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离转过头看着徐成烟，徐成烟也无所畏惧地看着他。

游离的脸是笑起来像纯真天使，不笑起来像调皮恶魔的那一类型，靠着这张脸拿到的情报也并不在少，不过见识过他杀人不眨眼画面的徐成烟对他却并不买账，一脸质疑地看着他。

游离将徐成烟拉了一把，迅速关上门，再把徐成烟推至门上，一手撑住她脸颊旁边的位置，一时间两人的距离瞬间靠得极近。

游离笑道：“对，我就是要搞内部分裂。”

“那我就必须告诉秦先生了。”徐成烟抬眼看着游离，说道。

“难道你很喜欢跟我们这群‘伙伴’在一起杀人么？”

“我喜欢的，只是我们聚在一起能够杀更多自己一个人不能杀的人而已！”

“对，没错。我也是这样，顾奈也是这样。”游离说道，“但是……那是在我认为，是由我自己的意识让我这样做的，而不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徐成烟的嘴角微微动了动，游离又笑道：“你应该也感受到异样了才对，那天对于你们来说，我们的出现就像是瞬移一般，而你们中间那两个小时，是凭空消失掉的。”

徐成烟垂下眼睑，回想起那天的场景，的确像游离说的那样，一切都非常梦幻。

那天她待在车里看着屏幕，还在等自己的指甲油干掉时。

明明在屏幕里准备离开的游离，下一秒就出现在了车门外，再一看监视器的屏幕时那里已经成了炼狱。

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许多干尸，炸弹在那个时候才开始接二连三地爆炸。

最重要的，是游离受伤了，然而扶着游离的……却是她也许久未见的秦先生。

秦先生对这一些魔幻事件也没有过多解释，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她们寒暄，让徐成烟的心里渐渐起了疑心。

顾奈是秦先生的忠实信徒，对秦先生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怀疑，因此最近也如同平常一样。

徐成烟揉了揉太阳穴：“那你现在救这个人有什么意义？”

“我也不知道，但我明白，他是能掌控丁溯溪的一个key person，而丁溯溪是秦先生下一个目标的key person。”游离放开了徐成烟，说道：“反正我们生存的目的就是不平凡地死亡，那么为什么，我们不搞一个大一点的，比如……”

他自信地嘴唇微抬，道：“杀掉在我们看来不可一世的，秦先生呢？”

杀掉秦书影？

徐成烟在一瞬间觉得游离疯掉了。

秦书影是什么样的存在？是一切了然于胸，眼界超然于世的存在。

他看到的想到的东西，是他们根本无法到达的高度。

要杀掉秦书影的话，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半途就已经被秦书影给搞废掉，或者是被他感化。

徐成烟警惕地看着他，游离再度朝她靠近，伸出他的手，“你愿意加入吗？虽然与他为敌的这场游戏最后的结局80%会是死亡。”

徐成烟想了想，黑色灵柩在秦书影的安排下，已经袭击了太多保护周全的名流，完成了如此多不可能的任务之后，她自己也觉得有点空虚。

就像是站在顶峰毫无对手的孤寂。

于是……徐成烟把手放在了游离的手上。

杀掉秦书影，也许是最后一个挑战呢？这也令人热血沸腾。

游离嘴角抬起狡黠的笑容，抓着徐成烟的手动了动，算是握手，达成结盟了。

此时，被黑色灵柩两位成员所背叛的秦书影正坐在书房内，手中握着一本黑色封面的书籍，看样子已经翻了一半。

敲门声响起，秦书影轻柔地说：“请进。”

杵着腋下拐杖的丁溯溪推开了门，慢慢地踱步走进。他腿脚十分不便，但秦书影只是默默地看着他艰难地走到自己面前，然后再坐下。

秦书影将书合上放在一边，给丁溯溪倒了一杯茶：“论茶，还是中国的好喝。”说完，他把茶杯推到了丁溯溪面前，“小溪，尝尝吧。”

丁溯溪笑道：“那就先谢谢秦先生了。”说完，双手端起茶杯，在喝的时候，他看到了秦书影的书，问道：“秦先生在看什么书？”

“这个？”秦书影低头看了看放在茶桌上的书，说道：“是一本关于笛卡尔的书籍。”

丁溯溪颇感无趣，说道，“我父亲向来不喜欢这些哲学家，认为他们都只会讲空话。”

秦书影非常有耐心，他朝着丁溯溪温柔地笑道：“那么你呢，你对哲学家有何看法？”

“我并不是一个喜欢阅读的人，这种问题游离会比较适合回答。”丁溯溪眼神戏谑，他将手肘放在椅子的扶手上，撑着自己的下巴说：“如果硬要我说一个哲学的话，那么我，就是哲学，世人都该效仿我，将我作为他们的信仰。”

秦书影突然笑了起来，端起一杯茶浅尝一口，道：“那么，尼采你应该会喜欢才对，因为他曾说过‘假使有神，我怎能忍受我不是那个神，所以世界上没有神。’这样一句话。”

丁溯溪的眼睛亮了起来，显然是被勾起了兴趣，他说道：“这句话不错，我很喜欢，他还说过什么话么？”

秦书影嘴角噙着微笑，将茶杯放在了桌上，“他还说过，‘真正的男子渴求着不同的两件事：危险和游戏。’”

丁溯溪也笑，想起了上一回秦先生在电话里说，他找到了一个会让他们所有人都为之狂热的事情？这应该就是危险与游戏并存的两件事吧。

他抬起头看向秦先生，秦先生无论何时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稳重神情，就算是命被别人捏在手里的时候，也会是这样泰然自若的神情。

不过，秦先生大概不会有这样的时候，对于任何事情他考虑的都比别人长远得多。

就拿这一次来说，他们接触翠丝缇娜的脸书账号，秦先生大约在一年前就让游离养着了，与翠丝缇娜聊起天来，也是三个月之前的事情。

黑色灵柩能活动这么多年不被抓住，很大一部分是归功于秦先生的深思熟虑。

丁溯溪此刻看着秦书影笑了笑，说道：“危险和游戏么……我记得上回秦先生在电话里告诉我，你已经找到了一件让我们所有人都为之兴奋的事情。”

秦书影看着丁溯溪眼中带着的期待神色，也笑了起来，温柔地说道：“杀掉一个有异能的人，还有比这更危险，更有趣的么？”

丁溯溪愣住，疑惑地问：“有异能的人？”

秦书影不语，从书中抽出一张照片来放在桌上，“她是你们最不可能杀掉的人，想挑战一下么？”

丁溯溪皱着眉拿起那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有些苦恼的女生，她穿着东真高中的夏季校服，站在校门口回望。

“我们学校的……”丁溯溪看着校服喃喃地说，有些不可思议。

同学校的女生居然有异能，他在东真学院已经一年多，居然一点都感觉不到。

“嗯，她叫夏步疏，就在你隔壁班。”秦书影说，“虽然只是个普通女高中生而已，但想想你也是个普通高中生，可事实上你已经杀人无数，那她有多厉害，也没那么稀奇了。”

丁溯溪仔细看了看，把这个女生的模样印在自己的脑海中，说：“好，希望她真如秦先生你所说，是个危险的游戏。”

秦书影又笑了起来，“这一次我郑重地提醒你，小溪，关键时刻还是保命要紧。”

丁溯溪有点不屑地说：“保命？”他抖了抖手中的照片：“这个女生这么厉害？”

“不是她厉害。”秦书影摇了摇头，“是她身边的人厉害。上回跟你交手的陈诺，你觉得他的身手如何。”

丁溯溪回想起了那天在宴会的场景，说道：“他的招式都跟我的一样，但我依然有自信能赢。”

丁溯溪的影卫术，是秦书影在遇到丁溯溪之后告诉他的，丁溯溪对其非常感兴趣，日夜钻研，最后终于参破了影卫术的要诀，他的体术也变得尤为厉害。

而影卫术本身就是陈诺的东西，只不过被过目不忘的秦书影看过一遍之后，转教给了丁溯溪。秦书影提醒道：“夏步疏身边可是有比陈诺更厉害的人在，你需要求助于阿烟，有了她，你才能更好地完成任务。”秦书影说道，随后想了想，“但……游离现在可能已经拉了阿烟自立小团体了，不过这些都是小问题。”

丁溯溪问道：“什么意思？”

秦书影摇了摇头，随后静静地看着他，问道：“你的伤没事了吧？”

丁溯溪低头看了看他脚上的石膏，说：“没事了，其实很奇怪，阿烟说我的腿被撞断了需要休息很久才可以复原，但是现在我感觉它好像已经痊愈了一样。”

秦书影笑着说：“说不定已经好了呢？你脱下石膏来看看吧。”

丁溯溪不敢相信地问：“是真的吗？你不是在开玩笑吧秦先生。”

秦书影笑而不语，丁溯溪慢慢敲碎他的石膏，然而前几天还是血肉模糊的脚，现在已经完全长好了，最多只留下一些细碎的小伤痕。

丁溯溪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腿，他回忆起来那天受伤的时候分明感觉到自己的腿骨已经碎掉了，没有十天半个月也是好不起来。

丁溯溪难以置信地站起来走了走，结果完全感觉不到腿的异样：“我的腿……”

只是丁溯溪还不知道，经历过沐青叶和陈诺的事情，蜃楼的气息与他内心阴暗暴虐的气息已经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脏东西”靠近他，令他越来越偏离“人”的轨道，因此他才拥有难以言喻的自愈力。

秦书影满意地看着丁溯溪，仿佛是在看自己满意的作品一样。

他回想起两年前的一个夜晚路过大桥的时候，看到丁溯溪绝望的眼神，仿佛是被这世间一切都遗弃了的眼神，丁溯溪当时坐在桥边的护栏上，江风吹过他的面颊，一脸生无可恋。

秦书影不是个想去干涉世事的人，活了几百年之后，他也早就看破了世事无常。

但不知道为什么，丁溯溪的表情让他驻足了很久，他在一旁观察着丁溯溪。

直至他要跳下江里的时候，秦书影的脑子里居然一片空白，只凭着本能踏上栏杆纵身一跃，拉住丁溯溪的手。

丁溯溪转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秦书影，秦书影回应的则是一个坚定的眼神。

两人一起跌落到江里。

夜晚的江边根本就没有人，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人已经被平静的江水给吞没。

丁溯溪不会游泳，秦书影死命拉着丁溯溪上岸。

如果说没有秦书影的话，丁溯溪那天必死无疑，秦书影也是不属于这个世间的人，他以蜃楼之躯干涉世事，感染了丁溯溪，使他脱离了人的范畴。

但是……

秦书影看着此刻的丁溯溪，又喝了一口茶。

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