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曦影的心情却没有那么好了，他除了震惊之外还有深深的忧虑。

因为他万万没想到鸠之居然带他来见的人是秦书影，这个蜃楼的叛徒，把他推入梦之河的人。

此刻，他也带了凝重的口吻说道：“好久不见，秦书影。”

秦书影只是笑，慢慢杵着拐杖踱步到沈曦影的身边，说道：“刚刚一想，似乎也不是太久。只是梦之河一别之后，对于你对于我来说，发生的事情似乎都恍若隔世吧。”

话说到这里，秦书影已经走到了茶桌前，开始往杯子里斟茶，沈曦影转过身来，看着秦书影的背影说道：“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我相信你让鸠之带我来，也不是叙家常的。”

秦书影转过了身，端着两杯茶朝着沈曦影走了过来，随后放在沈曦影背后的茶桌上，自顾自地坐了下来，端起其中一杯喝了口，又抬眼看着沈曦影，道：“还是先坐下吧，我要说的事很长。”

沈曦影想了想，也坐了下来，但并没有端起秦书影给的茶。

秦书影将茶杯放在了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直视着沈曦影的眼，字正腔圆地说道：“沈曦影你别紧张，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拿样东西进蜃楼去。”

“……”沈曦影看着秦书影，问：“毒药？”

秦书影微微惊讶，随后饶有兴致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同样的手段屡试不爽。”沈曦影说。

秦书影发觉他是在暗指派丁溯溪杀夏步疏时，对东真学院全校的人放的金翅鸟香。

“只是我不明白。”沈曦影看着秦书影眉头紧皱地说道：“秦书影，蜃楼是将我们从濒死的地方拯救的人，为什么你会对蜃楼如此憎恨？”

“憎恨？”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秦书影嗤笑道：“我对蜃楼没有憎恨。相反，我在蜃楼待的时间比我作为‘人’的时间还长，像程清欢、余靖止、赵有溪、陈诺……我早已把他们当作的我的挚友与亲人。”

沈曦影闻言更加不解，“那你还要我去蜃楼施毒？”

“说是毒，其实不会令人致死。”秦书影看着沈曦影，又问道：“我也一直很好奇，沈曦影，你明明都知道了蜃楼的秘密，为什么还是能够坚持如初地站在蜃楼的那一边？”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秦书影，我并不觉得这一点与我选择相信蜃楼冲突，所以你所认为的冲突在哪……我也很好奇。”

面对沈曦影言辞尖利的质问，秦书影只是淡然一笑。

在沈曦影的心中，他的确找不出第二个比秦书影更加深谙处世之道的人了。就拿沈曦影自己来说，他其实非常清楚在梦之河的时候，秦书影把他推进梦之河，是为了尽快逃离蜃楼。

可同时，秦书影看过了梦之河中所有的星星，知道每一个人的过去，也知道他一直以来都在寻觅那个在绝境时刻鼓励自己安慰自己的声音。

秦书影大概，也早就知道那个人是夏步疏。

将自己推下去与自己的梦境重合，被梦境所缠绕住，让自己去发现这个事实。

如果自己被梦境折磨致死，秦书影也没有任何损失。

但现在这种情况，沈曦影只会顾及是秦书影让他找到了那个声音的主人，反而却对秦书影这个蜃楼的叛徒没了审问的底气。

秦书影看着沈曦影，道：“现在，我们也算是同一条绳的蚂蚱，生死都绑在一起。所以，我也不怕告诉你。”他站起了身来，凝视着沈曦影的眼睛，意气风发地说道：“当年，我在蜃楼的地位超然，我看透了每一个人，我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他们对我完全的心悦诚服。可是即便是这样，我也永远只是个蜃楼主事人的位置，中央大楼那个人却始终是决策人。所以，凭什么呢？”

沈曦影叹了口气，说：“可你也见过梦之河，也应该知道中央大楼那个人不是普通人，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说是神也不为过。”

“哼，未免也太可笑了。”秦书影嗤之以鼻，“神又如何？人又如何？即便我是个活死人，难道我就要受到神的摆布么？实在是可笑至极。”

沈曦影一愣，因为眼前的秦书影所说的话，让他想起了一个人——叶秋澜的侍女，绿雏。

绿雏对自己身而为人这件事非常自豪，并且对那些原本是人，但却妄图修仙成神的人都不屑一顾。

秦书影不知沈曦影所想，只当沈曦影瞠目结舌，继续说道：“神，都是如此高傲，就连我进入梦之河拿走自己的梦境，他也从来不会现身。”说到这里，他转过头对沈曦影说：“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中央大楼那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么？”

沈曦影对秦书影说道：“我不想。”

“也罢。”似乎是对沈曦影这个答案并不意外，秦书影笑道：“毕竟你现在能够灵魂对调回来，想必也是夏步疏已然掌握了自己的力量。她的力量也堪称为神，你也不会再对蜃楼之主有什么忌惮。”

听了这番话，沈曦影却对秦书影郑重其事地说：“秦书影，你弄错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我对蜃楼中央大楼那个人没有忌惮，就算我现在答应把毒药带进去，也是我相信他们有应对之策。第二件事，就是我不会让夏步疏淌这趟浑水，这是我的事情，我不会让她牵扯其中。”

秦书影的面色愠怒，随后又恢复如常，只觉得没必要动怒，毕竟他与沈曦影根本就不是同一种人。如果他拥有夏步疏这样可以完全匹敌蜃楼之主的棋子，他才不会将夏步疏置身事外。

感情这种东西，秦书影认为根本就无端必要。

任何人，任何事情，对于秦书影来说只有可以利用和不能利用之分。

因此他淡然地对沈曦影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劝了。”

说完，他从怀里拿出了徐成烟交给他的试管药剂，慢慢地递给沈曦影，沈曦影看了眼他手上的东西，只见这只试管由软木塞堵住，里面是淡绿色的液体，他又抬眼看着秦书影，问：“这次……又是什么毒？”

“你放心，我不会杀死蜃楼的人的。”秦书影解释道，“只是我需要能够顺利进去，最后到中央大楼去，为了确保药剂全面挥发，所以你一定要进入中央大楼内再打开。”

沈曦影想了想，随后接过了药剂，说道：“蜃楼中央大楼那个人，几乎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我们现在做的交易，只怕他早就了然于胸。”

“不会的。”秦书影自信地说道，“鸠之的影子与声音也可以隔绝掉他的潜意识潜入，神通广大如蜃楼之主，也不会知道的。”

沈曦影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中淡绿色的药剂，心中自是惆怅。

秦书影看着沈曦影的表情，不禁轻笑道：“话说回来，沈曦影。你与自己的梦境相融合之后，应该发现自己的身体也有些变化了吧？”

没料到秦书影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沈曦影露出了意外的表情，随后点了点头。

秦书影笑道：“为什么会选中你来做这件事，是因为你现在与我一样，是刀枪不入，杀之不死的存在。在生死簿上我们早就死亡，与梦境融合，蜃楼也容不下我们。区区人界的毒药枪火，对我们没有什么用。”