭味飘进鼻孔。

小兵似有所悟,转身欲骂老兵,老兵已爬到前面,留给小兵的只有两个大黑屁股上下起伏。

小兵扔掉吊毛,把屁股尽量撅高,咬牙追赶老兵去了。

黄鼠狼正在躲避灯光,忽然觉得西面有大群动物接近,估计自己不是对手,连忙朝气息较弱的岗楼方向逃窜。

看黄鼠狼走投无路竟向着岗楼下的阴影窜来,探照灯角度受限不能照到脚下,三名日军不由同时叹气,该死的漫漫长夜,又失去所有乐趣。

三面,每个岗楼十挺机枪早已锁定岗楼,机场,乌云已到达每架飞机架下。

安阳城北。

通往机场公路的两侧,黑压压满是人影,一里外一个土丘上,宣霞父等待各部队就位的消息。

彭德明道:“按日军的习惯,一般夜里不肯出击,我们把队伍埋伏在这里,如果日军不出城----”

宣霞父笑道:“日军两点后必定出城!”

彭德明道:“为什么?”

宣霞父道:“日军把飞机看的比人命重要,在日本每个月只能生产二百架各种飞机,安阳机场停了近一百架,相当于日本半个月的生产水平,而且日军普遍素质较低,培养飞行员殊为不易,他们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因此一旦机场打响,日军必定派兵援救。”

彭德明道:“这么狭小的地域,十个旅站都站不下,都用上是不是太浪费了?”

宣霞父道:“我们的兵虽然参加了几次战斗,还有部分新兵害怕爆炸和火光的战场恐惧症,全体参加,一是锻炼新兵,二是加强火力,有助于迅速解决战斗。”

看着几个吊兵为争一个射角开阔的高地打架,彭德明不禁喃喃道:“做鬼子千万别遇到宣霞父!”

机场。

一个吊兵端起上了刺刀的三八大个勇猛地朝面前的飞机戳去,嘴里不文明道:“妈拉比!叫你屙炸弹!”

当的一声,刺刀折断,吊兵傻脸,上前摸摸道:“还真是铁家伙。”

飞机舱门打开:“胡松八格牙路!”一个鬼子探头道。

吊兵掏出手榴弹拉线,递给鬼子:“给你个热红薯!”

鬼子睡眼朦胧接过细看,吊兵跑开趴下。

“轰!”

第一声后,整个飞机场轰成一片,三面岗楼刚要调转机枪,机枪子弹如暴风骤雨般扑向岗楼,木质的岗楼上子弹穿过木材剧烈的“吱扭”声连成长长的“疾”声,岗楼上的机枪没来得及发射,刚刚压下的枪口又迅速指向天空,接着消失在下面人的视野内。

守卫机场的鬼子一个中队,宿舍窗外不住扔进手榴弹,手忙脚乱的鬼子没出门就上了东京特快,回老家去了。

机场的战斗很快接近尾声,只有塔台约一个小队的鬼子还在顽抗。

三营长跑近申旅长请示突击,申旅长道:“别慌,离开三百米,和鬼子对射,勾引鬼子打枪,尽量别露头,光管开枪就行,打得越热闹越好。”

三营长疑惑道:“交给我,半个小时保证干掉,怎么还留着解闷?”

申旅长诡异一笑道:“留着有用!枪声一停,安阳的鬼子就不会出动了!你地明白!”

三营长立正道:“嘿!”

108师团指挥部。

下元熊弥中将揉着眼睛,衣服的扣子错了眼也不知道,穿着袜子跑进来。

参谋长谷口前报告:“今日凌晨两点,机场突然遭到袭击,机场流川中队正在抵抗,目前损失还不清楚。”

下元努力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一些:“对方有多少人?什么颜色的军装?”

谷口道:“据坚守塔台的士兵汇报,对方大概有几千人,军装的颜色----。”

下元道:“嗯?几千人并不可怕,重要的是他们衣服的颜色!”

谷口道:“---好像没有军装,他们都没穿衣服!而且三个方向的好像是黑人?只有南面洹河方向过来的似乎是黄种人。”

下元道:“黑人?黄种人?啊!这些卑鄙的支那人,一定是染黑了皮肤通过了隔离带,真是太狡猾了。增援部队派出去了?”

谷口道:“因为是夜里,所以我不敢轻易出兵。”

下元皱眉道:“这么狡猾的部队,一定是宣霞父的新五军主力,如果被他们盯上,前些日子的传闻,有可能是真的!”

谷口疑惑道:“您是说新乡酒井隆部队与支那军队勾结的传闻吗?”

下元道:“正是,如果不是解决了酒井,新五军不会这么快找上我们!”

谷口道:“如果是宣霞父的主力到了,我们不能派兵增援。”

下元道:“不会是主力,也许是一支偏师,据白天的飞机侦察,只有一部约几千人的军队向我方向运动。”

谷口道:“那我就放心了,我马上命令村边联队出发营救机场。”说罢摇通电话下达命令。

下元这才发现衣服纽扣错着,自己穿得像个傻瓜,脚上也没穿鞋子,地面的冰凉顺着脚面往上爬。

连忙命人拿来靴子,肥胖的下元不会弯腰穿靴子,卫兵熟练地搬起下元的腿,倒骑驴般双腿夹住下元单腿费劲地为他套靴子。

下元看着卫兵屁股耸动,不禁想起儿媳那圆润的美臀,想起儿媳,不禁想起战死的儿子,想起战死的儿子又想到死在自己面前的亲王,不禁沮丧道:“帝国的飞机和飞行员在天皇和大本营高官眼里,比我们这些不值钱的预备役部队宝贵多了!天皇的弟弟尸骨未寒,如果再丢了飞机和飞行员---我只有切腹谢罪这一条路了----”

谷口安慰道:“机场离这里不过五里,村边几分钟内就能到达,不会有太大问题。“两人正在议论,隐约可闻的枪炮声忽然猛烈起来。

谷口放心道:“看来村边联队已经和敌人接火,要不了多久,战斗就该结束了。”

下元侧耳听了一会奇怪道:“好像不对呀?声音似乎比刚才离得近了!”

谷口笑道:“不是近了!是更激烈了!我敢预言不出十分钟,敌人就会逃跑,到时候声音会渐渐消失。”

两人安坐倾听。

机场。

申小军道:“把飞机再炸一遍,当心不要引爆燃料库,宣指挥有令,把汽油全部运走。”

“是!”

申小军又回头责怪道:“把日军尸体装车就行了,干嘛扒人家衣服?”

九连长干笑道:“白天怪热,夜里还真冷。”

公路上,还有鬼子依托汽车顽抗,很快就被四面八方射来的子弹打成漏勺,一个鬼子命大,沿公路往回跑,各种枪弹在身边穿过,硬是没一枪命中,一个吊兵爬上公路迈腿就追,整个战场基本寂静都在看两人,吊兵撒腿如飞眼看追上日军,前面跳出一个拦路的,一枪托迎面捣在日军脸上,清脆的骨折声响彻战场,观战众人发出轰雷般的“噫!”,为如此结束遗憾。

枪声又响起,不过是有的懒得掏刺刀的家伙,在给日军补枪,今晚战斗太仓促,宣长官破例交代不要俘虏。

果然十分钟后,枪声稀疏许多,再过一会逐渐停止。

谷口得意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下元微笑道:“我老了,耳朵不灵了,谷口君不愧是少壮派,将来帝国在你们手中一定会大大强盛地!”

谷口正要谦虚,外面进来一兵。

“报告!”

下元道:“战斗结束了?”

日军一阵扭捏。

谷口道:“说吧!打死多少支那人?”

日军鼓足勇气道:“机场守军失去联系,增援的村口联队遭到伏击,逃回十几人。”

下元如遭雷厄,谷口如落深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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