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影赶回蜃楼的时候就发现了异样。

首先是天空中的漂浮机器人全都消失不见了，再然后就是他乘坐与地面相连的通天电梯刚一到达蜃楼的地面，就看到了碧羽楼主赵有溪站在不远处等着他。

说实话，沈曦影觉得赵有溪是蜃楼里最为神秘的楼主。

在他的碧羽楼中，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而且如果不是有重要的事情，他也不会与蜃楼其他人联系，因此沈曦影对赵有溪在这里等他的事情非常惊讶。

沈曦影下了电梯走到赵有溪跟前，礼貌地问候：“碧羽楼主。”

赵有溪没有戴墨镜，他穿着惯穿的黑色唐装，虽然相貌是年轻的模样，但眼神无比的老成，他对沈曦影说道：“秦书影在中央大楼内。”

沈曦影更加惊讶，“请问别人知道吗？”

“别人？你是指谁？”赵有溪冷笑一声反问，“是违抗命令带着星芒楼上下去地面的傻子余靖止？还是什么忙都帮不了只会哭闹的长青？或者是见了秦书影情绪会波动的程清欢？还是……只懂科研研究，连自己造出的枪都从未使用过的悬铃？”

“……”沈曦影说不出话。

赵有溪接着说道：“你能回来，证明你还不算太愚昧。去吧，他就在中央大楼的禁地梦之河中。”说完，赵有溪转过身慢慢地走掉，要回到他的碧羽楼中去。

沈曦影看着赵有溪的背影，又看向中央大楼，那是与其他楼宇都不相同的外立面，似有若无的外表，像是被数据堆砌而成的马赛克一样。

其实说实话，每次他凝视着中央大楼的时候，他的内心就有一种敬畏。

这种敬畏感从何而来，沈曦影自己也不知道，他低下头想了想，随后抬脚朝着中央大楼走去，在这个过程中有许多漂浮机器人到沈曦影的身侧进行扫描，并不断发出警告——

“警告，星芒楼行动部部长沈曦影，进入中央大楼需要向上级报备，警告，警告！”

沈曦影不禁觉得有些讽刺，因为这样的警告，就算是星芒楼总指挥部没有人在，也一定会惊动程清欢。

也就是说，这些漂浮机器人在秦书影进入中央大楼的时候并未有动作。

秦书影是蜃楼的敌人。

这样的信息怎么会被编写进徵音的程序里呢？

当年秦书影离开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像是在做梦一般，如今他又再度进入蜃楼，这也像是在做梦一般。

这时候，沈曦影已经来到了中央大楼的门口。

说是门口，但实际上却像是没有门，只是一片要被切碎的全息影像铸就的铁墙。

沈曦影顺势走进去，铁墙只是轻轻波动了一下，他整个人便没入了进去。

里面迎接沈曦影的，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他抬起自己的手，也见不到自己的手指，于是他只得在黑暗之中慢慢前行。

这条黑暗的道路仿佛没有尽头一般，一直通往未知的领域，就好像对岸是无尽的宇宙，他在其中行走，也并没有因为黑暗而碰到阻碍物。

在他走了十分钟之后，沈曦影终于在黑暗中看到了些许亮光，他抬起头，发现在自己的头顶上是一片星辰。

那些星星如在高原夏天的夜空，又大又明亮，他们争相闪烁着光辉，神秘又美妙。

沈曦影在蜃楼的这几百年，他去过蜃楼中别的五座大楼，唯独中央大楼他是第一次来，但内心经过几百年的平静，他只是麻木地、面无表情地朝里走。

不一会儿，他看到了一个光亮的圆形长镜出现在他面前，他走到长镜面前，看着自己现在的模样，伸出手轻轻地触碰镜面，镜面激起一道涟漪，随后长镜分裂出了许多个，它们几乎都照着沈曦影现在的模样。

然而只有一个的镜面与其他的不同，在它的镜面上映衬的，是一片星辰大海。

沈曦影走近那面镜子，只见镜面上是像宇宙一般的场景，白洞、黑洞、星系……都在上面有规律的运作，就好像它真的通往宇宙一样。

沈曦影慢慢地伸出手触碰它，赫然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可以穿过镜面，于是沈曦影未经思量，整个人都进入了镜子里。

在镜子背后的世界中，依然是一片无尽的星辰，只是自己的脚下是一个旋转楼梯，以刚才那面镜子为.asxs.，没有尽头地延伸到下方……

沈曦影低下头，在楼梯的下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秦书影。

秦书影穿着褐色条纹的西装，正抬起头看着这片景象，面上露出了怀念又怜惜的复杂神色。

许久未见秦书影，他还是如同临走之前那样天生带有一种亲和力，而眉目之间又总是透露出深远的含义，仿佛看到了其他人都看不到的领域。

沈曦影走近的时候，秦书影仿佛是早已察觉，对沈曦影说道：“给我一点时间。”

“秦书影，你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沈曦影单刀直入地问。

秦书影抱着手臂一脸惬意，“我说我只是怀念起我待在这里的岁月，你相信吗？”

沈曦影怀疑地看着秦书影，秦书影见到沈曦影的表情，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踱步道：“这里是禁地，梦之河。”

“既然是禁地，为什么你又会来？”

秦书影笑了起来：“禁地之所以被称为禁地，是因为它是承载着不能被别人知晓的秘密。”说完他转过头去对上沈曦影的双眼：“你知道这里的秘密是什么吗？”

“……”沈曦影沉默了一下，说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该被逮捕，你是蜃楼的叛徒。”

“但是我知道。”秦书影接着说道：“我知道你的秘密，我更知道你濒死前最痛苦的时候，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呼唤你，鼓励你，令你进入了蜃楼也无法忘怀。”

沈曦影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秦书影。

秦书影说的是真的，而他确信从自己进入蜃楼以来，就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件事。

这件事是他的执念，他一直想找到救自己的那个人。

他不明白这些秦书影是从何而知的。

沈曦影垂下眼睑，想起了一些他不愿意回想的事情，他的眉头微蹙，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秦书影看到沈曦影的反应，又说道：“抱歉，我不是想提起那些令你痛苦的事情。我不止知道你生前的事情，我还知道陈诺生前的事情，知道蜃楼所有人生前的事情……”说完，他伸出一只手，像是为沈曦影介绍一样，“你看，这黑夜星辰，是不是很神奇的景色？”

沈曦影朝着秦书影的手看过去，的确这样的景色非常奇异，但他不明白秦书影突然说这话的用意是什么，因此也没有接话。

秦书影接着说：“这里的每颗星星，都代表着蜃楼里一个人生前的经历。我在这里待了很长的时间，我见过了每一个人的星星。”

沈曦影大吃一惊，看向了在黑夜中的星星，回味着秦书影说的话，心中充满了一个疑问：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