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静, 风仿佛也停了。
地之间,好似只剩下了与她两人。
那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
那点金光仿若有灵性一般,一落入那团纯白之中, 便调皮的乱窜,像是一滴凉水滴入了热油之中。
看似渺小, 却是掀起了阵阵巨浪。
那一刻,龙凛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旖旎的梦中。
再次来到了那汪清泉中。
上艳阳高照, 温暖的阳光洒落在水面上, 似乎连水也变得更热了。站在水中,明明是应该感受到凉爽的,可这一刻, 却燥热到了极致。
前方依旧有一抹青色的丽影。
她乌黑的发丝与之前一般,铺洒在水面上, 顺着水流轻轻晃荡着,像是在人的心尖上晃动着。
不知时, 的双眸又能视物了。
喉头滚动, 一个字呼之欲出。
可这一次, 还未来得及开口, 那抹青影便已经转了身, 然后唤了一:“龙子。”太阳太大了, 阳光太强烈, 射在的眼睛上, 一瞬间,竟觉得刺目。
金色的阳光中,衬得她的皮肤越发雪白,五官清丽异常,犹如坠入凡间的仙子。
可龙凛看得却不是那张脸, 而是她唇角荡漾的笑容。
世间美色多虚妄,红颜枯骨不转瞬。
可她的笑,却是这地间独一无二、恒古不变的美色。便是地崩裂,日月倾倒,岁月流逝……依然刻在的记忆之中。
白衣青年站在那里,只怔怔的看着前方的姑娘。
看着她一步步朝走来,看着她朝……招手,不知时,两人之间竟已是咫尺了。
她微微仰着头,那双温柔眸仿佛染满了星光,亦带着笑意。
无数人万灵仙子高冷如雪山上的莲,让人不敢接近。可龙凛恍然回想,却是发现,她其实是很爱笑的。
无论是面对小豆芽,还是面对……
“……裴姑娘。”终于找回了自己的音,面若飞霞,眸色是自己也不知道的深沉。然后伸手,终是握住了那飘荡在水面的青丝。
她没有避开,甚至也没有动,仿佛能任施为。
青年的眸色越发幽深。
垂眸,正想开口,却见面前的青衣姑娘忽然伸手,然后推开了。随即,那纤细的身子顺着水流荡走,转瞬间,便离有了数米远。
“龙子现在明白了吗?”水面上忽地起了高高的水浪,阻挡在了们两人之间,也阻隔了的视线。努睁着眼睛,却只能透那些水花看着她,模模糊糊的难以看清楚。
可她的音却很是清晰,仿如就在的耳际,“这便是你度发情期的法子。”
话音刚落,世界便倏然变了。
太阳落下,阳光逝去,清泉没了,那抹青影也走了……原来那是梦,却又不是梦。世间生灵无论有没有肉身,却是皆有元灵。
而对于修者而言,元灵甚至比身体更重要。
以元灵相交……
那是双修伴侣才会做的。
那点坠入的金光,便是——
夜色下,白衣青年忽然伸手,一把拽住了从的额上离开的手。那手比足足小了一圈有余,摊开掌心,五指收拢,这一次,总是牢牢地把它包裹在了其中。
再也不能离开。
“裴姑娘,这一次,该我了。”
微哑的音陡然在安静的夜里响起,似也带了一丝丝不清道不明的笑意以及……霸道。
话音未落,下一瞬,白衣青年忽然垂头。
柔软的嘴唇落在了自己手心中那白皙如玉的指尖上,然后,再次把那手紧紧地禁锢在了掌心之中,不露出分毫。
那唇带着点湿意与热意。
在这微凉的夜里,荡起了一道奇妙的热意。
便如那陡然升温的两颗心。
怦怦怦……
**
这头,玄悟方进了屋子,便见躺在床上的半魔小孩忽然叫了一爹爹,然后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小脸发红,大口的喘着气。
“做噩梦了?”
玄悟走去,伸手轻轻探了探她的额头。
直到感受到额头上的冰凉,草叶才猛然反应来,猛地抓紧玄悟的衣袖,焦急地道:“大师,我……我看见爹爹了!”
因为着急,她甚至忘记换称呼,又叫出了埋在心底的那个称呼。
“爹爹没死,回来了!”草叶认真的道,“我感受到了,来看我了,没有死!”
可这小小的屋子里,除了们两人,再无其生灵。
所以……真的只是一个梦罢了。
“我方才进来,未看到有其人,也没有感受到人的气息,没有魔灵之气。”玄悟微微叹了口气,看着小半魔一瞬间黯淡下去的神色,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道,“睡吧,若是尚在世间,你们总有见面的机会。”
“嗯……我知道的。”草叶抿了抿唇,终是乖乖点了点头,轻道:“大师,您也去休息吧,我已经没事了。”
着,她还努的露出了一抹笑,轻快地道:“等明起来,黑齐叔叔肯定也能醒了!”
她看见裴姝大人给黑齐叔叔为了灵药的。
玄悟微微一顿,半晌,终究没有再什么。只轻轻应了一,然后退出了房间。
黑齐的身体已经败坏到了极致,裴姝已经与,便是吃了灵丹,也只能让暂时苏醒,却是救不回来的。
而且,黑齐也撑不了多久。
怕是明日便会……
走到门口,忍不住转身回头看了一眼。许是注意到了的目光,床上坐着的小半魔便朝挥了挥手,乖巧的笑道:“大师,明见。”
笑起来的模样,与人类小孩无甚不同。
“嗯,明见。”
玄悟点了点头,这才大步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却不知,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小半魔脸上的笑便慢慢淡了下去。然后,忽然卷起自己的袖子,看到了完好无缺的手臂——无人知,她的手其实之前受了伤。
只是她的另一半魔族血脉乃是盾魔,而盾魔强大的能便是守护、防御与伪装。
玄悟大师已经帮助们够多了,草叶不想再给添麻烦。反正手上的伤也要不了她的命,所以也没必要让其人知道的。
于是,草叶便盾魔的能隐藏了自己的伤。
然而现在,她手臂上那深可见骨的伤疤没有了。
草叶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然后小心地另一只手轻轻地摸了摸……一点儿也不疼。她愣了一会儿,忽地悄悄咧开了嘴,笑了起来。
这一次,小脸上的那抹笑没有一丝勉强。
“爹爹,是你吗?”
小小的屋子里,小半魔喃喃问道。
屋里自然无人回应。
可草叶的心里却是不仅仅只有伤心惊慌了,她再次小心摸了摸自己的手,然后重新躺在床上,闭上眼,乖乖睡了去。
爹爹还在,真好。
她知道,爹爹是不想让人发现,那她就装不知道好了。
只要活着,那便是这世上好的事情了。
**
翌日,黑齐然醒了来。
看上去似乎恢复了不少精神,惨白的面色也红润了不少,仿佛已经彻底好了。黑齐自己却是知道,的大限已到了。
的魔核早便在被追杀中破裂了,如今还未死,不是还撑着后一口气罢了。
“黑齐叔叔,你饿了吗?”小半魔跑到了身边,手中还端着一碗白粥,“你快吃点东西,刚熬好的粥,你尝尝。”
着,便把碗递到了面前,一双黑亮的眼睛期待的看着。
任谁都看得出来,因为的醒来,小半魔有多么开心。
这粥是她一早就起来,特意去熬的。她听大病初愈的病人胃口不会太好,也不宜吃得太油腻,清粥是适合的。
于是,草叶只能遗憾的放弃了做鱼的想法,改熬了一锅粥。
“……好。”
黑齐低头,看了面前的小孩片刻,才端起碗,也没有勺子,然后一口喝干了那碗清粥。
“怎么样?好喝吗?”小孩儿期待的问道。
“很不错,”黑齐顿了顿,又道,“还有吗?我还想再喝一碗。”
一听这话,草叶立刻笑眯了眼睛,接碗,重重地点头道:“还有的,有好多!黑齐叔叔你等着,我这就去盛!”
着,便飞快地跑了出去。
待她离开,黑齐便看向了屋子里的其人。
这些人里,只认识玄悟与裴姝。扫视一圈后,的目光终是落在了裴姝的身上,忽地下了床,然后跪在了地上道:“万灵仙子,可否请你帮一个忙?你放心,我会付报酬的。”
裴姝还未反应,一道白影已经走到两人中间。
雪白的衣角在黑齐的眼前晃。
“是魔族,还是魔尊身边的人。”
这话,龙凛是对裴姝的,面上甚至还有冷意,“魔族诡计多端,别被可怜凄惨的外相骗了。”
这话得很认真。
那模样,看上去似乎特别担心裴姝脑子一热、心一软便应了黑齐的要求。
裴姝瞧了瞧青年的面色,忽地伸手,拉着的衣袖轻轻晃了晃,笑道:“在你心里,我便是这般容易被骗的人?我有这么傻?”
青年没话,那神色却已然做了回答了。
“喂喂喂,龙凛,你别有种族偏见啊!”听到这话的小豆芽先不满了,双手抱拳,小团子特别不爽的道,“我才不会骗人呢!更不会骗裴姝,你别乱污蔑人!”
对了,小豆芽也是魔族呢。
虽然……还是个未成年,人家可是纯血魔族。
龙凛转头看了一眼,忽然伸手,一把捏住了小团子的嘴巴。
“唔唔唔……放开……”
小豆芽了好大的气,这才把自己的嘴巴解救了出来,小嘴儿已经红红的了,气得小孩一把扑去撞在了青年的腿上,怒道,“你坏!”
龙凛按住,不让动。
一双无神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裴姝。
“若是有一日我被人骗了,那只有一个原因,”裴姝看了一眼,微微踮脚附在的耳边,意味深长的轻道,“那便是我愿意。”
龙凛怔住。
“你们在什么悄悄话?我也要听!”小豆芽想要跳起来,可惜却被某人按得很紧,根本挣不开,努半,反倒是搞得自己精疲尽,小脸都红了。
“小施主,贫僧请人带了镇上的蜜糕。这蜜糕乃是本地特产,其地方吃不到的。味道清甜却不腻,小施主可要尝一尝?”
玄悟走了来,忽然开口。
一听吃的,小豆芽然被转移了注意。
这尚虽然以前挺讨厌的,是现在却顺眼了不少。
小孩子喜欢的便是甜食了,小豆芽自然不例外,听到是蜜糕,嘴里已经开始冒口水了,“真那么好吃?”
“小施主尝尝便知道了。”
着,玄悟又看向龙凛道,“龙施主,让贫僧带着小施主去吃蜜糕如?”
都不问,龙凛已经把小团子推到了怀里,沉道:“那便谢大师了,小孩调皮,有劳大师管教了。”
这一刻,对玄悟的态度竟是柔好几倍。
小豆芽撅着嘴,总觉得自己被嫌弃了。
不不等问清楚,玄悟已经忽然抱起了,然后大步出了门,之后,还贴心的把门给关上了。
见此,青年方才皱起的眉头都舒展了。
“你先起来吧。”这头,裴姝摇了摇头,然后道,“你得清楚是什么忙,你也看到了,我如今已在人间,做了凡人,早已不是什么万灵仙子了。你的忙,我不一定帮得了。”
她能对黑齐有这般态度,自是因为在追杀中,黑齐带着草叶一起走的缘故。
黑齐看了她一眼,终是慢慢站了起来,沉道:“裴姑娘定是做得到的。”
没再唤她万灵仙子。
“我快死了,我知道。”黑齐微微顿了顿,才苦笑道,“草叶……那个傻孩子,裴姑娘,我死后,你能收留她吗?”
不等裴姝回答,补充道:“无需对她太好,只要留她一条命,让她好好长大便好。”
“……她虽然是半魔,却从未杀人,也未害人。”黑齐道,“她的母亲……裴姑娘许是不知,这孩子其实本该死了的。那万蓉在去杀你之前,便亲手了结了她的命。若不是……她早就死了。”
“裴姑娘,她很喜欢你,她从来没想要害……”
“你为会求我这件事?”裴姝打断了,问道,“一个半魔的生死,魔族的大将也会在意吗?”
问这话时,那青衣子的面上无甚表情,眉间甚至有冷意。
身旁,白衣青年身子微微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